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寒宫的桂香还凝在衣袖上,嫦娥踏着云气落在福陵山山脚下时,玉兔正攥着她的广袖,鬓边垂落的银饰都绷得发直,显然也是满心紧张。
“仙子,您想啊,那猪悟能当年在天河水军里就是混不吝的性子,如今成了净坛使者,虽说受了佛门戒律管束,可骨子里那股犟劲未必改了。”玉兔的声音细得像风中飘的银线,“他就把王副院长扣在暗室里,摆明了是不把玉帝和包大人放在眼里。咱们先礼后兵,先说软话,真要是谈崩了,您再亮广寒宫的令牌,他总不至于真敢对您动手。”
嫦娥抬手拂去鬓边沾的云絮,目光落在远处云雾缭绕的云栈洞方向。那洞前的集香殿隐约可见飞檐翘角,只是此刻望去,竟不像包拯奏折里写的那般剑拔弩张。她轻轻颔首:“你说得是。王勃副院长掌管天理院刑律典籍,若是真被猪悟能扣出个好歹,三界律法文书怕是要乱套。咱们先劝,若他执意不肯,再用别的办法也不迟。”
玉兔这才松了点劲,纤手轻轻拍了拍胸口:“就是说嘛,您可是玉帝亲封的广寒仙子,他老猪当年在蟠桃会上还偷瞄过您呢,总不至于不给您这个面子。”
这话让嫦娥无奈地勾了勾唇角。当年天蓬元帅醉酒戏嫦娥的事闹得人尽皆知,如今想来,倒像是上辈子的陈年旧账。她提着裙摆,踏着石阶往山上走,云栈洞周围的草木长势极好,野花顺着石阶缝隙往上爬,竟带着几分欣欣向荣的暖意,全然没有关押要犯的肃杀之气。
“不对劲啊仙子。”玉兔突然身形微顿,秀鼻轻嗅了两下,“您闻,这空气里除了草木香,还有酒气和……红绸的味道?”
嫦娥也皱起眉。往前走了没几步,集香殿的全貌骤然展现在眼前——朱红的殿门敞开着,门檐下挂着串串大红绸花,金箔剪成的“喜”字贴在窗棂上,随风轻轻晃动。殿外的空地上摆着几排案几,案上放着青瓷酒壶和白瓷碗,几个穿着粗布衣裳的小妖正忙着往案上摆果子,有仙桃,有玉李,还有西域进贡的葡萄,满满当当堆得像小山。
更让她们震惊的是,殿檐下挂着的铜钟旁,几个精怪正敲着编钟,吹着玉笛,奏响的竟是《庆丰年》的调子,欢快得像是在办什么喜事。
“这……这是怎么回事?”玉兔惊得眉梢都挑了起来,双手紧紧抓住嫦娥的衣袖,“包拯的奏折里说,这里剑拔弩张,天理院的人守在殿外,怎么现在连个天理院的影子都没有,反倒像要办宴席?”
嫦娥也摸不着头脑。她来之前设想过无数种场景,或许猪悟能会闭门不见,或许会派小妖拦路,甚至可能直接提着九齿钉耙出来对峙,可唯独没料到会是这般张灯结彩的模样。她往前走了两步,刚要开口询问,殿内突然跑出个穿青布衫的小妖,见了她们,眼睛顿时亮了,转身就往殿里跑,边跑边喊:“大帅!大帅!嫦娥仙子来了!带着玉兔姑娘一起来了!”
不过片刻,一个圆滚滚的身影就从殿内快步走了出来。猪悟能穿了件锦鸾袈裟,那袈裟是用金线绣的鸾鸟图案,在阳光下闪着光,衬得他原本黝黑的脸都亮堂了几分。他肚子上的肥肉把袈裟撑得鼓鼓囊囊,走路时一摇一摆,却半点不见邋遢,反倒透着股喜气洋洋的劲头。
“哎呀!嫦娥仙子!”猪悟能老远就张开双臂,脸上的笑容堆得像朵菊花,“您可算来了!我老猪盼星星盼月亮,可把您给盼来了!”
他几步跑到嫦娥面前,连连作揖,那模样恭敬得很,半点没有传闻中扣押天庭命官的蛮横。“快请进!快请进!殿里都布置好了,就等您来呢!”说着就要去扶嫦娥的胳膊。
嫦娥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心里的疑云更重了。她打量着猪悟能,见他眼神里满是热切,不像装出来的,可越是这样,她越觉得不对劲。
“净坛使者,”她尽量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平静,“我此番前来,是为……”
“哎呀,先不说那些!”猪悟能摆摆手,打断了她的话,眼睛亮晶晶地盯着她,“仙子远道而来,肯定累了!快进殿歇歇脚,我让人备了广寒宫的桂花酒,还有你爱吃的玉露糕,都是我特意让人从瑶池那边求来的!”
玉兔实在忍不住了,上前一步,伸手指着猪悟能,尖声问道:“猪悟能!你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我们来干什么,你心里不清楚吗?王勃副院长还被你扣在地下暗室里,你倒好,在这里张灯结彩办宴席,你到底想干什么?”
猪悟能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随即又舒展开,他挠了挠头,看着玉兔笑道:“玉兔姑娘别急啊,我老猪办事,能让你们吃亏吗?快进去,我给你们准备了天大的惊喜,保证你们见了之后,啥气都消了!”
“惊喜?”玉兔撇撇嘴,一脸警惕,“我看你是想把我们骗进殿里,连我们一起扣起来吧!你不说清楚王勃副院长的下落,我们半步都不进这个殿!”
嫦娥也点了点头,语气坚定:“净坛使者,还请你先告知王勃副院长的情况。他乃天理院重臣,你擅自将他扣押,已是触犯天条。若你现在将他释放,我可以在玉帝面前为你求情,从轻发落。”
猪悟能脸上的笑容慢慢淡了下去,他耷拉着耳朵,像只被人抢了食的小猪,嘟囔道:“你们怎么就不信我呢?我老猪虽然以前浑,可自从跟着师父西天取经回来,早就改邪归正了!我能害你们吗?那王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