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门在身后轰然闭合的刹那,外界阴九邪的怒吼与毒虫的嘶鸣被彻底隔绝。甬道内陷入一种近乎凝固的死寂,只有霜菊花纹在两侧石壁上幽幽闪烁,如同无数只冰冷的眼睛。蓝光流淌在冰冷石壁上,映得众人脸色一片惨青。
“这鬼地方…比停尸房还安静得瘆人。”四目道长扶了扶滑到鼻尖的老花镜,声音压得极低,仿佛怕惊醒了沉睡在石壁里的东西。
李太白剑尖微垂,金色剑罡收敛如薄纱,仅够护住众人周身,他目光锐利如鹰陨,扫过前方幽暗:“此地邪气凝而不散,更胜古刹废墟,东瀛邪术已侵蚀地脉根基。噤声,缓行。”
众人屏息凝神,沿着倾斜向下的甬道小心前行。脚下是冰冷光滑的黑石,刻满细密的霜菊花纹,踩上去无声无息。郑三胖的胖脸上渗出汗珠,他一手紧攥着一叠裁剪好的五色纸人,另一手则死死拉着女儿郑家慧。杨小凤手中的寻龙盘指针疯狂乱颤,发出细微的“咔咔”声,如同垂死挣扎的蜂鸣。鬼仆的伞面悄无声息地旋转着,伞骨边缘流淌着淡青色的幽光,驱散着试图侵入的阴寒之气,他空洞的眼窝警惕地“巡视”着前方黑暗。
“师父…这墙上的蓝花…好像在动?”张晓光扯了扯林九的衣角,声音发颤。
林九凝神望去,只见那些霜菊花纹在幽蓝光芒中,竟似活物般微微扭曲蠕动,丝丝缕缕肉眼难辨的冰寒邪气正从纹路中渗出,无声无息地侵蚀着李太白的剑罡和马菩提的佛光护罩,发出极其轻微的“滋滋”声。
“是活的邪印!在消磨我们的护身法力!”林九心头一凛,指尖已夹住一张驱邪符。白流苏的红菱无声滑出袖口,如蓄势待发的灵蛇,红菱表面隐有符文流转,随时准备抵御突袭。
“他奶奶的,倭寇花样真多!”郑三胖骂了一句,心疼地看着自己那叠五色纸人,“这地方邪气重的,怕是‘五阴纸人’都撑不了多久!”
就在他话音落下的瞬间——
“哇——!”
一声凄厉尖锐、如同千百只乌鸦齐声嘶鸣的唳叫,毫无征兆地从甬道深处爆发!音波带着撕裂神魂的冲击力,狠狠撞在众人的护身光罩上!
嗡——!
李太白的金色剑罡剧烈摇晃,如同风中残烛,光芒瞬间黯淡!马菩提闷哼一声,捻着佛珠的手指猛地一顿,淡金佛光护罩上涟漪狂涌,几欲破碎!三个徒弟王文才、李秋生、张晓光更是如遭重击,头痛欲裂,抱着脑袋蹲了下去。
“唵、嘛、呢、叭、咪、吽!”马菩提须发皆张,怒目圆睁,六字真言如惊雷炸响!实质般的金色音波轰然扩散,硬生生抵住那无形的音浪冲击!
几乎在真言响起的同一刻,前方无尽的黑暗中,亮起了无数点猩红的光芒!密密麻麻,如同地狱深处睁开了无数只嗜血的眼睛!
紧接着,狂风骤起!无数道黑影如同离弦之箭,从甬道深处激射而出!那竟是数不清的乌鸦!通体漆黑如墨,唯有双眼闪烁着不祥的猩红光芒,尖锐的鸟喙张开,喷吐着冰蓝色的寒霜气流,翅膀扇动间带起刺骨的阴风!
“小心!是毒鸦!”叶良辰怪叫一声,手中早已捏着的几张符箓瞬间甩出,“天地玄宗,金光速现——护!”符箓化作几面旋转的金色光盾,挡在众人前方。
嗤嗤嗤——!
冰蓝色的寒霜气流撞在金色光盾和护罩上,发出刺耳的腐蚀声!金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黯淡、冻结!数只毒鸦悍不畏死地撞在光盾上,瞬间被金光灼烧成焦炭跌落,但更多的毒鸦如同黑色的潮水般涌来,前仆后继!
“瞎子大哥!开路!”叶良辰朝赵胜大喊。
赵胜虽目不能视,但感知远超常人。他低喝一声:“煞!”腰间刀囊中一柄柳叶刀化作乌光飞出,被他右手握住!他踏步上前,无视扑面而来的冰霜毒鸦,手中柳叶刀化作一片泼水难入的刀幕!
噗噗噗噗!
