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六点半的工地，薄雾还未完全散去，光伏幕墙安装区已经亮起了临时照明灯。苏晚蹲在安装架旁，指尖抚过激光测距仪的显示屏，反复校准基准线：“张工，把第一块光伏板的安装基准点定在这个刻度，误差不能超过0.5度，我会每十分钟复核一次。”
张工拿着记号笔，在钢框架上画下一道清晰的横线：“苏工放心，安装组的人都经过培训，手里的水平仪和角度尺都是昨天刚校准的，绝对不会出偏差。”
顾沉舟站在不远处，看着周明带来的两名安保人员守在安装设备旁，特意叮嘱：“重点盯紧角度调节器，除了安装组的组长，任何人不准碰，尤其是等下过来的李建军——他要是想靠近设备，直接拦住，不用跟他客气。”
周明点头，将一份文件递给顾沉舟：“这是李建军之前在其他项目的违规记录，他曾故意把光伏板角度调偏3度，导致项目年发电量少了12%，最后开发商花了两百多万重新整改。我已经把记录发给消防和住建部门了，就算他今天想狡辩，也有证据在。”
苏晚起身接过文件，目光停在“整改通知书”的签字栏上——李建军当时用的化名“李工”，和现在的身份完全对得上。她折好文件放进随身包里，抬头看向工地入口的方向：“他应该快到了，我们按计划来，别让他看出破绽。”
七点刚过，一辆黑色轿车停在工地门口，穿着灰色西装的李建军从车上下来，手里拎着一个黑色公文包，脸上挂着职业化的笑容。他快步走到安装区，目光扫过架上的光伏板，径直走向角度调节器：“张工，听说你们第一次装这种高效光伏板？我带了最新的校准参数，调一下角度能多发电5%，让我试试设备。”
顾沉舟上前一步，正好挡在他和调节器之间，语气平淡：“多谢李顾问关心，我们的安装参数是苏工团队根据本地日照数据测算的，23度的倾角能最大化利用春秋季的阳光，第三方机构也出了模拟报告，就不麻烦您调整了。”
李建军的笑容僵了一下，转而看向苏晚，试图拿出专业姿态：“苏工是吧？我看了你们的设计方案，本地夏季日照时间长，把角度调到20度能减少反光损耗；冬季太阳高度角低，调到25度更合适——固定23度太死板了，不符合实际工况。”
苏晚早有准备，从平板里调出一份《日照辐射强度分析报告》，屏幕上的折线图清晰显示着全年各季度的最佳倾角：“李顾问，这是我们用近五年的气象数据做的模拟，23度是全年综合发电量最高的角度，夏季损失的2%能被冬季多赚的3%抵消，全年净收益反而比频繁调整高1.2%。您说的‘灵活调整’，不仅会增加人工成本，还会缩短光伏板的使用寿命，得不偿失。”
李建军盯着报告上的气象数据来源——市气象局的官方盖章，脸色微微变了。他不死心，又指向一块刚吊装到位的光伏板：“这块板的边框有点歪，我帮你们调一下水平，不然会影响整体密封性。”
说着，他伸手就要去推光伏板的边框，苏晚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他的手腕：“李顾问，这块板的水平误差是0.3毫米，在Gb -2012《光伏发电站施工规范》的允许范围内，不需要调整。而且边框是铝合金材质，外力推动容易导致密封胶开裂，后期会漏水，您不会不知道这个风险吧？”
周围的安装工人都停下了手里的活，好奇地看向这边。李建军被当众点破，手腕又被苏晚攥得发紧，脸色瞬间涨红：“你少在这里装专业！我干这行二十年了，用得着你一个小姑娘教我？”
“资历不代表专业，合规才是。”顾沉舟拿出手机，调出周明发来的违规记录照片，“李建军，你2021年在城东产业园项目，把光伏板角度调偏3度，导致发电量不达标，最后被开发商起诉的事，需要我再念一遍判决书吗？”
这句话像一盆冷水，浇灭了李建军最后的气焰。他猛地甩开苏晚的手，后退两步，眼神慌乱：“你们……你们早就调查我了？”
“不是调查，是核实。”周明带着两名警察走过来，亮出传唤证，“我们接到举报，你涉嫌与林浩勾结，意图破坏顾氏项目的光伏幕墙安装，现在请你跟我们走一趟，配合调查。”
李建军还想挣扎，却被警察按住肩膀。他回头看向安装区的光伏板，不甘心地嘶吼：“你们别得意！就算我被抓了，你们的外墙涂料也过不了关！那个供应商……”
