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王昶的先锋旗插上宛城无人防守的箭楼时,徐庶的轻舟正载着最后一批粮草驶离汉水码头——那卷被火漆封存的锦囊在关平掌心攥出冷汗,上面只有一行小字:“让出城池,锁死河道,饿垮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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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元242年,初春。征南大将军王昶,率领八万精锐,浩浩荡荡开出叶县,按照既定战略,直扑荆州重镇——宛城。
大军行进之初,王昶便感到了不同寻常。以往,魏军进入此区域,总会遭遇蜀军小股部队的袭扰、迟滞,斥候之间的绞杀更是家常便饭。然而这一次,自叶县至宛城一线,竟出奇地“干净”。派出去的斥候回报,方圆数十里内,未见蜀军一兵一卒,甚至连往常活跃的蜀军游骑也销声匿迹。沿途关隘,皆空空如也,仿佛蜀军一夜之间凭空蒸发。
“怪哉……”王昶骑在马上,白眉紧锁,心中疑窦丛生,“关平、徐庶并非庸才,岂会不战而退,将宛城这等要地拱手相让?莫非有诈?”
“多派斥候!扩大搜索范围!尤其是两侧山林,汉水河道,给本将军仔细地搜!一只鸟雀的异动都不能放过!”王昶下令,行动愈发谨慎。
数日过去,斥候回报依旧:未见伏兵。
大军终于抵达宛城之下。眼前的景象,让所有魏军将士都愣住了。
宛城,这座他们曾经丢失、日夜想要夺回的雄城,此刻静静地矗立在秋日阳光下。然而,城头之上,不见旌旗,不闻鼓角,没有守军的身影,甚至连常见的巡逻队都看不到。巨大的城门……赫然洞开!仿佛一座不设防的城市,在无声地邀请他们进入。
城门外,只有秋风卷起的落叶和尘土,一片死寂。
“这……”副将王经目瞪口呆,看向王昶。
王昶的脸色凝重到了极点。事出反常必有妖!他征战半生,从未见过如此诡异的局面。重镇门户大开,这意味着什么?是陷阱?是羞辱?还是……蜀军真的内部出了大问题,以至于连宛城都无力防守,仓皇撤退?
“大将军,末将愿率一队人马入城查探!”一员偏将请命。
王昶摇了摇头:“不必冒险。”他命令大军在城外数里处择地扎营,构筑防御工事,同时派出了更多批次的精细斥候。
这些斥候小心翼翼地靠近城池,甚至冒险从洞开的城门潜入城内。回报的消息更加令人难以置信:城内街巷空空,府库官衙皆空,粮仓也仅剩些许底子,确无伏兵迹象!他们甚至抓了几个未来得及或不愿撤离的平民询问,得到的答案大同小异:蜀军早在数日前就开始有序撤离,百姓愿走者可随军南下,不愿走者听便,并未强迫。
一切证据都表明,关平、徐庶是真的主动放弃了宛城!
王昶心中的疑虑非但没有消除,反而更深了。诸葛亮、关平、徐庶,这绝不是一个会轻易放弃战略要地的组合。他们究竟想干什么?
“大将军,城池已空,我军是否入城?”王经问道。
王昶沉思良久。不入城?八万大军顿兵于坚城之外,徒耗粮草,贻笑大方。入城?这诡异的空城,就像一头沉默的巨兽张开的嘴,让他脊背发凉。
最终,收复失地的功绩心和“空城计”的可能性在他心中反复权衡后,他还是做出了决定:“传令!前军入城,控制四门及要害!中军后军暂驻城外,保持警戒!入城部队需谨慎搜查,确认安全后,大军再行入驻!”