刀光过处,冲在最前的数十只毒鸦如同撞上无形的绞肉机,瞬间被凌厉无匹的战场煞气撕成漫天黑色羽毛和血肉碎片!但鸦群无穷无尽,更多的毒鸦绕过刀幕,从四面八方扑向众人!
“郑胖子!纸人!”林九喝道。
“来了!”郑三胖肉疼地一咬牙,将手中那叠五色纸人猛地抛向空中,口中念念有词:“五方力士,听吾号令,疾!疾!疾!”
五彩光华闪过,那叠纸人迎风便长,瞬间化作数十个身披简陋纸甲、手持纸矛纸盾的力士虚影,迎向四面八方扑来的毒鸦!纸人力士动作略显僵硬,但纸矛刺出、纸盾格挡,竟也带起风雷之声,与毒鸦群混战在一起,纸屑与鸦羽齐飞!鬼仆的伞面急速旋转,荡开漏网的寒霜气流,伞骨边缘的青光扫过,几只逼近的毒鸦如同被无形利刃切割,瞬间断成两截。
“这样下去不行!鸦群杀之不尽!”白流苏红菱如毒龙出洞,卷住几只扑向郑家兄妹的毒鸦绞碎,秀眉紧蹙,“源头在深处!”
“叶小子!罗盘!”李太白铁剑一挥,一道凝练剑罡劈开前方鸦群,短暂清出一条通道。
叶良辰一手维持金光符盾,一手飞快掏出“周天星斗盘”。罗盘指针正疯狂指向甬道深处,盘面上代表邪气的黑气浓郁得几乎化不开,而在黑气核心处,一点刺目的冰蓝光芒正在疯狂闪烁!
“师叔!就在前面拐弯!邪气最重,像个大冰疙瘩!”叶良辰语速极快,“八成是这群扁毛畜生的老巢!”
“云中鹤!开路!”李太白低喝。
云中鹤一直冷眼旁观,此刻嘴角勾起一丝懒散笑意:“早等着呢。”他手中那小巧的紫砂壶壶嘴微倾,一缕淡青烟雾飘出,并不扩散,反而凝聚成一条细长的青蛇,无声无息地贴着地面,如闪电般射入前方黑暗的鸦群之中!
嗤——!
青蛇所过之处,扑击的毒鸦如同被无形的毒针扎中,身体猛地僵直,随即羽毛凋零,血肉枯萎风化,化作黑灰飘散!硬生生在鸦群潮水中腐蚀出一条狭窄通道!
“走!”李太白剑光开路,众人紧随其后,在纸人力士、鬼仆伞光、赵胜刀幕和云中鹤毒雾的掩护下,冲破层层鸦群,终于冲到了甬道尽头!
眼前豁然开朗,却又瞬间让所有人倒吸一口冷气!
这是一个巨大得难以想象的穹顶空间,仿佛掏空了整座山腹。空间中央,矗立着一座通体漆黑的巨塔!塔身不知是何材质,非金非石,表面布满扭曲虬结的纹路,如同凝固的血管。整座塔散发着令人窒息的阴寒与邪恶气息,正是所有邪气的源头!
而他们此刻,正站在巨塔最底层的入口处——一个巨大的、如同怪兽张开的巨口般的黑洞。洞内深邃无比,向下望去,只有一片吞噬光线的浓稠黑暗,深不见底,丢下一个火折子,火光瞬间被黑暗吞没,连一丝涟漪都未曾泛起。
但吸引所有人目光的,并非这深不见底的入口,而是入口正上方,塔基边缘一处突出的巨大石台!
石台之上,矗立着一尊三丈高的诡异石像!那石像鸟首人身,生有三只眼睛!额头正中一只巨大的竖眼紧紧闭合,下面两只猩红的眼睛如同燃烧的炭火,死死盯着闯入的众人。石像背后,伸展着一对巨大无比的石头翅膀,虽未展开,却已给人遮天蔽日之感。石像周身覆盖着一层厚厚的、不断散发着寒气的幽蓝色坚冰,冰层上还残留着叶良辰金光符咒灼烧的痕迹。无数细小的黑色乌鸦正围绕着石像飞舞,如同拱卫君王的士兵。
“哇——!”
那尊三眼石像紧闭的鸟喙猛地张开,发出一声比之前更加凄厉、更加刺耳的尖啸!声浪如同实质的冲击波,狠狠撞来!
这一次,李太白的剑罡和马菩提的佛光护罩同时剧烈波动,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三个徒弟和郑家兄妹更是被震得气血翻涌,耳鼻渗出鲜血!
“是它!鸩!这群毒鸦的头子!”叶良辰捂着耳朵大叫,“刚才就是这破石头在鬼叫!”
石像额头上那只紧闭的竖眼,猛地睁开!
