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宝童子”提供的三条毒计,如同三把淬毒的匕首,精准地射向三郡联军看似稳固实则暗流汹涌的内部。
行动迅速展开。
墨影麾下最擅长潜行与伪装的暗探如同水滴融入大海,悄无声息地将那些足以引爆河西郡守后院的情信副本和密会记录,“恰到好处”地送到了正在落鹰涧旧址生闷气的河西郡守手中。
据说,当日河西郡守的营帐中传来了惊天动地的咆哮和砸东西的声音,随后一名亲信侍卫被当场砍杀,整个河西大营气氛瞬间变得极其诡异和紧张。紧接着,河西郡守不顾劝阻,亲自带领一队心腹亲兵,连夜快马加鞭赶回郡城“处理家事”,将前线指挥权草草交给了他的副将——一个以谨慎(或者说胆小)着称的老将。
河西郡的攻势,瞬间从咄咄逼人变成了龟缩防守,甚至开始下意识地与旁边的平州军保持距离。联军左翼,等于暂时废了。
与此同时,另一路暗探则携带着阿苗“精心”调配的(毛色变异副作用被尽力降低后的)“万灵解毒蛊虫精华液”,以及北渊释放的善意和重金承诺,通过重重关系,秘密接触到了平州郡守那位掌权的夫人王氏。
爱子心切的王氏,在亲眼目睹了这奇特的药液让一只中毒垂死的猎犬迅速恢复活力(虽然狗毛暂时变成了亮蓝色)后,又看到那足以让平州郡府库都眼红的财宝清单,果然心动。她虽是一介女流,却手段非凡,很快便吹起了枕头风。
于是,原本积极备战的平州军,动作明显迟缓下来。架设浮桥的进度一拖再拖,各种“物资未齐”、“士兵染疫”的借口层出不穷。平州郡守虽然贪婪,但在夫人的“谆谆教诲”和北渊的重利诱惑下,也开始首鼠两端,打着观望局势、保存实力的主意。联军中路,变得雷声大雨点小。
最后一路,针对凉州郡尉副将的“债务危机”解决方案也顺利实施。墨影的人巧妙地利用地下钱庄的关系,帮那位副将还清了赌债,并隐晦地传达了北渊的“敬意”和“未来的前程”。
然而,就在这条线即将取得突破时,意外发生了。
凉州军大营,中军帐内。
凉州郡尉赵莽,一个满脸虬髯、性情暴戾的中年将领,正怒气冲冲地将一份战报摔在桌上:“废物!都是废物!河西那群软蛋忙着抓奸夫淫妇!平州那帮穷鬼磨磨蹭蹭!照这个速度,什么时候才能踏平北渊,老子还等着回京领赏呢!”
下首,那名刚刚被还清赌债、心中正自窃喜的副将张韬,小心翼翼地道:“将军息怒。北渊城坚兵悍,强攻损失太大,不如再等等,或许……”
“等?等个屁!”赵莽不耐烦地打断他,“老子八千凉州铁骑,还啃不下一个残破的北渊?明日!明日老子就亲自带队,先冲他一阵!”
“将军三思!”张韬急忙劝阻,“北渊有一种能爆炸的火焰弩箭,威力巨大,骑兵冲锋恐损失惨重啊!不如先让河西和平州的人去消耗……”
“张韬!”赵莽猛地眯起眼睛,盯着他,“你今日怎地如此畏战?一直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莫非……收了北渊什么好处?”
张韬心里一咯噔,脸色微变,强自镇定道:“将军明鉴!末将一心为公,只是为将士们着想……”
就在这时,一个阴恻恻的声音从帐外传来:“赵将军所言极是。张副将……似乎有些心思不定了。”
帐帘掀开,一个面白无须、穿着宫中太监服饰、眼神阴鸷的老者,在一队精锐侍卫的簇拥下,缓缓走了进来。他手中把玩着一枚玉扳指,目光如同毒蛇般扫过张韬。
正是朝廷派来的监军太监——刘瑾!
张韬见到此人,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冷汗涔涔而下。
赵莽虽然跋扈,但对这位代表朝廷和“影主”意志的监军也不敢怠慢,起身拱了拱手:“刘公公怎么来了?”
刘瑾皮笑肉不笑地说道:“咱家再不来,只怕有些人就要把凉州军卖给北渊逆贼了!”他猛地转向张韬,厉声道,“张韬!你昨日晚间,是否私下接触过来历不明之人?你欠下千金台的三万两赌债,为何一夜之间被人还清?说!”
张韬腿一软,噗通跪倒在地:“公公明察!末将……末将……”
“搜!”刘瑾根本不给他解释的机会,一挥手。
身后侍卫立刻上前,粗暴地搜查张韬的身,很快从他贴身处搜出一个鼓鼓囊囊的钱袋和一份北渊暗中送来的、许诺事成之后保举他为凉州郡守的密信!
人赃并获!
“好啊!张韬!你个吃里扒外的狗东西!”赵莽见状,勃然大怒,拔出佩刀就要砍人!