于是,魏军前锋部队怀着忐忑与兴奋交织的复杂心情,小心翼翼地开进了宛城。过程顺利得令人发指,没有遭遇任何抵抗。随后,王昶才率领主力,入驻了这座兵不血刃夺回的重镇。
消息传回洛阳,司马懿亦是惊疑不定。诸葛亮用兵如神,此举太过反常。他反复询问王昶细节,确认并无埋伏,城内城外皆无异状后,虽心中仍有不安,但城池既已收复,总是好事。他下令王昶抓紧时间修复城防,安抚百姓,囤积粮草,准备下一步进攻襄阳,同时将更多的注意力投向了淮南钟会那边的战事。
王昶不敢怠慢,入驻宛城后,立刻着手恢复秩序,加固城防,并派出部队,试图肃清周边区域,打通与后方叶县、洛阳的联系。
然而,无论是王昶,还是远在洛阳的司马懿,都并不知道。从魏军踏入宛城的那一刻起,一张无形的大网,已经开始悄然收紧。他们得到的,不是胜利的果实,而是一个精心准备的巨大囚笼。真正的噩梦,才刚刚开始。
视线转回半月之前,宛城,蜀军大营。
大将军关平与军师中郎将徐庶,正对着案几上那份刚刚由六百里加急送来的、盖着丞相火漆印的锦囊,面色凝重。
“元直先生,丞相此计……未免太过……”关平年轻英武的脸上满是纠结与不解,他握着锦囊,感觉掌心都在冒汗,“宛城乃荆州门户,父亲……先父当年为此地……”他想起父亲关羽当年威震华夏,亦曾兵临襄樊,对宛洛之地何等重视。如今好不容易拿下,丞相竟要他们主动放弃?
徐庶相对沉稳,他抚着花白的胡须,眼神深邃:“大将军,丞相深谋远虑,既出此策,必有深意。还是先看看丞相如何吩咐吧。”
关平深吸一口气,郑重地拆开火漆,取出锦囊内的绢帛。上面是诸葛亮那熟悉的、略带一丝现代简化字痕迹却又努力模仿古风的笔迹:
“平、元直亲览:
见信之时,料魏军大举攻宛在即。宛城新附,民心未归,城防未固,犹如沙上筑塔。若强行坚守,内有豪强作乱之险,外有司马仿制霹雳营之威,徒耗精锐,恐难保全,甚或全军覆没,动摇国本。
故,亮意:主动弃城,诱敌深入!”
看到这里,关平和徐庶都倒吸一口凉气。主动放弃?这需要何等的魄力与远见!
绢帛上的文字继续:
“弃城非败退,乃战略转移。你二人需依计行事:
一、有序撤离:携所有粮草军械,组织愿随军百姓,分批南渡汉水,退往襄阳、樊城。城内不留一兵一卒,不留重要物资,制造仓皇假象,亦可留少数老弱散布流言,惑敌耳目。
二、控制水道:水军主力隐蔽于汉水南岸及支流港汊,彻底锁死汉水河道!绝不能让魏军一粒粮草,通过水路顺畅运抵宛城!
三、组建游骑:亮已命马铁率五千西凉铁骑,听你二人调遣。此军精锐,擅长奔袭。你部亦需挑选精锐骑兵配合。任务只有一个——劫杀魏军粮队!专攻其自叶县、鲁阳方向陆路而来的粮道!不惜代价,反复袭扰,使其粮道断绝,入城之魏军,即成瓮中之鳖!
四、围而不攻:你部主力于汉水南岸构筑防线,与襄阳成掎角之势。不必急于攻城,待其粮尽援绝,军心自乱,届时或可不战而胜或可一击即溃。
切记:以空间换时间,以粮道制敌军。宛城暂予司马,然其必成魏军坟冢!切执行之,不得有误!
——亮 手书”
绢帛的最后,还附有一张简图,标注了建议的伏击粮道的最佳地点,以及水军封锁的关键节点。
看完锦囊,关平和徐庶久久无言。心中的震撼无以复加。
徐庶说道:“丞相此计,可谓毒辣!看似放弃,实则以退为进,将难题抛给了王昶和司马懿!宛城如今就是个烫手山芋,他们接手容易,但要守住,要维持八万大军的消耗,在这被我们掌控了水陆要道的地域,难于登天!”
关平也回答道:“原来如此!放弃一城,换取歼灭敌军主力之机!丞相目光,果然非我等所能及!只是……这执行起来,风险亦是极大,若让魏军稳住阵脚,打通粮道,则前功尽弃矣!”
“大将军,既丞相有令,我等当严格执行!”徐庶率先打破沉默,眼神变得坚定,“立刻按锦囊部署,准备撤离!同时,速与马铁将军取得联系!”
