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溟会”夜探之后的几天,观澜茶舍表面上一如既往地营业着,江风、茶香、往来的熟客,构成了一幅宁静的市井画卷。然而,在这份平静之下,某些细微的变化,却没能逃过至亲之人的眼睛。
苏怀瑾和林静淑近来往茶舍跑得更勤了些。退休老教师和资深中医的敏锐观察力,让他们隐约感觉到女儿身边氛围的不同。云衍的沉稳依旧,但那份沉稳之下,似乎多了些不易察觉的凝重心事。而新来的白翎羽,更是像个巨大的谜团——那孩子长得实在太出众,嘴又甜,总能哄得人开心,可偶尔,林静淑会在他那双过分清澈的琥珀色眼睛里,捕捉到一丝与年龄不符的、悠远深沉的东西。还有,他们偶尔能感觉到茶舍内空气里那种难以言喻的、仿佛被无形力量笼罩着的“干净”与“安宁”,这绝非寻常。
这天下午,阳光正好。苏怀瑾坐在他惯常的临窗位置,手里拿着一本《茶经》,目光却时不时掠过正在吧台内低声与云衍交谈的明澜,又扫过一旁正手脚麻利地擦拭桌椅、逗得旁边等妈妈的晏晏咯咯笑的白翎羽。
林静淑则端着一杯明澜特意为她泡的安神茶,走到苏怀瑾对面坐下,压低声音:“老苏,你有没有觉得,澜澜这儿……最近有点不太一样?”
苏怀瑾推了推鼻梁上的老花镜,沉稳地点点头:“云衍和小白,都不是普通人。”他语气肯定,带着一种历经世事的洞察,“不过,他们对澜澜和晏晏,是真心实意的。”他能感觉到云衍那份沉默的担当,也能看出白翎羽对明澜母子毫不作伪的维护。
林静淑叹了口气,眉宇间带着母亲的忧虑:“我就是担心……澜澜好不容易才过上几天安生日子,可别又卷进什么麻烦事里。”作为母亲,她最大的心愿无非是女儿和外孙平安喜乐。
另一边,白翎羽一边擦着桌子,一边用狐族特有的敏锐听觉捕捉到了二老的只言片语。他眼珠转了转,脸上立刻堆起乖巧无比的笑容,端着刚出炉的桂花糕走了过去。
“苏伯伯,林阿姨,尝尝刚做好的桂花糕,可香了!”他声音清亮,笑容甜得能沁出蜜来,顺手还将一块小巧精致的糕点塞到跟着他跑过来的晏晏手里,“晏晏也吃,小心烫。”
“哎哟,小白真能干。”林静淑看着眼前俊俏又殷勤的少年,心里的疑虑暂时被冲淡了些,笑着接过糕点。
苏怀瑾也温和地道了声谢,看着白翎羽熟练地照顾晏晏,眼神缓和。这孩子,虽然来历神秘,但对晏晏的耐心和喜爱,是做不了假的。
趁着白翎羽吸引二老注意力的空档,明澜端着新沏的茶走了过来。林静淑拉住她的手,让她在自己身边坐下。
“澜澜,”林静淑看着女儿,语气温柔却带着不容回避的关切,“你跟妈说实话,是不是……又遇到什么事了?云衍和小白他们……”她顿了顿,斟酌着用词,“是不是因为一些特别的原因才留在你身边的?”
明澜看着母亲眼中真切的担忧,心中暖流涌动,又夹杂着一丝酸涩。她知道,有些真相无法尽数坦白,那只会让父母徒增烦恼。她反握住母亲的手,笑容温婉而坚定:“妈,您别担心。除了云衍,小白也确实不是普通人,但他们都是来帮我的,是朋友。茶舍最近是遇到点小麻烦,但您看,有他们在,不都解决得很好吗?”
她避重就轻,将之前的危机定义为“小麻烦”,强调了云衍和白翎羽的“帮助者”身份。
林静淑仔细端详着女儿的脸,见她气色尚可,眼神虽然比以往更显坚毅,却并无惊惶不安,心下稍安。“妈知道你现在长大了,有自己的主意。云衍那孩子,稳重可靠,是个能担事的。小白虽然跳脱些,但心地纯善,对你也上心。”她拍了拍明澜的手背,“妈不问你具体的事,只希望你记住,无论遇到什么,家永远是你的后盾。我跟你爸,虽然帮不上什么大忙,但给你看看店,带带晏晏,还是没问题的。”
这番话,如同冬日里的暖阳,彻底驱散了明澜心中因隐瞒而产生的最后一丝阴霾。她靠在母亲肩头,像小时候那样,轻轻“嗯”了一声。
这时,苏怀瑾也放下了书,走了过来,声音沉稳有力:“澜澜,你这茶舍,以后下午我没事就过来坐坐。我这把老骨头,往这儿一坐,看哪个不长眼的敢来捣乱。”他话语里带着退休老教师特有的威严,还有一种不容置疑的守护意味。
明澜看着父亲,眼眶微微发热。
一直在旁边逗晏晏玩,实则竖着耳朵听完全程的白翎羽,此刻凑了过来,笑嘻嘻地说:“苏伯伯,您往这儿一坐,那就是定海神针!有您在,我们干活都更有底气了!”他这话说得真心实意,带着几分恰到好处的恭维,哄得苏怀瑾脸上也露出了笑意。
云衍不知何时也走了过来,他没有多言,只是将两杯刚沏好的、温度正好的茶,恭敬地放到苏怀瑾和林静淑面前,微微颔首。动作间流露出的尊重与沉稳,胜过千言万语。
夕阳的余晖透过窗棂,将茶舍染上一层温暖的金色。苏怀瑾和林静淑看着眼前的女儿、乖巧的外孙,以及虽然神秘却明显真心守护着女儿的两个年轻人,心中那份担忧渐渐被一种欣慰和踏实所取代。
他们或许无法完全理解女儿所处的世界,但他们选择相信女儿的眼光,并用他们自己的方式——默默的陪伴与支持,来成为她最坚实的后盾。这份守护,无需多言,却如影随形,无声却坚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