“将军息怒。”刘瑾阴冷地拦住他,“此等叛贼,一刀杀了太便宜。押下去,好好审问,看看他都向北渊泄露了哪些军机!”
张韬面如死灰,被如狼似虎的侍卫拖了下去,口中兀自喊着:“将军饶命!公公饶命!我是被逼的……”
刘瑾看着张韬被拖走,眼中闪过一丝满意的神色,随即对赵莽道:“赵将军,看来这军中,需要好好清理一番了。明日拂晓,按计划进攻北渊,咱家要亲自督战,看看谁还敢阳奉阴违!”
赵莽虽然不爽刘瑾越俎代庖,但张韬的背叛也让他惊怒交加,只得抱拳道:“末将遵命!”
刘瑾的出现和铁腕手段,瞬间镇住了凉州军内部刚刚萌生的异心,也打乱了北渊的部署。这条线,断了。
…………
北渊城头,林墨很快就接到了墨影的回报。
“凉州线断了?监军太监刘瑾?”林墨眉头紧锁,“看来‘影主’对这里的掌控,比我们想象的更深。”
“刘瑾此人心狠手辣,修为不弱,且深得‘影主’信任,是条忠实的恶犬。”青鸾(帝都)冷声道,显然对此人颇为熟悉。
“河西郡守跑回去了,平州军磨洋工,现在只剩下凉州军这根硬骨头了,还来了个监军督战。”炎姬掰着手指头算道,“情况好像也没好多少嘛!”
“至少缓解了两面的压力,让我们可以集中力量对付凉州军。”苏青鸾(北渊)客观分析道,“只是明日之战,恐怕会异常艰难。”
果然,第二天拂晓,凉州军大营战鼓擂动,号角连天!
八千凉州铁骑倾巢而出,在距离北渊城墙一箭之地外排开森严的阵型!刀枪如林,旌旗蔽日,肃杀之气扑面而来!
赵莽顶盔贯甲,手持长槊,立于阵前,身旁正是那乘着马车、一脸阴笑的监军太监刘瑾。
“北渊逆贼!听着!”赵莽运足真气,声如雷霆,“速速开城投降,交出首犯林墨,或可免全城百姓一死!否则,城破之日,鸡犬不留!”
回应他的,是城头上一排排冰冷闪烁的阵弩箭簇,以及林墨平静却坚定的声音:
“要战便战,北渊,宁死不降!”
“冥顽不灵!攻城!”赵莽大怒,长槊向前一挥!
轰隆隆!
凉州铁骑并未直接冲锋,而是从中分开,推出数十辆沉重的攻城锤和井阑!同时,数千下马步兵扛着云梯,如同黑色的潮水,向着北渊城墙发起了冲锋!
大战,再次爆发!
箭矢如同飞蝗般在空中交错!滚木礌石如同雨点般落下!火焰符箭不断爆炸,点燃云梯和士兵!
凉州军不愧是朝廷精锐,装备精良,训练有素,战术得当。他们不像西漠军那样一味蛮冲,而是步兵佯攻,吸引火力,真正的杀招是那些在重盾保护下缓缓推进的攻城锤和井阑!
“瞄准攻城锤!不能让他们靠近城门!”林墨厉声下令。
重型阵弩发出咆哮,粗大的弩箭射向攻城锤,却被对方厚重的挡板和外层覆盖的湿泥牛皮挡住,效果不佳。
井阑上的凉州弓箭手则居高临下,压制着城头的守军,给攻城步兵创造了机会。不断有凉州兵爬上城头,与守军展开惨烈的白刃战!
炎姬再次化身火线救队员,哪里告急就冲向哪里,火焰长刀所向披靡,但凉州军中似乎也配备了应对火焰的符箓和盾牌,让她无法再像之前那样肆意纵横。
青鸾(帝都)剑法超群,专门点杀敌军军官和井阑上的神射手,剑光过处,必有斩获。
苏青鸾(北渊)全力维持着阵法,癸水精魄的能量不断消耗,光罩在攻城锤的撞击和井阑的攻击下剧烈波动。
阿苗则带着她的瓦罐,在相对安全的区域不断抛洒着各种蛊虫粉末,虽然无法造成大规模杀伤,但往往能在关键时刻让某个区域的敌军突然腹泻不止或奇痒难耐,缓解局部压力。
战斗从清晨持续到午后,惨烈程度丝毫不逊于对抗西漠大军。北渊守军凭借城墙优势和顽强的意志,一次次打退敌人的进攻,但自身伤亡也在持续增加。
城下,监军刘瑾看着久攻不下的城池和不断增加的伤亡,阴鸷的脸上露出一丝不耐。他尖细的嗓音响起:“赵将军,看来你的凉州精锐,也不过如此。让咱家帮你一把吧。”
他缓缓从马车中站起身,从怀中取出一个黑色的、雕刻着诡异符文的铃铛。
轻轻一摇。
叮铃铃——
清脆却令人心悸的铃声,仿佛能穿透战场的一切喧嚣,清晰地传入每个人的耳中。
城头上,正浴血奋战的林墨、青鸾等人,心中同时升起一股极其不祥的预感!
这铃声……有古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