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议室里的空气像凝固了一般，连呼吸声都显得格外清晰。
皮主任和李主任眉头紧锁，张浩提出的三个亿像座大山压在眼前，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接了，他们拿不出这笔钱；
不接，对方把“老百姓血汗”挂在嘴边，他们根本没法硬顶。
就在两人进退维谷时，张浩忽然开口，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沉默：“既然两位没方案，那我倒有个想法。”
他身体微微后靠，指尖在桌面上轻轻点着，“第一个，自然是按价给钱，简单直接。但看两位的意思，怕是拿不出这笔钱？”
皮主任和李主任没吭声，算是默认了。
“那也无妨。”
张浩话锋一转，目光锐利起来，“我知道你们想建厂，行啊。前期投入、厂房建设这些，我们鄂省可以不插手，但建成后，这厂子我们要占五成股份。”
“你想都别想！”
皮主任猛地一拍桌子，军帽下的眼睛瞪得溜圆，“那是军方的厂子，你也敢伸手？”
“你们敢欠账，我就敢要股份，有问题吗？”
张浩寸步不让，语气里带着股硬气，“军方怎么了？军方的项目就不用讲规矩？真要把这事捅上去，是你们欠着地方研发经费理亏，还是我按规矩要补偿理亏？”
李主任在一旁急得直搓手：“张省长，这可不是小事，我们做不了主啊！这么谈下去，根本谈不拢……”
“谈不拢？”
张浩冷笑一声，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襟，“我本来也没指望靠你们。你们不是没钱吗？没关系，我们鄂省有。上面不是想在沪城建厂吗？那我们自己去建就是了。”
他走到窗边，望着外面的车水马龙，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我们自己投资，自己建厂，自己生产。你们既不用掏钱，也不用操心，多好？一举两得。”
这话像颗石子投进了平静的水面，皮主任和李主任的脸色瞬间变了。
他们最担心的就是这个——如果鄂省绕过他们直接动手，那他们之前的部署、争取的资源，岂不是全成了笑话？江部长那边也绝不会同意。
皮主任强压下心头的火气，脸上挤出几分冷笑：“张省长，口气倒是不小。但你别忘了，这是军工项目，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碰的。你确定你们鄂省能担起这个担子？”
张浩回过身，目光与他直视，毫不退让：“能不能担，不是你说了算的。真要办起来，该走的程序、该守的规矩，我们一样不会少。倒是你们，既想拿技术，又不想掏钱，还想把主动权攥在手里……天底下哪有这么好的事？”
会议室里再次陷入沉默，但这次的沉默里，多了几分暗流涌动的紧张。
皮主任和李主任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一丝凝重——他们知道，这次碰上的，是个软硬不吃的硬茬。
皮主任喉结滚动了一下，指尖在桌面碾着，像是下定了极大的决心才开口：“张省长，实话说吧，钱我们是真拿不出那么多了，可上面的任务压着，必须得完成，这一点您总该清楚。”
张浩没接话，目光转向旁边的李主任。李主任脸上泛着难色，摊了摊手，掌心的纹路都拧在一起：“张省长，我们这边的情况……确实不宽裕。”
“那你们能拿出多少？”张浩追问，语气里没带多余的情绪，却透着不容回避的认真。
皮主任咬了咬牙，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数字：“我们厂子，最多能凑出5000万。再多，就算把设备抵押了也挪不出来。”
张浩的视线又落回李主任身上。李主任垂下眼，手指抠着椅子扶手，沉默了足有半分钟，才抬起头，银牙咬得发紧：“我们沪城船厂……挤一挤，也能凑出5000万。这已经是把下半年的原材料款都算进去了。”
“加起来一个亿。”
张浩轻轻摇了摇头，指尖在桌面上敲了敲，“不够。连一半都没到，我回去没法跟省里交代。这钱不是我个人的，是鄂省上下攒出来的研发经费，一分都不能少，这是原则。”
他顿了顿，话锋一转：“要不，你们听听我的方案？”
李主任像是抓住了点希望，连忙道：“您说，只要不太离谱，我们都能商量着来。”
