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沉,如同化不开的浓墨。
祁王府书房内,烛火摇曳,映照着萧夜珩冷峻的侧脸。他指间捏着林楚楚带来的那封密信,目光却投向窗外无边的黑暗,仿佛在等待着什么。
“王爷。”墨影的声音如同鬼魅般在门外响起。
“进。”
墨影推门而入,身上带着夜露的微凉,他单膝跪地,语速快而清晰:“王爷,根据密信上提到的接头暗号和地点,我们锁定了城南的一处暗桩,表面是一家绸缎庄。今夜他们确有异动,似乎在转移一些文书物品。我们的人已暗中布控,只等您一声令下。”
萧夜珩眼中寒光一闪:“不必打草惊蛇,盯紧了,看看都有哪些人去,又要将东西转移到何处。务必将他们伪造证据的流程和人证,一并揪出!”
“是!”墨影领命,却并未立刻离去,脸上露出一丝迟疑,“王爷,还有一事……关于府内那个被沈侧妃买通的仆役,李四。”
“说。”
“属下已查明,李四家中有一老母,病重在床,还有一个年幼的妹妹。沈侧妃便是以重金和承诺替他母亲请医买药为诱饵,诱使他暗中传递主院消息,并在王妃‘病倒’前后,按照指示,在主院附近丢弃了一些可疑的、带有异域纹样的碎布条,以配合外面‘通敌’的谣言。”
萧夜珩冷哼一声:“倒是会找软肋。人控制住了吗?”
“已经暗中控制,连同他的母亲和妹妹,都已转移到安全之处。”墨影低声道,“李四起初十分恐惧,咬死不肯多说。但当我们告知他,沈侧妃许诺的太医问诊根本是子虚乌有,给他的所谓‘名贵药材’也是假的,他母亲病情反而因此耽搁加重时,他……动摇了。”
萧夜珩转身,看向墨影:“带本王去见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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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王府地下一处隐蔽的密室中,光线昏暗。
李四是个约莫二十出头的年轻仆役,此刻面色惨白,蜷缩在角落,身体不住地发抖。当他看到萧夜珩走进来时,更是吓得魂飞魄散,连连磕头:
“王爷饶命!王爷饶命!小的……小的鬼迷心窍,小的罪该万死!”
萧夜珩没有叫他起来,只是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声音平静却带着千钧之力:“李四,你可知构陷王妃,是何等大罪?”
李四浑身一颤,涕泪横流:“小的知道……小的知道……可是王爷,小的娘她病得重,需要钱,需要太医……沈侧妃她……她答应小的……”
“她答应你的,做到了吗?”萧夜珩打断他,语气冰冷。
李四噎住了,脸上露出痛苦和悔恨交织的神色。墨影在一旁沉声道:“李四,我们已经请大夫看过了你母亲。你之前给母亲用的‘人参’,不过是染了色的桔梗根!非但无效,反而加重了病情!沈清璃根本就是在利用你,事成之后,你和你娘,还有你妹妹,都只会是灭口的对象!”
“不……不会的……”李四喃喃道,但眼神已经透露出他内心的防线正在崩塌。
“不会?”萧夜珩冷笑一声,“那个替他们送信的掮客王老五,已经‘失足’落水而亡。下一个,你以为会是谁?”
李四猛地抬头,眼中充满了极致的恐惧。王老五死了?他见过王老五几次,那是个精明的中年人……竟然就这么死了?
萧夜珩看着他惨无人色的脸,知道火候已到,语气稍缓,却依旧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李四,本王给你指一条明路。”
李四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急切地看着萧夜珩。
“明日早朝,本王需要你在御前,将沈清璃如何收买你,如何指使你传递消息、丢弃伪证,一五一十,原原本本地说出来。”萧夜珩盯着他的眼睛,“只要你肯如实作证,指认沈清璃,本王可以看在你是被胁迫,且尚未造成不可挽回后果的份上,饶你不死。你母亲的病,本王会派王府良医诊治,你妹妹,本王也可保她平安。”
打一棒子,给一颗甜枣。萧夜珩深谙此道。
生与死,家人安危与自身罪责,清晰地摆在了李四面前。
他瘫软在地,内心经历着天人交战。一边是心狠手辣、承诺落空的沈侧妃,一边是掌握生杀大权、却给出明确生路的王爷……他还有得选吗?
“小的……小的……”李四声音颤抖,最终,求生的本能和对家人的担忧压倒了一切,他重重地将头磕在地上,带着哭腔道,“小的愿意!小的愿意指认沈侧妃!只求王爷饶小的一命,救救小的娘!”
