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覆盖着暗青色、布满铜锈的金属臂甲的巨大手掌,五指如钩,深深嵌入冰冷的青石门板之中,发出令人牙酸的“嘎吱”声。碎石簌簌落下,仿佛这沉寂了不知多少岁月的古墓,正被一股蛮横的力量从内部强行撕开。
“嗬——!”
伴随着一声低沉、沙哑,如同金铁摩擦般的嘶吼,那两扇沉重的墓门被一股沛然巨力猛地推开!一个高大魁梧的身影,裹挟着浓烈到令人窒息的尸气与血腥味,一步踏了出来!
月光惨白,照在那身影之上,饶是林九、白流苏这等见惯了邪祟的人物,也不禁心头一凛。
那赫然是一具身披残破青铜甲胄的僵尸!甲胄样式古朴,覆盖着厚厚的铜绿,多处破损,露出内里暗青色的干瘪皮肉。其身形异常高大,比常人高出近两个头,骨架粗大,即使血肉干枯,也透着一股沙场悍将的凶悍之气。最令人心悸的是它的头颅——头盔早已不知所踪,露出光秃秃的头顶,脸上肌肉僵硬扭曲,呈现出一种诡异的青黑色,一双眼睛空洞无神,却燃烧着两点幽绿色的、充满暴戾与饥饿的火焰!
它站在墓门前的石阶上,微微仰头,似乎在嗅闻着空气中生人的气息。那覆盖着臂甲的巨大手掌缓缓抬起,指向林九一行人所在的方向,喉咙里发出“嗬嗬”的低沉咆哮,一股肉眼可见的、带着腥臭的灰黑色尸气,如同实质般从它口鼻中喷涌而出!
“这就是…铜甲尸?”李秋生声音发颤,握着桃木剑的手心全是冷汗。那僵尸身上散发出的压迫感,远非黑沙堡的骨魔可比,那是纯粹的、源自死亡的冰冷与暴虐。
“好重的煞气!”云中鹤脸色凝重,手中的定尸罗盘指针疯狂跳动,几乎要脱盘而出,“林道友,此獠已成气候,绝非寻常僵尸!小心它的铜甲,刀枪难入,水火不侵!”
话音未落,那铜甲尸似乎锁定了目标,猛地发出一声更加狂暴的嘶吼,双腿一曲,如同炮弹般从石阶上高高跃起,带着一股恶风,直扑众人!它速度极快,沉重的身躯落地时,地面都微微一震,留下两个浅浅的脚印!
“散开!”林九厉喝一声,同时右手捏诀,口中急诵:“天地玄宗,万炁本根!广修万劫,证吾神通!三界内外,惟道独尊!体有金光,覆映吾身!急急如律令!”
比之前更加凝实的金色光晕瞬间扩散,再次将众人笼罩。然而,那铜甲尸似乎对金光咒的护体之力视若无睹,巨大的青铜臂甲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狠狠砸向金光护罩!
“嘭!”
一声沉闷巨响!金光护罩剧烈震荡,如同水面投入巨石,泛起剧烈的涟漪!林九身形一晃,脸色微白。这铜甲尸的力量,远超他的预估!
“师父!”李秋生三人惊呼。
“孽障休得猖狂!”白流苏清叱一声,离火玉心剑“呛啷”一声完全出鞘!剑身赤红,温润如玉,此刻却爆发出灼热的气息。她身形如电,剑走轻灵,一道赤红剑芒直刺铜甲尸空洞的左眼!
“叮!”
一声清脆的金铁交鸣!白流苏的剑尖精准地点在铜甲尸的眼眶边缘,竟发出刺耳声响,溅起几点火星!那铜甲尸头颅只是微微一偏,眼眶处的青铜护甲上只留下一个浅浅的白点!白流苏只觉一股巨大的反震之力传来,虎口发麻,身形借力向后飘退。
“好硬的甲!”白流苏心中暗惊。
“吼!”铜甲尸被这一剑激怒,猛地转身,巨大的臂甲横扫,带起一片腥风,直取白流苏腰腹!速度之快,力量之猛,令人咋舌。
“白姑娘小心!”云中鹤早已拔剑在手,那柄名为“镇岳”的古朴长剑此刻青光流转。他一步踏前,剑身一抖,一道凌厉的青色剑气后发先至,斩向铜甲尸横扫而来的臂甲!