“第一，”张浩竖起一根手指，“你们得先拿出1.5亿，这是底线。我们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总得有个实在的进项给老百姓一个说法。”
两人没吭声，算是默认了这个前提。
“剩下的1.6亿，”张浩继续道，“我要求以股份抵偿。你们先别急着反对，这里面有说法。”
他抬眼扫过两人，“我可以在你们两个厂子里各占50%的股份，但我们绝不参与经营管理，还会派技术人员过来，跟你们共享所有研发成果。”
皮主任刚要皱眉，张浩又补了句：“但有个先决条件——产品出来之后，利润的50%要先给我们，直到剩下的1.6亿（含合理成本补偿）结清为止。等这笔钱彻底还清，我们在每个厂子的股份调整为20%，以后就按这个比例分红。你们看，成不成？”
“张省长这是狮子大开口啊！”
皮主任当即冷笑一声，身体往前倾了倾，“这跟白嫖有什么区别？钱都还完了，凭什么还要占20%的股份？”
“凭什么？”
张浩反问，语气也提了几分，“你们不是没钱吗？这1.5亿欠着，少则一年半载，多则三五年，难道不要算利息？我们占点股份，抵这部分成本过分吗？”
“再说了，我们不插手管理，还派技术人员过来指导，这些人不要开工资？不要差旅费？合着我们搭人搭力，最后连点合理回报都不该要？”
“不成不成！”
李主任连忙摆手，“前面的条件我们都能答应，可这20%实在太多了。最多给10%，而且……”
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措辞，“而且这股份只能限定在民用项目上，军工那边的业务，实在不方便……”
“别说什么不方便，哪有不方便的？归根结底不就是利益吗？”
张浩眉头一挑，语气里带着点不容置喙的强硬，“别的我不管，沪城那边就按10%来。”
皮主任脸上掠过一丝无奈，转头看向李主任。李主任眼神闪烁了几下，终究是点了点头——他早就认了这个数。
可皮主任还想再争一争，身子往前探了探，沉声道：“张省长，我们是军工单位，情况比地方厂子复杂得多。这一条我得回去跟江部长申请，但最多只能给5%。而且得加个年限，5年。这5年里我们全力推进生产，5年之后，鄂省不能再占有我们任何股份。”
张浩指尖在桌面上轻轻敲了敲，沉吟片刻后抬眼：“行，基本框架就这么定了。沪城那边也一样，5年期限。”
他说着从烟盒里抽出两支烟，递到皮主任和李主任面前，又拿出打火机给两人一一点燃，“二位老哥，辛苦你们了。那我这就去把领导们请进来。”
皮主任深深吸了口烟，烟雾从鼻孔里缓缓溢出，无奈地摆了摆手：“行了，去吧。”
张浩连忙起身出去，在走廊里找到了周主任，把谈妥的情况简单说了说。
周主任不敢耽搁，转身就去隔壁休息室找江部长。
没过几分钟，江部长就迈着步子走进了会议室，谷教授还在另一间屋里和几位技术专家围着图纸讨论得热络。
“谈妥啦？”江部长往主位上一坐，目光扫过三人。
皮主任脸上挤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指了指张浩：“吃了点亏。这小子油盐不进，一点余地都没给我们留。”
张浩笑着接过话头：“江部长，是皮主任和李主任体恤我们鄂省不易，良心发现，愿意给我们一点补偿。真是太感谢两位主任的大力支持了！我代表鄂省的老百姓给二位道谢了。以后我们肯定加大农业工业化生产，好好回馈国家。”
江部长嘴角猛地一抽，瞥了眼皮主任和李主任，没好气地说：“你说什么玩意儿？良心？就这俩货，他们有那东西？行了，别跟我扯这些没用的，具体方案是什么，给我说说。”
张浩收起笑容，认真回道：“我跟两位主任谈的是，他们两家先凑出1.5亿给我们鄂省。剩下的1.6亿，用股份抵——在他们各自的厂子里各占50%，直到这笔钱还清为止。还清之后，再给5年时间，这5年里我们在皮主任他们单位占5%的股，在沪城船厂占10%。5年一到，我们拿走分红就彻底退出。不过这期间，我们会派一批技术人员过来，跟他们一起把发动机的研发和制造工作拿下。”
江部长听完，眼睛猛地一瞪，那目光在皮主任和李主任脸上来回扫视，分明带着点“恨铁不成钢”的意味——那眼神仿佛在说：你们俩都是摸爬滚打这么多年的老家伙了，居然被个年轻后辈拿捏得这么死，还吃了这么大的亏？
皮主任被看得老脸一红，别过头去假装喝茶；李主任则低着头，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茶杯边缘，一声不吭。
会议室里的空气，瞬间又凝重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