“很好。”萧夜珩微微颔首,“墨影,带他下去,让他好好回忆清楚每一个细节。明日,不容有失。”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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揽月轩内,沈清璃坐立难安,心中的不祥预感越来越强烈。
“秋月,李四那边……今天有消息传来吗?”她第无数次问道。
秋月也是心神不宁:“小姐,没有……从下午开始,就联系不上他了。他当值的地方说他家里有急事告假了,可我们的人去他家看了,锁着门,没人……”
“没人?”沈清璃猛地站起身,脸色煞白,“怎么会没人?他那个病痨鬼娘不是一直躺在床上吗?”
“奴婢……奴婢也不知道啊……”秋月吓得声音发颤。
一种冰冷的恐惧瞬间攫住了沈清璃的心脏。李四失踪了,连同他那个拖油瓶娘一起!这绝不是巧合!
“难道……难道被发现了?”她声音发抖,指甲深深掐入掌心,“不可能!我做得那么隐秘……”
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在房间里来回踱步:“没关系……就算李四被抓了,他也不敢把我供出来!他娘的命还在我……不对,”她突然想起,她许诺的太医和药材根本是假的,脸色更加难看,“他要是知道了我骗他……”
这个念头让她如坠冰窟。
“秋月!”她厉声道,“快!想办法给外面递消息,告诉他们情况有变,李四可能出事了!让他们早做打算!”
“是,小姐!”秋月慌忙应下,转身就要出去。
“等等!”沈清璃又叫住她,眼神闪烁着疯狂和狠厉,“如果……如果实在不行……就让那边准备……最后一招!就算扳不倒萧夜珩,我也绝不能让他们好过!”
秋月看着自家小姐扭曲的面容,吓得一个哆嗦,连忙点头,匆匆离去。
沈清璃独自留在房间里,看着窗外沉沉的夜色,只觉得那黑暗仿佛要将她吞噬。她原本志在必得的心情,此刻已被恐慌和不确定取代。
萧夜珩……他到底知道了多少?他明天……究竟想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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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院内,陆晚吟倒是难得的“清闲”。
不能出门,不能见人,她索性静下心来,继续研究萧夜珩身上“碧落黄泉”之毒的解法。医书摊了满桌,她时而蹙眉沉思,时而提笔记录。
春桃和小菊在一旁安静地陪着,偶尔添个茶,剪个灯花。
“王妃,您说……明天真的能一切水落石出吗?”小菊忍不住小声问道,脸上带着期盼和担忧。
陆晚吟从医书中抬起头,揉了揉有些发涩的眼睛,笑了笑:“放心吧,你们王爷……他既然敢赌上兵权,定然是有了十足的把握。”她说这话时,语气里是自己都未曾察觉的信任。
春桃也点头:“嗯!王爷一定不会让王妃您受委屈的!”
陆晚吟听着两个丫鬟的话,心里微微一动。不受委屈吗?好像……自从穿越过来,虽然开局惊悚,但这个“便宜王爷夫君”,除了最开始喊打喊杀之外,后来似乎……确实没让她受过什么实质性的委屈。反而一次次在她遇到麻烦时,成为了她隐形的靠山。
这次更是为了洗刷她的污名,不惜以身犯险。
她甩甩头,试图驱散心里那点异样的感觉,重新将注意力集中到医书上。
“对了,”她忽然想起什么,问道,“林小姐那边……有消息吗?”她记得楚楚为了她的事情在外面奔波。
春桃连忙道:“下午林小姐来过一趟,行色匆匆的,直接去了书房见王爷,没多久就又走了,看样子……像是找到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陆晚吟闻言,心中稍安。楚楚那丫头,虽然性子急,但关键时刻从不掉链子。有她帮忙,想必萧夜珩那边更是如虎添翼。
看来,明天真的会有一场好戏了。
她放下医书,走到窗边,透过缝隙看着外面沉寂的王府。所有的风暴前夕,都是这般宁静吗?
她轻轻吐出一口气。无论如何,这场戏,她这个“重病”的主角,也得好好演下去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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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夜,对许多人而言,注定无眠。
萧夜珩在书房运筹帷幄,调兵遣将;墨影带领暗卫如同暗夜中的猎豹,紧盯着猎物的每一个动向;林楚楚在将军府辗转反侧,既期待又紧张;沈清璃在揽月轩惶恐不安,如同热锅上的蚂蚁;而被转移到安全之处的李四,则在恐惧和悔恨中,一遍遍 彩排着明日御前该如何陈述……
所有的线索,所有的人证物证,都在向着最终的目的地——明日金銮殿上的对决——悄然汇聚。
天,快亮了。决定命运的时刻,即将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