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宁厂古镇笼罩在乳白色的薄雾中,大宁河的水声显得格外清晰。三人在客栈吃了简单的早饭——浓稠的红薯粥、自家腌的酸辣萝卜干,还有老太太特意煎的土鸡蛋。老爷子依旧沉默地蹲在门口抽烟,烟雾缭绕中,他那双看惯山水的眼睛偶尔会落在整装待发的三人身上。
\"上山的路不好走,\"老太太在他们出门前,难得又多说了几句,\"后山那条老盐道,多年没人走了,草长得比人都高。有些地方的石阶都松了,要当心脚下。\"
谢过老人,他们沿着客栈旁一条几乎被荒草淹没的小径开始上山。这条路显然就是老太太所说的\"老盐道\",是古代盐工们将宝源山的盐运往古镇的必经之路。脚下的青石台阶被岁月磨得光滑,缝隙里长满了厚实的苔藓,湿滑难行。两侧是茂密的竹林和灌木,露水很快打湿了他们的裤脚。
越往上走,空气中那股独特的咸涩味似乎明显了一些。白翎羽抽了抽鼻子,狐疑地四下张望:\"这味儿……不像是普通盐矿的味道,倒像是……掺了点别的什么。\" 他说不清那是什么,但本能地觉得这气息不简单。
云衍走在最前面,他的脚步稳健,周身散发出的微弱寒气不经意间驱散了试图靠近的蚊虫和湿气。他的目光锐利,不仅留意着脚下的路,更在观察着山势的走向和岩石的纹理。\"地脉灵气的流向确实指向山顶,\"他低声道,\"虽然微弱,但脉络尚存。这山,像是一个沉睡的巨人。\"
明澜的感受最为奇特。她体内的修蛇血脉仿佛被唤醒,对这片土地产生了一种近乎亲昵的归属感。当她用手扶住路边一块布满青苔的巨石稍作歇息时,指尖传来的并非冰冷的触感,而是一种温润的、仿佛带有生命律动的微弱波动。她甚至能隐约\"听\"到山体深处,那早已枯竭的盐泉灵脉如同沉睡的心跳般,发出低沉而缓慢的回响。
\"这里的岩石……很特别。\"明澜轻声说,手掌贴合着石面,\"它们好像……还记得很久以前的事情。\"
行程比预想的还要艰难。盐道年久失修,不少路段被山洪冲毁,或是被落石阻断。他们不得不借助绳索,在湿滑的岩壁上艰难攀爬。白翎羽此时发挥了重要作用,他身形灵动,往往能先一步找到可靠的落脚点,或是用狐火悄无声息地清除挡路的荆棘毒藤。
约莫攀登了一个多时辰,前方出现了一处较为平坦的台地,台地边缘,赫然可见一个被杂草半掩的古老石砌平台,平台中央,是一个早已干涸的、由整块青石凿成的方形池子,池壁上布满了风雨侵蚀的痕迹,但依然能辨认出一些模糊的、与巫咸符文风格相似的刻痕。
\"这应该是一个古代的接卤台,\"明澜根据资料判断,\"盐工们在这里将盐泉引导出来,进行初步的沉淀和过滤。\"
三人走近接卤台。池底积着枯枝败叶和泥土,早已不见卤水的踪影。然而,当明澜的手轻轻拂过池壁上那些模糊的刻痕时,异变发生了!
她指间那枚狼爷所赠的戒指,突然毫无征兆地微微发热!与此同时,她体内的修蛇之力与龙族血脉同时躁动起来!那池壁上的刻痕仿佛被无形的力量激活,闪过一丝极其短暂、几乎难以察觉的微光!
一段破碎、混乱的画面伴随着巨大的轰鸣声和凄厉的惨嚎,猛地撞入明澜的脑海——
景象一: 宝源山巅,原本喷涌着乳白色卤水的盐泉,被一股从天而降的、浓稠如墨的幽冥死气污染,泉水瞬间变得漆黑如墨,散发出令人作呕的腐臭!
景象二: 无数依靠盐泉生存的盐工和古镇居民,在接触到被污染的泉水或蒸腾的毒雾后,身体迅速溃烂,发出非人的哀嚎,倒地化作枯骨!
景象三: 一个模糊的、散发着柔和白光的身影(似乎是巫咸的意志残留)在泉眼处与那幽冥死气激烈对抗,最终似乎以自身为代价,将大部分死气封印回泉眼深处,但盐泉的灵性也因此遭受重创,逐渐枯竭……
最后定格的画面: 一个穿着黑袍、面容笼罩在阴影中的佝偻身影(与拍卖会那晚感知到的\"阴骨老人\"气息同源),站在远处山巅,发出计谋得逞的、阴冷得意的笑声……
\"啊!\" 明澜猛地收回手,踉跄后退一步,脸色瞬间变得苍白,呼吸急促。那画面中蕴含的绝望、痛苦以及阴骨老人的邪恶,让她心旌摇曳。
\"明澜!\" 云衍立刻上前扶住她,一股精纯平和的北冥寒气渡入她体内,迅速抚平她翻腾的气血和震荡的心神。
白翎羽也瞬间警惕起来,琥珀色的眼眸锐利地扫视四周:\"怎么回事?你看到什么了?\"
明澜靠在云衍身上,缓了好几秒,才将刚才看到的破碎景象断断续续地说了出来。
\"幽冥污染盐泉……阴骨老人……\" 云衍的眼神彻底冷了下来,周身寒意弥漫,\"看来,他觊觎这里已久。破坏巫咸留下的根基,或许是他计划中的重要一环。\"
白翎羽啐了一口:\"这老不死的,手段真够毒的!这是要绝了这片土地的根啊!\"
就在这时,一阵极其微弱、仿佛源自地底深处的、断断续续的吟唱声,伴随着某种类似石器敲击的节奏,顺着山风,隐隐约约地飘入了他们的耳中。这声音古老而苍凉,带着一种执着的韵律,与之前感知到的幽冥死气截然不同。
三人立刻屏息凝神,仔细倾听。声音的来源,似乎还在更高的山上,指向宝源山的核心区域。
\"还有人在这山上?\" 白翎羽压低声音,\"是故弄玄虚,还是……\"
明澜感受着那吟唱声中蕴含的、试图净化与守护的微弱意念,以及体内血脉与之产生的正面共鸣,她深吸一口气,眼神重新变得坚定:\"这声音……没有恶意。像是在举行某种……净化的仪式。我们上去看看!\"
盐泉古道的探索,意外地揭开了千年前一场惨剧的冰山一角,也让他们听到了来自山巅的、微弱的希望之音。前路未知,但追寻真相的脚步,不能停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