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乘风办事效率极高,第二日晌午,陆小凤面前已摆上了更详尽的案卷,以及一坛上好的绍兴花雕——当然,记在李乘风的账上。
陆小凤没在客栈房间里研究案卷,反而坐在熙熙攘攘的酒楼大堂角落,耳中听着三教九流的议论,眼中扫过卷宗上那些冰冷的文字。他发现,这些死者并非全无关联。那死去的富商,三年前曾低价收购了一家濒临破产的绸缎庄,原主人一家后来不知所踪;那名镖师,曾在一次护镖途中,失手杀死过一名拦路的“疯癫”村妇;而那看似最无辜的百姓,年轻时竟曾在某个声名狼藉的江湖帮会中担任过小头目……
“不是无差别杀人,”陆小凤抿了一口酒,眼中闪过一丝了然,“是复仇,或者说,是清算。只是这清算的手段,太过酷烈。”
“并蒂修罗”只留下印记,从不留活口,更不取财物,其目的性极强,却又将动机隐藏在这看似随机的杀戮之下。
正当陆小凤理出一丝头绪时,一个衣衫褴褛的小乞丐怯生生地走到他桌前,递上一张揉得发皱的纸条。“一……一个戴着斗笠的叔叔,让我给你的。”
陆小凤展开纸条,上面只有一行歪歪扭扭的字:“欲知修罗事,城西乱葬岗,子时独见。”
司空摘星不知从哪个角落钻了出来,一把抢过纸条,嗅了嗅:“故弄玄虚!八成是陷阱。”
花满楼安静地坐在陆小凤对面,轻声道:“风中有泥土和腐木的气息,这纸条来自一个潮湿阴暗的地方。送信人脚步虚浮,呼吸急促,内心充满恐惧。”
陆小凤用手指轻轻敲着桌面,笑了笑:“陷阱也得去。这是他们第一次主动接触,是挑衅,也是机会。”
城西乱葬岗,子时。
夜雾弥漫,残破的墓碑和裸露的棺木在月光下投下幢幢鬼影,鸮鸟的啼叫更添几分阴森。陆小凤独自一人,红色的披风在夜风中微微摆动,他看似随意地站着,全身的感官却已提升到极致。
忽然,两道黑影如同从地底钻出,一左一右,毫无征兆地向他袭来!速度快得惊人,剑光如毒蛇吐信,直取他咽喉与心口,配合得天衣无缝,封死了他所有闪避的角度。
正是那对雌雄大盗!
陆小凤早有防备,凤舞九天的身法瞬间展开,身形如一道红色幻影,在间不容发之际从两道剑光的缝隙中滑开。他甚至能感受到剑气掠过面颊的冰冷。
“好快的剑!”陆小凤心中暗凛。这两人的剑法迥异,男子的剑狠辣刁钻,女子的剑灵动诡异,但结合在一起,却形成一种互补的杀阵,威力倍增。
他不敢怠慢,灵犀指法点、戳、弹、拂,如凤凰啄击,精准地迎向剑锋最薄弱之处,发出一连串清脆的金铁交鸣之声。指风与剑气纵横交错,将周围的荒草墓碑切割得七零八落。
“你们就是‘并蒂修罗’?”陆小凤试图开口,想扰乱对方心神。
但那两人如同哑巴,一言不发,只是攻击越发凌厉。他们的眼神在月光下显得空洞而冰冷,只有纯粹的杀意。女子身形飘忽,剑走轻灵,专门牵制陆小凤的身法;男子则势大力沉,每一剑都带着破釜沉舟的气势,主攻要害。
陆小凤以一敌二,虽暂时不落下风,但也被这默契无比的攻势逼得不断后退。他试图寻找两人转换招式的间隙,但那间隙极其短暂,稍纵即逝。
就在激战正酣时,那男子突然卖了个破绽,硬接了陆小凤一记指风,肩头溅血,却也为那女子创造了绝佳的机会。女子剑尖一颤,化作三点寒星,直刺陆小凤上中下三路!这一剑极其精妙,仿佛算准了陆小凤所有可能的反应。
陆小凤瞳孔一缩,身形急退,同时双指如电,险之又险地夹住了刺向咽喉的那一剑!但另外两剑已避无可避!
千钧一发之际,只听“叮叮”两声轻响,两道乌光从暗处射来,精准地撞偏了另外两道剑锋。是司空摘星的独门暗器!
与此同时,一股柔和却磅礴的掌力如同春风拂过,悄无声息地印向那女子的后心。花满楼虽目不能视,但对气机的感应无人能及。
雌雄大盗显然没料到还有埋伏,攻势一滞。那男子毫不犹豫,低喝一声:“走!”
两人身形如鬼魅般向后飘退,几个起落便融入浓雾与墓碑之中,消失不见,只留下地上几点殷红的血迹和空气中残留的冰冷剑气。
司空摘星从一棵枯树后跳了出来,心有余悸:“乖乖,这两个家伙真像索命的无常,配合得太邪门了!”
花满楼缓步走来,眉头微蹙:“他们的呼吸、心跳几乎同步,内力运转也隐隐相连,仿佛修炼了某种合击的邪功。心中……只有杀意,并无常人的情绪波动。”
陆小凤看着指尖被剑气划出的一道浅浅白痕,面色凝重。他弯腰,从地上捡起一样东西——那是一小块被他的指风无意中从那名男子身上划落的布料,布料质地特殊,并非中原常见,上面用更深的丝线,绣着半朵极其微小的、与“并蒂莲”印记略有不同的莲花图样。
“看来,他们背后,还藏着秘密。”陆小凤捻着那块布料,目光锐利如刀,“这不仅仅是一对杀人狂魔那么简单。李乘风给的这坛酒,果然不好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