关平也重重一拳砸在案上,眼中燃起战意:“好!就依丞相之计!让王昶老儿,尝尝这‘空城’的滋味!”
于是,在魏军到来之前,一场井然有序的大撤退在宛城悄然进行。蜀军搬空了所有能带走的物资,水军战舰开始控制汉水,马铁的五千西凉铁骑如幽灵般进入预设的伏击区域。当王昶大军小心翼翼、疑神疑鬼地进入宛城时,他所面对的,早已不是一座城池的得失问题,而是一个巨大的、正在合拢的战略包围圈。
王昶入驻宛城初期,一切似乎都很“正常”。他修复城墙,派遣部队占领周边据点,试图恢复统治。然而,很快,异常情况开始接连出现。
首先是水路断绝。
王昶试图通过汉水,从后方运输粮草和兵员,这是效率最高、损耗最小的方式。然而,派出的运粮船队,往往在进入宛城附近水域后便杳无音信。偶尔有侥幸逃回的船只报告,汉水之上,蜀军艨艟斗舰往来巡弋,如同幽灵,他们利用对水文的熟悉和船速的优势,轻易地截杀魏军船队。魏军水师也曾试图护航,但在蜀军精锐水军面前,屡战屡败,根本无法打通航道。汉水,这条生命线,被彻底锁死。
其次是陆路粮道遭遇毁灭性打击。
从叶县、鲁阳通往宛城的陆路,成为了魏军补给唯一的希望。然而,这条希望之路,却变成了死亡之路。马铁的西凉铁骑,以及关平派出的精锐游骑,如同嗜血的狼群,在这条漫长的补给线上神出鬼没。
他们并不与魏军护粮大队正面硬撼,而是利用骑兵的机动性,专门袭击防御薄弱环节。或是利用复杂地形设伏,或是夜间突袭营寨,或是远远地用弓箭袭扰。他们来去如风,一击即走,绝不恋战。魏军护粮部队疲于奔命,损失惨重,运抵宛城的粮草十不存三,而且时间大大延迟。
更要命的是,蜀军似乎对魏军粮队的行程、兵力配置了如指掌,这就不得不提“天眼”情报系统和本地向导的作用了,总能找到最薄弱的环节下手。
王昶也曾派出重兵清剿,但蜀军骑兵极其狡猾,利用地形与之周旋,魏军步卒根本追不上,反而时常被引入陷阱,损兵折将。
城内,八万大军的消耗是惊人的。粮草开始快速见底。王昶不得不实行严格的配给制,军心开始浮动。原本以为轻易夺回宛城是大功一件,如今却陷入了缺粮的困境,士卒怨声载道。
而蜀军主力,则在汉水南岸的襄阳、樊城一线,依托坚固城防和水利,以逸待劳。关平、徐庶严格执行诸葛亮的“围而不攻”策略,只是偶尔派出小股部队过河骚扰,让魏军不得安宁,进一步消耗其精力和物资。
王昶此刻才如梦初醒!他明白了,诸葛亮哪里是放弃了宛城?他是用一个空壳的宛城作为诱饵,将他这八万大军钓进了这个巨大的战略包围圈里!宛城不再是功绩,而是套在他脖子上的绞索,正在一点点收紧!
他试图向洛阳求援,但信使需要突破蜀军游骑的封锁,艰难无比。即便消息送到,司马懿又要从何处调兵?潼关方向被魏延看得死死的,淮南钟会那边也正与陆逊激战正酣,哪有余力来救他?
恐慌,如同瘟疫,开始在宛城内的魏军中蔓延。他们占领了一座空城,却发现自己成了笼中之鸟,瓮中之鳖。军粮一日少过一日,外面的援军杳无音信,而看不见的敌人,正像猎人一样,耐心地等待着他们耗尽最后一丝力气。
王昶站在宛城城头,望着城外看似平静,实则杀机四伏的原野,望着那条被蜀军牢牢控制的、波光粼粼的汉水,心中充满了悔恨与绝望。他终于尝到了诸葛亮这“空城计”之后的真正杀招——一种缓慢而致命的窒息。
宛城的噩梦,才刚刚拉开序幕。而这场噩梦的导演,此刻正率领大军,行进在前往平定李严叛乱的蜀道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