虬首仙一脉的办事处,是一座占地颇广、风格粗犷大气的石殿,门前立着两尊狰狞的异兽石雕,隐隐散发着凶悍的气息。进出的弟子大多身形魁梧,气息浑厚,带着一股子彪悍之风,与洪晁的气质颇为相似。
洪晁显然是此地的熟面孔,守门弟子见他便笑着打招呼:“洪师兄回来了!这位是?”目光好奇地落在林凡身上。
“这是俺新结识的林凡兄弟,有大本事的人!俺带他来见师尊!”洪晁嗓门洪亮,拉着林凡便往里走。
石殿内部颇为宽敞,划分出多个区域,有交接任务的,有兑换资源的,也有几间静室。洪晁径直带着林凡来到最里面一间静室门前,整了整衣袍,难得地收敛了几分粗豪,恭敬地敲门道:“师尊,弟子洪晁求见,带着那位解决了药园之事的林凡兄弟前来拜会。”
“进来吧。”一个略显低沉却中气十足的声音从室内传出。
推门而入,静室内陈设简单,一名身着深褐色道袍、面容清癯、双目开阖间精光隐现的中年道人正盘坐在蒲团上。他气息渊深,赫然是一位金仙初期的高手,正是洪晁的师尊,虬首仙座下的管事之一,**王煊**。
王煊目光平静地扫过洪晁,最后落在林凡身上,带着审视的意味。林凡立刻感到一股无形的压力笼罩而下,并不霸道,却仿佛能看透人心。他连忙躬身行礼:“散修林凡,见过王前辈。”
“嗯,不必多礼。”王煊微微颔首,声音平和,“洪晁已在传讯中提及你之事。药园精灵,确是一桩异数,你能妥善处置,未伤其根本,反为我脉添一助力,足见心思缜密,手段不凡。听洪晁言,你乃散修出身?”
“回前辈,晚辈确是散修,偶得传承,于洪荒四处游历,增长见闻。”林凡恭敬回答,言语谨慎。
王煊点了点头,似乎对林凡的沉稳颇为满意:“散修不易,能有此修为心性,更是难得。我截教海纳百川,最重实才。你既于药园之事有功,又得洪晁举荐,若你愿意,可在老夫麾下暂领一职,负责外围‘百草谷’几处药田的巡视协调事宜,也算有个安身立命之所,积攒些功德,你看如何?”
这无疑是一个极好的橄榄枝!意味着林凡可以正式在金鳌岛外围立足,获得截教势力的初步认可和庇护。
林凡心中微喜,正要躬身谢过,静室的门却被一股力量不轻不重地推开,打断了室内的谈话。
一名身着月白道袍、袖口绣有精致祥云仙山纹路、面容俊朗却带着几分刻薄之色的年轻修士,带着两名随从,旁若无人地走了进来。此人修为在真仙巅峰,气息凌厉,眼神中带着一种天生的优越感,目光扫过王煊时还算收敛,但落到洪晁和林凡身上时,则毫不掩饰地流露出一丝轻蔑。
“王师叔,晚辈清虚,奉家师之命,前来核查上月‘庚金矿脉’的供奉份额,顺便问问,关于那处临近‘沉沙河’的灵地划分,贵脉考虑得如何了?”这名为清虚的阐教弟子嘴上说着客气话,语气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味道。
林凡瞳孔微缩,认出这清虚的袍服与之前追杀小荇的那三人同出一脉,心中顿时警惕起来。
王煊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显然对此人的闯入颇为不悦,但碍于对方身份,还是淡淡道:“原来是清虚师侄。供奉份额账目早已备齐,自会有人与你交接。至于灵地划分之事,尚未有定论,还需禀明虬首仙老爷裁定。”
清虚闻言,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哦?是吗?家师可是对此事颇为关切,希望贵脉能早日给个明确答复,免得伤了和气。”他话锋一转,目光似无意般扫过林凡,尤其是在林凡那尚未完全愈合的左臂伤口和略显苍白的面容上停留了片刻,故作惊讶道:
“咦?这位道友面生得很,气息似乎……不太稳啊?听闻近日有不明身份的散修在东海之滨活动,甚至还与我教中几位不成器的师弟起了些冲突,王师叔收纳门人,还需多加谨慎才是,莫要被某些居心叵测之辈混了进来。”
这话看似提醒,实则诛心!直接将林凡与“不明身份”、“起冲突”联系起来,暗示林凡来路不正,居心不良。
洪晁顿时气得脸色涨红,刚要开口反驳,却被王煊一个眼神制止。
