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击队据点内,刘恒沉着脸,将自己遭遇假村民的经过略微修改后慢慢道出。当然,是略过了遇到毛小方和马丹娜的事情。
“……我当时总觉得有些不对劲,他们的神情看起来不像遇到同胞的惊喜,倒是像遇到猎物的兴奋。”
“就在他们靠近到危险距离,衣袖和草筐里露出枪口的一刹那,我抢先一步做出了防护,侧滚到旁边的树木后方。”
“幸好我反应快,躲开了第一轮偷袭,然后立刻动手反击,解决了那几个假货。他们确实是鬼子精锐假扮的,装备很精良。”
刘恒一边说着一边拿出在鬼子尸体身上扒到日式手枪、弹药和手雷,这些都无不证明着几人是日军的身份。
刘恒没说自己中枪的事,省得其他人担心,更怕暴露自己身份。会些特异功能什么的,别人会惊叹,但有只僵尸在人群中,剩下的只有惊恐了。
队长老赵眉头拧成了一个深刻的“川”字,他猛地一拍大腿,声音因愤怒而有些沙哑:“可恶的萝卜头,真是狡猾透顶! 这种阴损招数都使得出来!”
“妈的,这帮畜生!正面战场已经火力比我们猛,装备比我们好,还玩这种下三滥的把戏!”旁边一个脸上带疤的老队员咬牙切齿地附和,话语中透露着对日军优势火力的无奈和对其手段的鄙夷。
“狗日的小鬼子,真是卑鄙无耻!”
洞内顿时响起一片压抑的咒骂声,游击队员们个个义愤填膺,鬼子的这种行径彻底点燃了他们的怒火。
老赵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作为指挥官,他必须保持清醒。他转向负责通讯的队员:“小陈,立刻给其他几个小队发电报,紧急通报鬼子可能假扮村民进行偷袭的情况,让他们务必提高警惕,对所有靠近的‘村民’进行严格甄别,宁可错疑,不可错放!”
“是!”通讯员小陈立刻跑到那台简陋的电台前,熟练地开始发报。
滴滴答答的电报声在洞内响起,仿佛敲在每个人的心上。时间在焦灼的等待中一分一秒流逝。
不知过了多久,电报机再次响起。小陈紧张地接收着,手中的笔快速记录,脸上的神情随着电文的推进而一点点凝重。
接收完毕,他拿着电文纸,脚步沉重地走到老赵面前,声音有些难过:“队长…各小队回电了…”
老赵一把接过电文,快速浏览。
老赵的手开始颤抖,纸页在他手中簌簌作响。他猛地将电文拍在身旁的木台上,发出一声闷响。
他发出一声痛苦低吼,眼眶瞬间红了,“三小队…五天前在杨家坳附近遭遇‘逃难村民’,遭遇突然袭击,牺牲两人,重伤一人,丢失了一批急需的药品!”
“五小队昨天在黑水溪边…也是同样的情况,几乎全员牺牲,只逃出两人…”
“七小队反馈,前日曾遇到一伙行为略显奇怪的‘樵夫’,当时虽觉有异却未深究,现在回想起来阵阵后怕…”
每念出一条信息,洞内的空气就凝固一分。牺牲的数字虽然不算巨大,但对于本就人员紧张、每一个战士都是宝贵力量的游击队来说,已是难以承受的损失,尤其是以这种憋屈的方式。
“这帮天杀的王八蛋!畜生!” 脸上带疤的老队员忍不住破口大骂,额头上青筋暴起,“有本事摆开阵势打!尽搞这种背后捅刀子的勾当!”
强烈的无力感和愤怒席卷了所有人。明明已经知道了敌人的诡计,却无法挽回已经发生的悲剧,这种滞后感令人窒息。
刘恒猛地站起身,胸腔中那股暴戾的杀意再次翻涌。他声音冰冷:“队长!这口气不能就这么咽下去!鬼子让咱们流了血,必须让他们付出代价!他们的营地位置我们大概清楚,不如趁夜突袭,端掉他一个外围营地,也好让兄弟们出口恶气,告慰牺牲同志的在天之灵!”
他的话立刻引起了一些年轻气盛队员的响应。
“对!刘大哥说得对!以牙还牙!”
“干他娘的!让他们知道咱们不是好惹的!”
然而,老赵在短暂的激动后,却强行压下了复仇的冲动。他摇了摇头,眼神恢复了惯有的沉稳和审慎,尽管那深处依旧藏着痛楚。
“刘恒同志,你的心情我理解,我心里这把火,烧得比谁都旺!”老赵的声音沉重而清晰,“但我们不能这么做。主动去攻击敌军严防死守的据点或兵营,不是我们游击队该干的活,也不是我们现在能干得了的活,以我们现在的装备情况和战斗人员数量,去了只会白白送死!”
他走到简陋的军事地图前,指着上面标注的敌我态势。
“你看,鬼子哪怕是一个小型据点,也有坚固的工事和强大的火力。我们有什么?几条老套筒、汉阳造,弹药掰着手指头用,重武器一概没有。靠血勇之气去硬冲坚固工事,和送死没什么区别!我们不能拿战士们的生命去赌一口气!”
他目光扫过群情激愤的队员们,语气斩钉截铁:“我们的任务是什么?是依托山区跟鬼子周旋!是骚扰、是偷袭、是破坏他们的运输线、是中断他们的物资补给!像钉子一样扎在他们后方,让他们不得安宁,无法全力支援前线!这才是我们对大局最大的贡献,也是我们生存下去的方式!”
“鬼子使阴招,说明他们也开始头疼,想用更小的代价清除我们!我们越是要沉住气,用我们的方式,更灵活、更隐蔽地打击他们!而不是被他们激怒,去硬碰我们根本碰不起的目标!”
老赵的话像一盆冷水,浇熄了部分人盲目的热血,却也带来了更加现实的沉重。大家都明白,队长说的是对的。现实的残酷就在于,很多时候,愤怒必须让位于生存和更长期的战略。
刘恒沉默了。他理解老赵的决定,那是基于敌我力量悬殊做出的最冷静也最无奈的选择。但他体内的力量,那份不属于凡俗的僵尸之力,却在嘶吼着更直接、更暴烈的解决方式。用凡人的战争规则束缚自己,让他感到一种莫名的烦躁。
“我明白了,队长。”刘恒缓缓坐下,声音恢复了平静,“是我想得简单了。”
老赵拍了拍他的肩膀:“我知道你不是普通人,有心杀敌是好的。但这仗,得按它的规矩打。这笔血债,我们记下了!总有一天,会连本带利地向小鬼子讨回来!但不是现在,不是用这种方式,我们要以大局为重!”
他转向众人,声音重新变得坚定:“各小组加强侦察,重点监控鬼子可能伪装行动的路线!同时,给我狠狠盯死他们的运输队!他们让咱们不好过,咱们就让他们后勤瘫痪!看谁先撑不住!”
“是!”队员们轰然应诺,将悲愤转化为更具体的战斗指令。
刘恒独自一人坐在据点附近的一块山岩上,望着远处重重的山峦。
他握紧了拳头,又缓缓松开。
明的不行,暗的呢?集体的行动有限制,独自的行动呢?
或许,他该用自己的方式,去收点利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