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刺破薄雾,将宜安区居民高楼斑驳的外墙染上一层金边。
墙内墙外,依旧是两个世界,但墙内的生机,经过近四十多年的休养生息,已顽强地压过了末世的死寂。叫卖声、引擎声、武馆早训的口号声混杂在一起,谱成了一曲粗糙而充满活力的生存交响。
“吱呀——”
罗家小楼的大门被推开,一个身影矫健地闪出。十八岁的罗峰,身形挺拔如松,眼神锐利如鹰,简单的练功服遮掩不住那身经过千锤百炼的结实肌肉。他像一柄即将出鞘的利剑,浑身散发着逼人的锐气。今天是极限武馆准武者考核的日子,他期待已久。
几乎同时,罗尘也悄无声息地走了出来。他提着一个半旧的军用水壶,脸色依旧偏白,身形看起来甚至有些单薄,与周围充满力量感的环境格格不入。唯有那双眼睛,沉静得像两口古井,深不见底,偶尔掠过的一丝微光,仿佛能洞穿虚妄。
“小叔,早。”罗峰停下脚步,语气带着敬意。对于这位年长八岁的小叔,他的感情是复杂的。小时候就佩服小叔,让全家改善了生活条件并且从小教授自己打熬身体。但长大后,尤其是自己开始练武,反而觉得小叔身上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沉稳,偶尔随口的一句提点,往往能让他琢磨好久,受益匪浅。但并看不出小叔的深浅,一直努力要将其超越。父亲罗洪国常念叨,小叔是聪明人,就是性子太淡,不然早该出人头地了。
“嗯。”罗尘微微颔首,目光在他身上一扫而过,看似随意地问,“今天考核?”
“对!”罗峰眼中燃起斗志,“拳力1102kg,速度26.1m\/s,达标了!就剩神经反应速度,这次一定过!”年轻人毫不掩饰自己的自信,这份锐气,正是他这个年纪最宝贵的财富。
罗尘嘴角泛起一丝几不可察的弧度。他能“看”到,罗峰体内气血奔涌如江河,根基打得极为扎实,远胜同龄人。这背后,既有罗峰自身的努力与天赋,也有他这些年潜移默化,通过饮食、乃至夜间悄然以温和神念梳理其经络的功劳。只是这些,罗峰永远也不会知道。
“心静,神自凝。勿要被胜负心乱了方寸。”罗尘的声音平淡,却像一缕清泉,悄然浇熄了罗峰部分因紧张而升腾的燥火。
“我记住了,小叔!”罗峰重重点头,这话馆主也说过,但从小叔嘴里说出来,似乎格外有分量,“那我先去武馆了!”
看着少年充满朝气奔向远方的背影,罗尘的目光微微深邃。在他的感知中,罗峰灵魂深处那股磅礴的精神力量本源,如同蛰伏的巨龙,随着其肉身的强大而愈发活跃。这才是罗峰真正的潜力所在,远非区区拳力速度所能衡量。
他提起水壶,慢悠悠地走上小楼天台。那里有几盆其貌不扬的“盆栽”,是他在外搜寻“破烂”时顺手带回的变异植物残骸,经过他以独特法门催生,勉强存活,成为他观察此界能量变化的“活体传感器”。水壶里的水也非普通清水,而是融入了极微量他提炼出的“星辉精华”,用以维持这些植物的活性,同时也是一种持续的能量实验。
浇完水,他凭栏远眺,神识如水银泻地,无声无息地覆盖向极限武馆的方向。这种程度的感知,对他如今而言,已是轻而易举。
——
极限武馆宜安区分馆,考核大厅气氛火热。
拳力测试机屏幕上鲜红的数字——‘1158kg’!引来一片惊呼!远超合格线! 速度测试——‘26.4m\/s’!同样优秀! 罗峰的表现,让教官江年都暗自点头,此子天赋心性确实上佳,是块好料子。
最后一项,神经反应速度测试! 幽暗的测试房内,红光射线疾如骤雨。 罗峰身影晃动,敏捷地规避着大部分攻击,精神高度集中。他的反应很快,基础扎实,引得围观学员阵阵赞叹。
然而,在罗尘的“眼中”,罗峰的动作却稍显“涩滞”。力量、速度是够了,但神经信号的传递、肌肉的微调,还达不到“意动身随”的圆融境界。就像一把好刀,开了刃,却还没经过细细的研磨,锋芒有余,精准不足。
测试进入最后高潮,射线速度陡增! 罗峰低吼一声,极限爆发,以一个略显狼狈的侧滑扭身,险之又险地避开了最后一道刁钻的射线。 “嘟——!” 成绩显示:“60秒内,被击中20次,合格!”