话没说完，他就被警察带上了车。苏晚和顾沉舟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警惕——外墙涂料是核心筒外立面的关键材料，不仅要符合绿色建筑的“低Voc（挥发性有机化合物）”标准，还要有耐候性，要是出了问题，比防火板和光伏板的后果更严重。
“张工，外墙涂料的供应商是哪家？已经进场的涂料放在哪里？”苏晚立刻问道。
张工脸色发白，连忙回答：“是‘宏远涂料’，昨天送了第一批样品过来，放在材料检测室，还没做检测呢！”
众人立刻赶往材料检测室。检测室的架子上，放着三桶不同颜色的涂料样品，桶身印着“低Voc”“绿色环保”的字样。苏晚打开其中一桶，用搅拌棒蘸了一点涂料，凑近闻了闻——刺鼻的气味比标准低Voc涂料重得多，而且涂料黏稠度不均匀，明显有沉淀。
“拿Voc检测仪来！”苏晚对检测室的工作人员说。
工作人员连忙拿出检测仪，将探头伸进涂料桶里。显示屏上的数字快速跳动，最后停在“350g\/L”——而Gb -2020《建筑用墙面涂料中有害物质限量》规定，低Voc涂料的Voc含量必须≤100g\/L，这个数值足足超标了3.5倍。
“超标了！”工作人员惊呼，“这根本不是低Voc涂料，长期接触会刺激呼吸道，还会污染环境，绝对不能用在建筑外立面上！”
顾沉舟拿出手机，立刻给宏远涂料的负责人打电话，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起，对方的语气含糊：“顾总……涂料的事我们再商量，要不我们换一批样品……”
“不用换了。”顾沉舟语气冰冷，“你们送的样品Voc含量超标3.5倍，已经违反了合同约定，我们会立刻终止合作，并且向市场监管局举报你们销售不合格产品。”
挂了电话，顾沉舟看着苏晚：“看来林浩的同伙不止我们查到的这些，宏远涂料肯定也和他们有勾结，说不定还收了好处。”
苏晚拿出平板，快速搜索宏远涂料的资质信息：“这家公司成立才两年，之前没做过大型项目的涂料供应，当时为什么会选他们？”
张工低着头，声音有些发虚：“是……是之前的安保队长老吴推荐的，他说宏远涂料的价格比其他供应商低20%，还能垫资供货，我想着能节省成本，就报给了采购部……”
“又是老吴。”顾沉舟揉了揉眉心，“周明，你立刻去查宏远涂料的资金往来，看看他们和老吴、林浩有没有关联，顺便联系几家有资质的低Voc涂料供应商，让他们今天之内送样品过来，我们要重新招标。”
周明立刻去安排，苏晚则和检测室的工作人员一起，将宏远涂料的样品封存，贴上“不合格”的标签：“这些样品要送到第三方检测机构做正式报告，作为举报的证据，不能丢。”
上午十点，光伏幕墙的第一块板终于顺利安装完成。苏晚拿着激光测距仪对准板的倾角，显示屏上清晰地显示“23.0度”，没有丝毫偏差。她按下“发电测试”键，数据很快跳出来：“实时发电量282w\/㎡，比设计值还高0.7%，没问题！”
安装工人欢呼起来，张工也松了口气，笑着说：“总算没出岔子，接下来我们按这个速度安装，半个月就能把南立面的光伏幕墙装完。”
顾沉舟走到苏晚身边，递过一瓶温水：“累了吧？先歇会儿，涂料的事交给周明，我们下午再跟新的供应商对接。”
苏晚接过水，喝了一口，看着阳光下泛着柔光的光伏板，心里涌起一股成就感——从设计草稿被篡改，到质检被卡，再到光伏幕墙的危机，每一次困难都被他们联手化解，这个项目就像他们共同守护的孩子，正在一步步成长。
“顾沉舟，”苏晚忽然开口，“你说我们是不是太顺利了？林浩的同伙虽然被抓了，但总觉得还有什么事没解决，比如……”
她的话还没说完，顾沉舟的手机突然响了，是市消防支队打来的，语气严肃：“顾总，我们刚收到举报，说你们项目的消防应急通道设计有问题，宽度不够，而且没有设置防火分区——我们现在就过去检查，请你们准备好相关图纸。”
苏晚的心猛地一沉——消防应急通道是项目验收的重中之重，一旦被判定不合格，不仅要停工整改，还会影响绿色建筑补贴的审批。她立刻拿出消防设计图纸：“我们的应急通道宽度是1.8米，符合Gb -2014《建筑设计防火规范》的要求，防火分区也按标准划分了，肯定是有人故意举报！”
