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术灯的光晕在她迅速涣散的瞳孔中,最终定格成一个冰冷、巨大、不断旋转的……“49”。
心电图监视器上,她的心率在刚才的剧痛刺激下飙升至一个危险的高峰,然后,在麻醉药效彻底征服神经的前一秒,猛地向下剧烈一挫,画出一条近乎垂直下落的惊悚线条,几乎触及底线,才在医护人员骤然紧张的注视下,带着令人窒息的停顿,极其微弱地、艰难地……重新弹跳起来。
规律的“嘀……嘀……”声再次响起,却显得无比遥远。
魏梦笙最后残存的意识,彻底沉入了无梦的、死寂的黑暗深渊。手术室只剩下仪器的嗡鸣和医生们准备器械的冰冷碰撞声。
冰冷的恐惧,如同手术台上方那盏无影灯的光,凝固在她失去意识的身体上。49岁的铡刀,高悬未落。而她赖以在黑暗中摸索前行的最后一点微光,也被暂时、彻底地掐灭了。
随着耳边的声音消失,魏梦笙的意识像断线的风筝,飘飘悠悠,没坠向黑暗,反而“咻”地一下,被吸进了一片奇异之地。
天堂,这就是天堂吗?眼前的异象吸引了她。
这里跟她想象的天堂不太一样。头顶是流动的、深邃的淡蓝光幕,像凝固的星云,又像倒悬的深海。无数半透明的人影悬浮着,穿着样式古朴的白色长衫,周身流淌着柔和的微光,安静得仿佛时间都凝滞了。他们并非实体,更像是由光与雾构成的灵魂投影。
魏梦笙的目光急切地扫过前排,心脏猛地一抽——父亲魏建国和大哥魏明亮!他们就站在第一排中间靠右的位置,面容清晰,眼神里是浓得化不开的思念和担忧。她想扑过去,像小时候那样抱住父亲的腿,想拍拍大哥的肩膀问他过得好不好。
可一道黑色光影的屏障,冷硬地横亘在她与亲人之间!那不是普通的栅栏,更像是流动着古老符文的能量壁障。她用力去推,纹丝不动;想从缝隙伸手,指尖触及的只有冰冷滑腻、隔绝生死的触感。她能清晰地“听”到父亲悠长的叹息,感受到大哥无声的呼唤,近在咫尺,却远隔阴阳。
“妈!妈你在哪?” 魏梦笙焦急地在光雾人影中搜寻那个最熟悉的身影——她的母亲,那位神秘的青鸟信使。人影憧憧,随着某种韵律轻轻摇曳,如同风中芦苇,可母亲的身影,却始终隐没其中,无处可寻。一股巨大的失落和迷茫攫住了她。
“梦笙!梦笙!醒醒!”二姐魏明珍的声音;
“小姨,小姨,不能睡啊”外甥女文小凤的声音;
“妈,妈,妈快醒来,快......” 女儿郑星遥的声音;
魏梦笙还在天堂栅栏门口努力寻找进去的法门,却感受到了自己的肩膀被用力摇晃着,魏梦笙猛地睁开眼,刺鼻的消毒水味冲进鼻腔。眼前红肿的双眼、好奇的大眼睛,还有惊恐的眼神,瞬间填满了她的视野。
“妈!你可算醒了!吓死我了!” 郑星遥带着哽咽声说。
魏梦笙喉咙干得像砂纸,浑身软绵绵,但脑子里那片光怪陆离的景象挥之不去。“星遥...纸...笔...” 她哑着嗓子说。
郑星遥赶紧出去护士站找来递给母亲。魏梦笙颤抖着手,顾不上麻药未退的眩晕,凭着记忆,在白纸上勾勒:流动的淡蓝穹顶、光雾缭绕的魂影、那道冰冷绝望的符文壁障、父亲和大哥清晰的面容......
“小姨,你这画的...是科幻片场景?” 外甥女小凤凑过来,一脸惊奇。
魏梦笙疲惫地靠在枕头上,眼神有些飘忽:“不...小凤,我大概...去天堂门口打了个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