“通过了!”现场响起欢呼和祝贺。 罗峰长舒一口气,汗水浸透衣衫,脸上洋溢着成功的喜悦。教官江年上前拍了拍他肩膀,鼓励了几句,但眼神深处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惋惜。他能看出,罗峰的潜力不止于此,这神经反应成绩,只是“合格”,远未到“优秀”,更别提“完美”了。
“还需实战磨砺啊。”江年心中轻叹。
这一切,都被远在罗家小院天台上的罗尘“看”在眼里。他缓缓收回神识,脸上无悲无喜。
“刚极易折,盈满则亏。坎柯磨砺,方成大气。”他低声自语。罗峰的路还长,这点小小的“不完美”,对他而言或许是好事,能让他更早认识到自身的不足,避免骄狂。
他提起水壶,缓步下楼。对于罗峰通过考核,他毫不意外。真正的风云,才刚刚开始涌动。而他自己,也早已不再是那个需要靠“微光散”才能看到一丝希望的孱弱灵魂了。
——
与此同时,江南基地市核心区域,一间防卫等级极高的密室内。
几位气息沉凝、肩章显赫的老人正围坐在一张圆桌前,全息投影上展示着一段经过高度处理的模糊影像——正是数月前,某高危遗迹入口处,一道身影以匪夷所思的速度和技巧,瞬间清除数十头变异体,并化解了一场潜在能量爆炸危机的片段。虽然画面模糊,但那举手投足间展现出的、远超常规战神级武者的掌控力,让在座众人依然感到心惊。
“确认了,‘烛龙’的实力评估,需要再次上调。”首位的老者,正是“泰山”,他语气凝重,眼中却闪烁着难以抑制的兴奋光芒,“根据最新分析和遗迹内的能量残留对比,他有极大可能,已经突破了那道界限……达到了一个我们未曾设想的层次。”
室内响起一阵压抑的吸气声。超越战神!那是洪和雷神所在的领域!是真正能以一己之力影响战略平衡的存在!
“消息绝对保密!列为最高机密‘盘古’级!”另一位老者沉声道,“‘烛龙’的存在,是我国最强大的战略威慑之一。他与我们的合作模式必须维持,满足他的一切合理需求,尤其是对其家人的绝对保护!”
“明白!”众人齐声应道。
“另外,”泰山补充道,“‘烛龙’似乎对他的侄子,那个叫罗峰的小家伙,颇为关注。在不引起注意的前提下,可以给予一些适当的、自然的‘便利’。但切记,绝不能干预其正常成长轨迹。这是‘烛龙’特意强调的。”
“是!”
密室内的话题围绕着“烛龙”展开,气氛既兴奋又谨慎。他们深知,这位隐于市井的强者,是国运所系的重要一环。而这一切,筒子楼里的罗尘并不关心,他享受着这份难得的清净,默默耕耘着自己的“道”。
——
傍晚,罗峰考核归来,家里洋溢着喜庆的气氛。龚心兰做了一桌好菜,罗洪国特意开了瓶存着的酒,脸上满是骄傲。虽然只是准武者,但在这个时代,已是跨越阶层的开始。
“小峰,好样的!给老罗家争光了!”罗洪国用力拍着儿子的肩膀。 “爸,妈,这只是开始。”罗峰虽然高兴,但眼神依旧清醒,“后面还有实战考核,才能真正成为武者。”
“哥,你太厉害了!”罗华也兴奋道。罗华今年16岁,正是青春热血的时候,最崇拜自己的哥哥和小叔。
饭桌上,话题自然围绕着武者和未来的发展。罗尘安静淡然地吃着饭,偶尔插一两句关于基础重要、心态要稳的话,听起来平平无奇,却总能说在关键处。
饭后,罗峰回到自己房间,对着测力拳靶继续练习,巩固着今天的收获。罗尘则坐在客厅,看似闭目养神,实则神识内敛,继续推演完善着他的《星尘诀》。他周身的气息愈发渊深,与这喧闹的都市夜景形成鲜明对比。
窗外,霓虹闪烁,车流如织。这座饱经磨难的城市,在废墟上重建,焕发着畸形的活力。
罗尘知道,罗峰这只雏鹰,即将离开温暖的巢穴,去面对外面的狂风暴雨。而他这条潜藏在深渊的真龙,也将随着罗峰的成长,一步步展现出应有的爪牙,搅动这末世的风云。
池中之鱼,已见金鳞,即将化龙而舞。
天际之风,渐起青萍,终成席卷之势。
(第九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