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虎符图腾光芒的彻底熄灭,以及父亲气息的瞬间消失,带来的并非仅仅是视觉和感知上的变化,更是一种实实在在的、如同生命根基被骤然抽空的虚弱与空洞!
“呃!”
云微闷哼一声,只觉得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掏空了一块,方才被图腾暖流勉强压制的“朱颜烬”毒性,如同挣脱了最后一道枷锁的凶兽,再次在她体内咆哮起来!虽然不再是最初那般焚心蚀骨的剧痛,却化作一种更深沉的、如同跗骨之蛆般的阴冷灼烧感,缓慢而坚定地蚕食着她所剩无几的生机。
比这更让她心慌意乱的,是父亲气息的消失。
那缕气息,是她在这绝望深渊中,刚刚触摸到的一丝与过往、与亲人最微弱的联系,是支撑她面对接下来未知险境的精神支柱。可现在,它没了。如同黑暗中唯一的光源骤然熄灭,留给她的,是更加浓重、更加令人恐惧的无边黑暗。
是因为她动用了金簪撬动地砖,消耗了图腾的力量?还是因为……沈砚做了什么?他察觉到了图腾的异动?
一想到沈砚,想到他昨日看到图腾显现时那失控的暴怒与恐慌,云微的心便沉了下去。他绝不会允许这脱离他掌控的事情发生。
身体的虚弱和精神的打击,让她几乎想要就此放弃,瘫软在这冰冷的角落里,任由毒性吞噬殆尽。
可是……不行。
寅时三刻,西南角窗。故人。云侯事。
这几个关键词,如同最后的火星,在她近乎死寂的心田中顽强闪烁。父亲……那是她无论如何都无法放下的执念。即便那可能是个陷阱,即便前方是刀山火海,为了弄清父亲的真相,她也必须去!
求生的意志和对真相的渴望,再次压倒了肉体的痛苦与精神的恐惧。她艰难地抬起头,透过高窗望向外面依旧沉沉的夜色,估算着时辰。离寅时三刻,应该不远了。
她必须行动起来。
她挣扎着爬起身,每一步都如同踩在棉花上,虚浮无力。她先是将那支已然黯淡无光、变得与普通金簪无异的发簪,仔细地插入刚刚被宫女勉强梳理过的发髻之中。然后,她贴身穿好那藏着银霜炭、纸条和那包不明药粉的里衣。
做完这些简单的准备,她已经气喘吁吁,冷汗涔涔。
她扶着冰冷的墙壁,一步步挪向殿宇的西南角。那里有一扇比寻常窗户更高、更小,通常用于通风的的气窗,位置偏僻,窗外似乎对着冷宫荒废后院的一角,平日里绝少有人经过。
越是靠近那扇角窗,云微的心跳得越快。黑暗中,她的感官被放大到极致,任何一丝风吹草动都让她心惊肉跳。她既期盼着那“故人”的出现,又恐惧着那可能存在的埋伏。
终于,她挪到了窗下。窗棂很高,以她如今虚弱的状态,根本无法窥见窗外情形。她只能背靠着冰冷的墙壁,蜷缩在窗下的阴影里,屏住呼吸,侧耳倾听。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每一息都如同在滚油中煎熬。体内的阴冷灼烧感持续不断,消耗着她的体力。寒冷、虚弱、恐惧交织在一起,几乎要将她吞噬。
就在她怀疑自己是否记错了时辰,或者这根本就是一个骗局时——
“嗒。”
一声极其轻微、如同石子落地的声音,在窗外响起。
云微浑身一僵,心脏骤然缩紧!
来了!
她死死咬住下唇,不敢发出丝毫声响,只是更加用力地蜷缩起身体,将自己完全融入阴影。
窗外,一片死寂。那一声之后,再无动静。
难道只是野猫或者风吹落的石子?
就在她惊疑不定之际,一阵极轻极缓的、仿佛用指尖刮擦窗纸的细微声音,窸窸窣窣地传了进来。
不是说话声。是某种信号?
云微鼓起勇气,用未受伤的左手,极其缓慢地、小心翼翼地,在内部同样陈旧破损的窗纸上,用指尖轻轻叩击了三下。
这是她孤注一掷的回应。
窗外的刮擦声戛然而止。
紧接着,一张被卷成细管状的、与地砖下同质的浅黄色纸条,被人从窗棂的缝隙中,极其灵巧地塞了进来,悄无声息地飘落在云微脚边。
云微的心脏狂跳不止,她几乎是扑过去,一把将那张纸条抓在手中。入手微凉,带着夜露的湿气。
她迫不及待地展开纸条,借着从破旧窗纸透入的、微乎其微的天光,拼命辨认着上面的字迹。依旧是银霜炭写就,字迹娟秀却略显仓促:
**“侯爷未叛,虎符为证。密钥在金簪,图腾需血契。沈砚以血饲簪三载,为你续命。慎之,速离冷宫,西角狗洞通废苑。”**
短短数行字,却如同一道道惊雷,接连劈在云微的脑海之中!
父亲未叛!虎符为证!
密钥在金簪!图腾需血契!
沈砚……以血饲簪三载,为她续命?!
每一个字都重若千钧,砸得她头晕目眩,几乎站立不稳!
父亲是清白的!那虎符……竟然是证明父亲清白的证据?而开启这证据的密钥,竟然就在母亲所赠、后被沈砚刻字藏药的金簪之中?那虎符图腾,需要血契才能激发?而沈砚……他竟然用自己的血,喂养了这金簪三年?只是为了……给她续命?
这信息量太大,太具颠覆性!几乎推翻了她过去三年所有的认知和恨意!
她下意识地摸向发间的金簪,指尖触碰到那冰冷的金属,却仿佛感受到了一种滚烫的、属于沈砚的血液的温度。以血饲簪……三载……为她续命……
难道他那些苍白,那些偶尔流露的疲惫,那些深夜诡异的行径,都是为了这个?
巨大的震惊、茫然、以及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撕心裂肺的痛楚,如同海啸般将她淹没。她不知道该相信什么,不知道该恨什么,只觉得整个世界都在眼前旋转、崩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