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海水裹挟着刺骨的寒意,以及劫后余生的麻木,冲刷着每一个冲出屏障的生灵。
白翎羽卷着明澜、金鲤和几名鲛人,如同挣脱了最后一道无形枷锁的箭矢,破开上层相对平静的海水,猛地向上冲去。紧随其后的是汐雅队长、磐礁,以及所有幸存下来的鲛人。他们拼尽最后一丝从绝望中榨取出的力气,摆动尾鳍,划动手臂,追逐着那越来越近、越来越明亮的光。
“哗啦——!”
“哗啦啦——!”
接连不断的破水声响起,打破了海面短暂的宁静。
正午的阳光有些刺眼,对于久居深海的鲛人而言更是如此。他们下意识地眯起眼,或抬起手臂遮挡,贪婪地呼吸着带着咸腥气息,却无比自由的空气。温暖的(至少相对于深海而言)阳光洒在湿漉漉的皮肤和鳞片上,带来一种近乎虚幻的暖意。
他们出来了。真的……从那个地狱般的深渊里,逃出来了。
环顾四周,是一片茫无边际的蔚蓝大海,天空澄澈如洗,几缕白云悠然飘过。远处,有海鸟盘旋鸣叫。一切都显得那么平静,那么……正常。与下方那规则崩坏、家园尽毁的末日景象,形成了撕裂般的对比。
短暂的寂静之后,是压抑不住的、混杂着痛哭与哽咽的喘息。幸存下来的鲛人们相互搀扶着,漂浮在海面上,望着彼此狼狈不堪、伤痕累累的模样,望着身边明显稀疏了许多的同伴,一种巨大的悲恸和后怕如同潮水般涌上心头。他们失去了家园,失去了亲人,失去了世代居住的深海故土。但,他们还活着。
汐雅队长清点着人数,每报出一个熟悉的名字,都让她的心沉下一分。出发时浩浩荡荡的族群,如今只剩下这寥寥百余幸存者,而且大多带伤,神情萎靡。她强忍着悲痛,组织还能行动的战士在周围警戒,尽管她知道,在这茫茫大海上,所谓的警戒意义有限。
白翎羽将明澜和金鲤轻轻放在一块较大的、漂浮着的珊瑚残骸上。明澜一脱离他的支撑,便踉跄了一下,几乎站立不稳,她的目光却死死地盯着下方那片刚刚逃离的海域,仿佛能穿透千米海水,看到那个被时空乱流吞噬的身影。她的脸色比之前更加苍白,嘴唇紧抿,没有流泪,也没有说话,只是那紧握的双拳,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微微颤抖着。
金鲤伏在粗糙的珊瑚面上,剧烈地咳嗽着,呕出几口咸涩的海水,龙鳞令牌紧紧攥在手中,却已感觉不到丝毫灵韵。她抬头望向天空,阳光刺得她眼睛生疼,劫后余生的虚脱感席卷全身,但更多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茫然。商场沉浮多年,她从未经历过如此直接、如此残酷的生死考验。
磐礁队长瘫坐在另一块浮木上,看着自己遍布伤痕的手臂和空空如也的双手——他那柄心爱的贝壳战锤,早已不知遗失在何处。他望着海面,眼神空洞,仿佛还能听到村落崩塌的巨响,看到同伴被埋葬的画面。
白翎羽是众人中状态相对最好的,但九尾光芒黯淡,气息也远不如前。他烦躁地甩了甩尾巴上的水珠,环顾四周茫茫大海,又看了看神情悲恸的鲛人和状态糟糕的同伴,眉头紧锁。他知道,逃离深渊只是第一步。如何安置这百余名失去家园的鲛人?如何恢复大家(尤其是明澜和云衍)的力量?未来的路该怎么走?无数问题沉甸甸地压在他的心头。
阳光温暖,海风轻柔,但幸存的众人心中,却笼罩着一层难以驱散的阴霾与沉重。他们赢得了片刻的喘息,却付出了难以想象的代价。未来的不确定性,以及那份刻骨铭心的失去,让这来之不易的自由,都带上了一丝苦涩的味道。
他们成功逃离了覆灭的深渊,但也仿佛迷失在了这片看似无边无际的、象征着未知的蔚蓝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