顾沉舟挂了电话，眼神锐利：“不用想，肯定是宏远涂料的人，或者还有没暴露的同伙——他们知道光伏幕墙和防火板的问题没难倒我们，就把矛头指向了消防设计。”
两人立刻赶往项目部办公室，准备好消防设计图纸、第三方审核报告和施工记录。苏晚快速翻着图纸，在应急通道和防火分区的页面上做好标记：“我们把规范条文和设计图纸对应起来，消防支队的人一到，就能直观看到我们的设计是合规的。”
顾沉舟点头，给周明发消息：“查一下是谁举报的消防问题，Ip地址和联系方式都要查，很可能和宏远涂料有关。”
十点半，消防支队的工作人员准时到达工地。苏晚拿着图纸，逐一讲解：“您看，应急通道的净宽度是1.8米，比规范要求的1.4米宽了0.4米，而且通道两侧没有任何障碍物；防火分区用的是防火墙和防火卷帘，耐火极限达到3小时，完全符合一级耐火等级的要求。”
消防支队的工作人员拿着卷尺，到现场测量应急通道的宽度，又检查了防火卷帘的运行情况，最后对着图纸核对：“宽度确实够，防火分区也没问题，举报的情况不属实。不过你们还是要注意，施工过程中不能占用应急通道，后续我们会不定期抽查。”
苏晚松了口气，连忙点头：“我们肯定会严格按规范施工，绝对不会占用应急通道。”
送走消防支队的人，顾沉舟的手机收到了周明的消息：“举报的Ip地址是宏远涂料的办公电脑，负责人刚才已经承认，是老吴让他举报的，想拖延项目进度，给他们换涂料争取时间。”
“又是老吴。”苏晚皱起眉，“他到底还有多少没交代的同伙？会不会还有其他环节被盯上了？”
顾沉舟坐在椅子上，手指轻轻敲击桌面：“现在能想到的关键环节，我们都排查得差不多了，剩下的可能就是……项目的竣工验收资料。林浩之前想篡改设计草稿，说不定也动过竣工验收资料的心思，我们得提前把资料整理好，做好备份，避免被人篡改。”
苏晚立刻起身：“我现在回工作室，让技术组把所有竣工验收需要的资料整理出来，包括设计变更记录、材料检测报告、施工日志，全部做三重备份，还要加上电子签名，确保不能被修改。”
顾沉舟点头，看着苏晚快步离开的背影，拿起手机给周明打电话：“加大对老吴的审讯力度，让他把所有同伙都交代出来，尤其是和竣工验收资料相关的人——我们不能再被动应对了，要主动把隐患都清除掉。”
挂了电话，顾沉舟看向窗外的光伏幕墙——阳光洒在银色的面板上，反射出耀眼的光芒，像一道坚固的屏障。他知道，虽然现在还有零星的危机，但只要他和苏晚并肩作战，就没有跨不过的坎。
而此时的工作室里，技术组的小杨已经开始整理竣工验收资料。苏晚推开门，看到电脑屏幕上密密麻麻的文件列表，心里踏实了不少：“把所有资料按‘设计’‘施工’‘检测’分类，每一类都要有目录和索引，方便后续查找和核对。”
小杨点头，手指在键盘上快速敲击：“苏工，我发现有一份‘核心筒混凝土强度检测报告’的编号有点问题，应该是‘ht-2024-0625’，写成了‘ht-2024-0526’，我已经改过来了，要不要重新打印盖章？”
“立刻重新打印！”苏晚走到电脑前，仔细核对报告上的每一个数据，“这种细节最容易被人利用，必须确保没有任何错误。”
就在这时，苏晚的手机响了，是顾沉舟打来的，语气带着一丝急促：“苏晚，周明查到了！老吴交代，林浩还有一个同伙在市档案馆工作，负责项目资料的存档——他们想等我们提交竣工验收资料后，篡改里面的检测报告，让项目无法通过验收！”
苏晚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市档案馆是项目竣工验收资料的最终存档地，要是资料被篡改，后续想更正比登天还难。她立刻拿起刚整理好的资料：“我现在就带资料去市档案馆，提前和馆长沟通，把我们的资料做加密存档，不让任何人篡改！”
挂了电话，苏晚抱着资料夹快步冲出工作室。阳光刺眼，她却丝毫不敢放慢脚步——这一次，他们要守护的是项目的“最后一道防线”，绝对不能出任何差错。而市档案馆里，一场关于资料存档的较量，已经悄然拉开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