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燕的总攻,如同压抑已久的火山猛然喷发,其猛烈程度远超以往任何一次。石弹如同冰雹般密集地砸落在城墙上,每一次撞击都地动山摇,碎石飞溅。无数支火箭拖着黑烟划破夜空,试图点燃城头的一切可燃之物。城下,北燕士兵如同疯狂的蚁群,顶着守军倾泻而下的箭矢和滚木礌石,不顾一切地攀爬着云梯,嚎叫声、厮杀声、垂死者的哀嚎声混合着战鼓和号角,汇成了一曲地狱般的交响乐。
西门作为主攻方向,承受的压力最大。城墙多处出现破损,守军伤亡惨重。张老将军亲自挥舞战刀,在最前线指挥,身上早已血迹斑斑。萧煜的身影如同定海神针,出现在城墙最危险的地段,他的剑法凌厉,每一次出手都必取敌性命,极大地鼓舞了周围士兵的士气。
林晏清的值房也不再是安全之地。一块石弹击穿了屋顶,砸烂了角落里的一个柜子,碎木和尘土飞扬。但她恍若未觉,全部心神都沉浸在紧张的调度中。传令兵们穿梭不息,每一个带来的都是坏消息:
“报!西段第三烽火台缺口被敌军突破!赵校尉战死!”
“报!火油快用尽了!”
“报!伤员太多,医官人手不足,药材告罄!”
林晏清的脸色苍白如纸,但声音依旧稳定:“告诉李都尉,立刻带预备队顶上缺口!无论如何要把敌人赶下去!火油……用金汁!把烧沸的粪水抬上去!伤员……优先抢救还能战斗的轻伤员!”
她的指令一条条发出,如同在惊涛骇浪中努力掌舵的水手,试图稳住这艘即将倾覆的破船。她甚至亲自跑到靠近西门的物资点,指挥所剩无几的民夫将最后一批礌石运送上城。
城墙上,战斗已经进入了最残酷的肉搏阶段。不断有北燕士兵爬上城头,与守军厮杀在一起。每一条垛口,每一段城墙,都变成了血腥的屠宰场。萧煜玄甲已被鲜血染透,分不清是敌人的还是自己的。他如同不知疲倦的战神,剑光所至,必有北燕士兵倒下。但敌人的数量实在太多了,仿佛杀之不尽。
就在西门防线岌岌可危之际,东门和北门也传来了告急的消息!北燕显然投入了全部兵力,发动了全面的总攻!
“王爷!东门请求支援!”
“北门快守不住了!”
坏消息一个接一个传来,绝望的气氛开始蔓延。苍云堡,似乎真的到了最后的时刻。
萧煜一剑劈翻一个冲上来的敌兵,喘着粗气,环顾四周。守军们虽然仍在拼死抵抗,但明显已是强弩之末。他看着身边不断倒下的士兵,眼中第一次闪过了一丝无力感。
难道……真的要守不住了吗?
就在这时,一阵奇异的、不同于战场喧嚣的声音,从极远极远的天际传来。那声音低沉、浑厚,如同闷雷滚动,又像是成千上万只马蹄同时敲击着大地!
所有人都是一愣,连疯狂的北燕士兵都下意识地放缓了攻势。
萧煜猛地抬起头,望向声音传来的南方!只见地平线上,尘土漫天,一面巨大的、绣着“晟”字和镇西将军旗号的旗帜,在晨曦的微光中隐约可见!
援军!是援军到了!
“援军!我们的援军到了!”不知是谁先喊了出来,这声音如同燎原的星火,瞬间点燃了所有守军残存的希望!
“杀啊!援军来了!”
“把这些蛮子赶下去!”
原本濒临崩溃的守军,爆发出惊人的力量,如同回光返照般,向攻上城头的敌军发起了疯狂的反扑!
北燕军队也发现了身后的异常,军心顿时大乱!攻势为之一滞。
萧煜精神大振,举剑高呼:“将士们!援军已至!随我杀敌,收复河山!”
“杀!”
里应外合之下,战场形势瞬间逆转!城下的北燕军队在镇西将军生力军的猛烈冲击下,阵脚大乱,开始溃退。城头上的北燕士兵见大势已去,也纷纷丧失斗志,要么被歼灭,要么仓皇跳城逃命。
当镇西将军麾下的铁骑如同洪流般冲入北燕大营,将其践踏得七零八落时,苍云堡的攻防战,终于以守军的惨胜告终。
朝阳完全升起,金色的阳光洒满大地,照亮了这片修罗场。城墙上下,尸横遍野,血流成河,残破的旗帜在硝烟中无力地飘动。
萧煜站在城头,看着城外正在追亡逐北的援军,又看了看身边劫后余生、相互搀扶着的守军将士,长长地、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他转过身,目光穿过满是狼藉的城墙,寻找着那个熟悉的身影。
林晏清在听到援军号角的那一刻,几乎虚脱地瘫坐在地上。直到秦川找到她,告诉她危机已解除,她才挣扎着站起来,踉跄着走出值房。
她看到萧煜正向她走来,阳光在他染血的玄甲上折射出耀眼的光芒。他脸上带着疲惫,带着伤痕,但那双眼睛,却亮得如同晨星。
四目相对,千言万语,都融在了这劫后余生的一望之中。
林晏清的小本本,静静躺在值房的废墟里,最新的一页被尘土覆盖,上面只有两个字:
“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