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河水师大营的演武场平日里金戈铁马,今日却在西侧偏厅摆开了几张乌木长案。
案上无兵书战策,只摆着素色茶盏与一炉沉水香,青烟袅袅中,包拯一身玄色官袍端坐主位,额头月牙在烛火下隐现冷光。
阶下分列着十数位商贾,皆是天河水师物资供应的头面人物,绸缎锦袍与厅内简朴陈设格格不入,空气中弥漫着茶气与压抑的呼吸声。
“今日请诸位来,不为军需催办,只为一杯清茶论时局。”包拯声音不高,却像重锤敲在每个人心上,“锁龙坝修复在即,天河两岸万亩良田待哺,可有些事,却该好好掰扯掰扯了。”
他抬手示意亲卫奉上一卷文书,展开时纸页簌簌作响。
“第一条,即日起,天河河畔所有商铺,不得再悬挂‘军供特供’招牌。”
话音刚落,下首便响起一片抽气声。城西米商王胖子忍不住拱手。
“包大人,小的那‘天河水师指定米粮’的幌子挂了三年,这要是摘了……”
“摘了如何?”包拯目光如刀扫过众人,“天条明律,投机倒把者,杖责八十,充军三百年。诸位是觉得这招牌比天条还硬?”
王胖子喉头滚动,硬生生把话咽了回去。
“第二条,”包拯顿了顿,端起茶盏却未饮,“收粮价格须稳定。近日听闻有粮商压价三成收豆,逼得豆农毁田改种,这事是谁做的,自己心里清楚。若再让某家查到,按‘扰乱民生’论处,轻则抄没家产,重则打入天牢。”
这话一出,几个专营粮食的商人脸色煞白。
最右侧的绸缎商李老板小声嘀咕:“包大人,这市场行情……”
“行情?”包拯冷笑,“百姓种粮不易,若连血汗钱都赚不到,谁来种粮?谁来供你们赚差价?第三条,”他加重了语气,“凡供应天河水师物资的商人,商品须与市价一致,不得标注‘特供’字样。若有违者,取缔供应资格,追回三年利润,上报天庭记档!”
“这……这不是断了财路吗!”不知谁低喊一声,厅内顿时哗然。
“特供”二字本就是金字招牌,同样的豆腐贴上“天河水师专供”,价格便能翻番,如今要与市价齐平,等于砍了大半利润。骂声虽不敢明着来,却在眼神交换中此起彼伏。
唯有上首左手边的吕不韦始终不动声色。他身着月白锦袍,腰间玉带钩雕着玄鸟纹饰,从始至终面带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手指轻轻摩挲着茶盏边缘。
当众人的目光因焦躁而纷纷投向他时,这位垄断了水师七成物资的大商人,反而端起茶盏,慢条斯理地抿了一口。
包拯的目光也落在他身上,那眼神锐利如鹰。
“吕老板,你是水师最大的供应商,对此有何高见?”
厅内霎时寂静,所有人都等着看吕不韦如何应对。
吕不韦放下茶盏,起身一揖,动作不卑不亢。
“包大人言重了,高见谈不上,只是些许时局之见。”他声音清朗,带着商人特有的圆润,“某常说,经商如行舟,需看天时地利。如今锁龙坝修复是天大的天时,大人整肃供应是地利,我等商人若逆势而行,岂不是自寻死路?”
这番话让众人一愣。
吕不韦却继续说道:“大人约法三章,看似限了利,实则是正了纲纪。没了‘特供’的虚价,百姓能安心种粮,咱们的货源才能稳定。至于价格,某带头降!但降价格不降质量,反而要提高品质,让水师将士和百姓都吃得放心,用得舒心。”
“这,这怎么可以……”有人竟抱怨出声。
吕不韦顿了顿,目光扫过惊愕的众人。
“另外,不韦还要谈及的是,大人禁止使用‘特供’标签,某举双手赞成。不韦不违嘛!不韦一定不违反大人的‘约法三章’,今晚某就去三界晚报登声明,不仅不再用‘特供’,还要把所有供应水师的商品明细、成本价都列出来,让百姓看看,我吕不韦做生意,凭的是信誉,不是招牌!”
这番话石破天惊。王胖子张大了嘴,李老板更是目瞪口呆。
谁也没想到,被断了最大财路的吕不韦,竟然第一个跳出来支持,还要登报公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