那是一只完全由幽蓝色寒冰构成的巨眼!没有瞳孔,只有一片纯粹、死寂、仿佛能冻结灵魂的冰蓝!冰蓝竖眼扫过众人,一股比深渊更冷的寒意瞬间笼罩全场!众人脚下的黑石地面“咔嚓咔嚓”迅速凝结出一层厚厚的蓝冰,迅速向众人脚下蔓延!连李太白的剑罡边缘都开始凝结冰晶!
“装神弄鬼!”赵胜虽目不能视,却精准地感应到那冰眼的位置,左手猛地一拍刀囊,“惊雷!”一柄宽厚的环首刀应声飞出!他双手握刀,周身战场煞气轰然爆发,混合着灼热的血气,一刀斩出!刀风凄厉,带着万军辟易的惨烈气势,直劈石像额头的冰蓝竖眼!
“嘎——!”
石像发出一声怪异的嘶鸣,巨大的石头翅膀猛地一扇!狂风夹杂着无数锋利的冰棱,如同暴雨般射向赵胜的刀光!
铛铛铛铛!密集如雨的撞击声响起!冰棱在蕴含煞气的刀光下纷纷碎裂,但刀势也为之一滞!
就在赵胜的刀光被冰棱风暴阻滞的瞬间,石像那巨大的身躯表面幽蓝冰光疯狂流转!覆盖其身的厚重坚冰竟如同活物般蠕动起来,发出令人牙酸的“咔嚓”声!冰层迅速变形、凝聚、压缩……
轰!
无数巨大的幽蓝冰块猛地炸裂开来!冰屑四溅中,一个身影凌空悬浮!
它不再是石像,而是化作了活物!身高近三丈,保持着鸟首人身的轮廓,但全身覆盖着幽蓝如玄冰的羽毛,闪烁着金属般的冷硬光泽。额头正中那只冰蓝竖眼完全睁开,死寂的寒光扫视全场。巨大的双翼完全展开,遮天蔽日,每一次扇动都带起刺骨的寒流旋风。双爪如钩,寒光闪闪,踩在破碎的冰台上。它冰冷的目光扫过下方众人,最终锁定在刚刚劈碎冰棱风暴、气势如虹的赵胜身上。
“凡人武者…气血旺盛…可炼寒僵…”一个沙哑、干涩,如同冰块摩擦的声音,直接在众人脑海中响起,带着一种高高在上的漠然与贪婪。
话音未落,鸩的冰蓝竖眼光芒大盛!一道凝练如实质的冰蓝色光束,带着冻结灵魂的恐怖寒意,瞬间射向赵胜!
“小心!”林九和白流苏同时出手!林九的桃木剑上雷光爆闪,一道紫色雷霆后发先至,劈向那冰蓝光束!白流苏的红菱则如灵蛇出洞,卷向赵胜腰间,想将他拉开!
然而,那冰蓝光束速度太快!雷霆只劈散了光束边缘的一丝寒气,红菱刚触及赵胜衣角,光束已到赵胜面前!
赵胜怒吼一声,环首刀横挡身前,煞气与血气混合着轰然爆发,形成一道赤黑色的屏障!
嗤——!
冰蓝光束狠狠撞在赤黑屏障上!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只有恐怖的寒气疯狂侵蚀!赤黑屏障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冰蓝覆盖、冻结!赵胜闷哼一声,只觉一股无法抗拒的极寒瞬间侵入双臂,顺着手臂经脉直冲心肺!他周身沸腾的气血仿佛都要被冻僵!
“哇哈哈哈!精彩!真是精彩!”
一个阴恻恻、带着金属摩擦般刺耳的声音,突兀地从众人头顶上方传来!
只见巨塔入口上方,一处不起眼的阴影中,空间微微扭曲,一个身影缓缓浮现。那人穿着一身破旧污浊的茅山杏黄道袍,头发蓬乱,面容枯槁,眼窝深陷,但一双眼睛却闪烁着疯狂与怨毒的光芒。他手中托着一个巴掌大小、不断旋转的黑色骨铃,铃身刻满扭曲的符咒,散发出令人作呕的尸臭与邪气。最引人注目的是,他身边悬浮着两具“东西”——那并非普通僵尸,而是两具通体覆盖着幽蓝冰晶、关节处缠绕着黑色霜菊花纹的诡异冰尸!冰尸眼窝中跳动着幽绿的火焰,口中喷吐着淡淡的寒霜气息。
“林九师弟,好久不见啊!”那人咧嘴一笑,露出焦黄的牙齿,声音如同毒蛇吐信,“为兄这份‘寒髓尸煞’的大礼,你可还喜欢?多亏了东瀛上师的霜菊秘法,才让我这宝贝能在这妖塔极寒之地如鱼得水!今日,就拿你们这群人的血肉神魂,来祭炼我的尸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