“铛!”
又是一声巨响!青色剑气斩在青铜臂甲上,爆出一溜火花!铜甲尸的攻势被阻了一阻,臂甲上留下一道寸许深的剑痕,却未能斩断!云中鹤也被震得手臂发麻,连退两步,脸色更加凝重。
“这铜甲…果然名不虚传!”云中鹤沉声道,“寻常法器难伤!”
此时,林九已稳住身形,眼见铜甲尸被云中鹤吸引,立刻喝道:“秋生!文才!晓光!布‘天罗地网’!”
“是!师父!”三个徒弟虽然心中恐惧,但听到师父命令,立刻强打精神。他们迅速从包裹中取出早已准备好的东西——李秋生和张晓光各执一捆浸染过朱砂和公鸡血的红绳,王文才则拿出墨斗。
三人配合默契,趁着铜甲尸被云中鹤和白流苏缠住的瞬间,迅速绕着它奔跑起来。李秋生和张晓光一边跑,一边将红绳抛出、拉直,试图在铜甲尸周围交织成网。王文才则飞快地弹动墨斗线,一道道饱含阳气的墨线纵横交错地弹射在地面,与空中的红绳隐隐呼应,形成一个立体的网格雏形。
“嗬!”铜甲尸似乎感应到周围能量的变化,变得更加狂躁。它猛地舍弃云中鹤,转身一拳砸向正在拉绳的李秋生!拳风呼啸,带着浓烈的尸臭!
“小心!”林九早有防备,身形一闪,已挡在李秋生身前。他并未拔剑,而是双手结印,口中疾念:“五雷猛将,火车将军,腾天倒地,驱雷奔云,队仗千万,统领神兵,开旗急召,不得稽停。急急如律令!”
随着咒语,林九双掌向前一推!掌心雷光隐现!
“掌心雷!”
“轰!”
一道碗口粗细的白色电光从林九掌心迸发,狠狠劈在铜甲尸的胸膛之上!
“噼啪!”
电光炸裂!铜甲尸浑身剧震,发出一声痛苦的咆哮,前冲之势被硬生生止住!它胸口的青铜甲胄被炸开一片焦黑,露出里面同样焦黑的皮肉,一股青烟冒起!然而,那铜甲尸只是晃了晃,幽绿的眼眸中凶光更盛,竟似并未受到重创!
“连掌心雷都只能伤其皮毛?!”云中鹤倒吸一口凉气。
“它吸收了此地太多的阴煞怨气,已成尸魔之体!”林九脸色沉凝,心中也是震惊。这铜甲尸的防御力,简直骇人听闻。
趁着铜甲尸被掌心雷击退的刹那,李秋生三人终于完成了初步的布置。一张由红绳交织、墨线勾勒的简易“天罗地网”,隐隐将铜甲尸困在了中央数丈方圆之地。红绳上挂着的铜钱在月光下微微反光,墨线则在地面形成一道道散发着微弱阳气的网格。
“师父!网成了!”李秋生喊道,声音带着一丝紧张和兴奋。
“好!”林九精神一振,“云道友,白师妹,缠住它!莫让它破网!”
“明白!”云中鹤和白流苏齐声应道。两人一左一右,再次攻上。云中鹤的“镇岳剑”青光吞吐,剑气纵横,专攻铜甲尸关节甲胄连接薄弱之处。白流苏的离火玉心剑则赤芒流转,剑势如虹,灼热的剑气不断灼烧着铜甲尸裸露的皮肉,发出“滋滋”声响,虽然无法造成致命伤,却也让铜甲尸烦躁不已,行动稍缓。
铜甲尸咆哮连连,双臂挥舞,势大力沉,每一次攻击都带起腥风恶臭。它似乎也察觉到周围红绳墨线的威胁,几次试图冲撞出去,但每当它靠近网边,红绳上的铜钱便会微微震动,发出低沉的嗡鸣,墨线也会亮起微光,形成一股无形的阻力,将它弹回。空中弥漫的阳气更是让它本能地感到厌恶和不适。
“趁现在!”林九看准时机,从怀中迅速掏出四张绘制着繁复符文的黄色符纸——正是镇尸符!他脚踏罡步,身形如风,绕着被困住的铜甲尸快速移动,同时口中念念有词:
“天清地灵,血灵听令,调汝为神,符合符决,借动法灵,灵血兵将,遵法听令,神兵火急如律令!定!”