王煊面色不变,语气依旧平淡:“有劳师侄挂心。我截教行事,自有法度。林小友乃洪晁引荐,于本脉有功,根底清白,不劳贵教费心。”
清虚碰了个软钉子,眼中闪过一丝阴霾,却不好再直接发作。他冷哼一声,目光再次转向林凡,带着一种审视货物的挑剔:“既是散修,不知师承何处?有何凭据?在这金鳌岛地界,若无根脚,怕是寸步难行啊。”
林凡心知对方是故意找茬,若一味退缩,反而显得心虚。他深吸一口气,压下伤势带来的不适,迎着清虚的目光,不卑不亢地拱手道:“晚辈林凡,一介散修,师承微末,不敢污了上教清听。至于凭据……”他顿了顿,脸上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惭愧与坦然,“晚辈修为低微,唯有手中剑,心中道,以及几分辨善恶、知恩仇的本心罢了。至于能否在金鳌岛立足,想来截教诸位前辈明察秋毫,自有公断,非是旁人几句闲言便可定论。”
他这番话,避实就虚,既点明自己散修身份低微,不与之争辩师承,又暗讽对方多管闲事,将皮球踢回了截教自身的规矩上,言辞谦逊,却绵里藏针。
清虚没想到这看似带伤的散修言辞如此犀利,脸色一沉:“巧舌如簧!散修之中,良莠不齐,多有奸猾之辈,惯会摇唇鼓舌,搬弄是非!王师叔,还是小心为上!”
林凡闻言,非但不怒,反而微微一笑,语气带着几分好奇:“哦?听清虚道友此言,似乎对散修颇为了解?却不知贵教玉虚宫门下,是否皆如道友这般……明察秋毫,连他脉收纳一名普通巡山弟子,都需劳烦道友亲自过问提点?这份古道热肠,当真令人感佩。只是不知,这是贵教惯例,还是道友……格外热心肠?”
他这话一出,连王煊眼中都闪过一丝讶异和不易察觉的笑意。洪晁更是差点笑出声,赶紧憋住,脸涨得通红。
清虚被噎得一时语塞,脸上一阵青一阵白。林凡这话毒辣至极,看似捧高对方,实则将其行为定性为“越俎代庖”、“多管闲事”,若他承认是教规,那就是阐教手伸得太长,干涉截教内政;若说是个人行为,那他清虚就是狗拿耗子,闲得慌!
“你……!”清虚指着林凡,气得手指微微发抖,周身法力都有些波动,显然怒极。他身旁两名随从也面露怒色,上前一步,气氛瞬间剑拔弩张。
“够了!”王煊适时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金仙气息微微释放,瞬间压下了场中的火气,“清虚师侄,核查供奉便去偏殿寻执事弟子,莫要在此耽误正事。林小友之事,老夫自有计较,不劳师侄挂心。”
清虚深吸几口气,强行压下怒火,知道再闹下去自己也占不到便宜,反而落了下乘。他狠狠瞪了林凡一眼,那眼神冰冷刺骨,充满了威胁意味,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好!很好!王某告退!”
说罢,带着满腔怒火,拂袖而去。
静室内恢复了安静。
王煊看向林凡的目光中,多了几分真正的欣赏:“临危不乱,言辞机敏,不错。”他沉吟片刻,道:“那百草谷的差事依旧给你。另外,外围‘藏经阁’近日正缺一名整理杂卷的执役,工作清闲,亦可阅览些基础典籍,于你修行或有裨益,你可愿兼任?”
藏经阁!林凡心中大喜,这简直是意外之喜!能接触到截教收藏的典籍,哪怕只是外围杂卷,对他了解洪荒、提升自身也至关重要!
“晚辈愿意!多谢前辈栽培!”林凡深深一礼。
王煊点了点头,对洪晁道:“洪晁,你带林凡去办理手续,安顿下来。”
“是!师尊!”洪晁兴奋地应下,拉着林凡退出静室。
一出静室,洪晁便用力拍着林凡后背(这次没忍住力道),激动道:“林老弟!你太厉害了!哈哈,你没看那清虚小儿的脸色,都快成酱茄子了!爽快!太爽快了!”
林凡揉了揉被拍得生疼的后背,苦笑一声,眼中却闪过一丝凝重。
爽快是爽快了,但这梁子,怕是结得更深了。那清虚离去前的眼神,分明写着“此事没完”。
阐教……这洪荒之旅,果然是步步惊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