“嗖!嗖!嗖!嗖!”
四道黄符化作四道金光,精准无比地射向铜甲尸的额头和双肩!
然而,就在符箓即将贴中的瞬间,那铜甲尸猛地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一股比之前更加浓烈、更加阴寒的灰黑色尸气,如同爆炸般从它体内汹涌而出!
“噗!”“噗!”“噗!”“噗!”
四张镇尸符刚一接触到那狂暴的尸气,便如同被烈火灼烧的纸张,瞬间化为飞灰,连铜甲尸的皮都没碰到!
“什么?!”林九瞳孔一缩。连镇尸符都无法近身?!这铜甲尸的尸气之强,竟已形成了一层护体煞罡!
“吼——!”
破掉镇尸符,铜甲尸凶性大发!它似乎彻底被激怒,幽绿的眼眸死死锁定林九,双臂猛地张开,仰天发出一声更加恐怖的咆哮!随着它的咆哮,整个乱葬岗的阴风骤然加剧,无数坟丘之中,泥土翻涌,一具具腐朽程度不一、穿着破烂衣物的尸体,竟挣扎着从泥土中爬了出来!它们动作僵硬,眼冒绿光,发出低沉的嘶吼,如同潮水般朝着林九等人围拢过来!
“不好!它唤醒了乱葬岗的所有行尸!”云中鹤脸色大变。这些行尸虽然单个不强,但数量众多,悍不畏死,一旦被缠住,后果不堪设想!
“师父!网…网要撑不住了!”李秋生惊恐地喊道。只见那些苏醒的行尸,有些直接撞在了外围的红绳墨线之上。红绳剧烈晃动,铜钱叮当作响,墨线的光芒也明灭不定。虽然前面的行尸被阳气灼伤,发出惨叫,但后面的行尸依旧前仆后继地涌上!简易的天罗地网,在数十上百具行尸的冲击下,眼看就要崩溃!
“嗬!”铜甲尸发出一声得意的低吼,趁着网阵动摇,猛地一拳砸向身前一根作为阵基的、刻满符文的桃木短桩!
“咔嚓!”
那根手臂粗细的桃木桩,竟被它一拳砸得粉碎!
天罗地网阵,破!
失去了阵法的束缚,铜甲尸再无顾忌,它一步踏出,带着碾压一切的气势,再次扑向林九!而那些苏醒的行尸,也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鲨鱼,嘶吼着从四面八方涌来!
“退!”林九当机立断,一把拉住离他最近的李秋生,向后急退。白流苏和云中鹤也各自逼退身前的行尸,迅速向林九靠拢。
“师父!现在怎么办?”王文才和张晓光背靠背,挥舞着桃木剑,勉强抵挡着几具行尸的扑咬,吓得脸色惨白。
林九目光扫过汹涌而来的尸群和那势不可挡的铜甲尸,眼神锐利如刀。他猛地一拍腰间剑鞘!
“锵——!”
一声清越的剑鸣响彻夜空!一道紫电流光骤然出鞘,悬浮在林九身前!剑身狭长,通体流转着细密的紫色电芒,发出“噼啪”轻响,一股至阳至刚、凛然不可侵犯的雷霆之威弥漫开来!
惊蛰剑!林九的本命法剑!
“引地脉阳气,布‘伏羲八卦阵’!”林九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云道友,白师妹,为我护法!秋生,你们三个,守住外围,清理杂鱼!”
“是!”众人精神一振,仿佛找到了主心骨。
云中鹤和白流苏立刻一左一右护在林九身前,剑光霍霍,将扑上来的行尸斩退。李秋生三人也鼓起勇气,背靠一块巨大的残碑,挥舞着桃木剑和符箓,与涌来的行尸战在一起。
林九则闭上双眼,心神沉入惊蛰剑中。他脚踏八卦方位,步法玄奥,口中念念有词,晦涩而古老的咒文在夜空中回荡。惊蛰剑悬浮在他身前,剑尖朝下,缓缓旋转,剑身上的紫色电光越来越盛,隐隐与脚下的大地产生共鸣。
一股浑厚、温暖、充满生机的气息,开始从林九脚下的大地深处被缓缓引动,丝丝缕缕,汇聚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