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堂的空气混杂着浓烈刺鼻的药草气味,如同凝固的胶质。林昊面无表情地将一枚粗糙的木牌扔在油腻的柜台上,发出沉闷的响声。木牌上歪歪扭扭刻着“黑风涧”三个猩红小字,如同凝固的血痂。
柜台后,一个满脸麻子、眼袋浮肿的胖管事懒洋洋地抬起眼皮,浑浊的目光扫过木牌,又在林昊身上那件沾着血污、多处破损的旧布衫上停留片刻,嘴角勾起一丝毫不掩饰的讥诮。
“哟,这不是我们林家的‘大天才’林昊少爷吗?”麻脸管事拖长了音调,声音油腻腻的,“怎么,宏少爷和林豹少爷没把你伺候舒服?跑这黑风涧来散心了?”他身后几个正在分拣药材的杂役闻言,发出几声压抑的嗤笑。
林昊如同未闻,目光冰冷如铁,只吐出两个字:“工具。”
麻脸管事碰了个钉子,脸色一沉,从柜台下哐啷一声拖出几件东西:一个散发着霉味的破旧背篓,边缘磨损得露出毛刺;一把锈迹斑斑、刃口布满缺口的柴刀;还有一张粗糙简陋、描绘着模糊路线的兽皮地图。
“喏,拿好了。”管事将东西一股脑推到柜台边缘,动作粗鲁,“日落前,五十株凝露花,一株不能少!记住了,要根须完整、花瓣饱满、星力充沛的‘合格品’!要是敢拿些蔫了吧唧的次货充数…嘿嘿,后果你清楚!你爹那点救命药,可就…”他故意没说下去,只是用那双三角眼意有所指地瞟着林昊,脸上满是恶意的快感。
林昊一把抓起背篓、柴刀和地图。粗糙的木刺扎入手心,锈蚀的铁腥味钻入鼻孔。他没有再看那管事一眼,转身大步走出药堂。身后,那刻意拔高的嘲讽声如同跗骨之蛆般追来:
“废物,好好享受黑风涧的风吧!听说那的风狼,最喜欢你这种细皮嫩肉的了!”
“五十株?我看他能活着带回来五株就不错了!”
“赌一把?我赌他回不来!”
林昊的脚步没有丝毫停顿,背脊挺得笔直,如同出鞘的利剑,径直没入林家后山那愈发浓密、光线也愈发晦暗的莽莽林海之中。
踏入后山深处,空气骤然变得阴冷潮湿。参天古木遮天蔽日,虬结的藤蔓如同巨蟒缠绕,厚厚的腐殖层踩上去绵软无声,散发出泥土和腐烂枝叶混合的沉闷气息。光线被层层叠叠的枝叶过滤,只剩下斑驳陆离的光斑,在林间投下诡异的阴影。四周寂静得可怕,只有偶尔几声不知名鸟兽的怪叫,更添几分阴森。
林昊展开那张粗糙的兽皮地图。线条歪歪扭扭,标识模糊不清,只大致标注了几个扭曲的箭头指向一片被涂成深黑色的区域——“黑风涧”。地图边缘还用潦草的字迹写着警告:瘴气弥漫,风狼群居,慎入!
“哼,倒省得我找了。”林昊冷笑一声,随手将地图揉成一团塞进怀里。他闭目凝神,体内优化后的《引星诀》悄然运转,精神力如同无形的触角,朝着四周缓缓扩散。星坠在掌心微微发热,带来一丝奇异的感知增幅。
片刻后,他睁开眼,眸中闪过一丝精光。空气中,一丝极其微弱、带着阴冷湿气和水腥味的风,正从东南方向幽幽吹来。风中,隐约夹杂着一种若有若无的、令人心悸的低沉呜咽声。
“黑风…”林昊锁定方向,没有丝毫犹豫,身形一动,如同融入林间的幽灵,朝着风来的方向疾掠而去。优化后的《碎石拳》身法技巧融入步伐,让他在崎岖湿滑、布满树根藤蔓的林间穿梭自如,速度快得惊人,却又悄无声息,只留下几片微微晃动的树叶。
越靠近东南,林木愈发稀疏,地势开始向下倾斜。空气中那股阴冷的湿气越来越重,带着一种滑腻的腥味。脚下的泥土变得泥泞,混杂着黑色的腐殖质。耳边那低沉的呜咽风声也越发清晰,如同无数怨鬼在幽谷中哀嚎。
终于,穿过一片低矮、枝叶扭曲的灌木丛,眼前豁然开朗,却又瞬间被一种压抑的灰暗所笼罩。
黑风涧!
这是一条深邃而宽阔的山涧裂谷。两侧是陡峭如刀削斧劈般的黑色岩壁,高耸入云,遮住了大半天空,只在头顶留下一线狭窄的、灰蒙蒙的天光。谷底是浑浊湍急的涧水,裹挟着泥沙和枯枝败叶,发出沉闷的咆哮,撞击着嶙峋的怪石,溅起惨白色的水沫。涧水两侧是狭窄的、布满湿滑青苔和黑色淤泥的滩涂。
最令人心悸的是那无处不在的“黑风”!一股股冰冷刺骨、带着浓郁水腥和腐烂气息的阴风,如同实质的黑色绸带,毫无规律地从裂谷深处、岩壁缝隙、甚至浑浊的涧水中席卷而出!它们呼啸盘旋,卷起地上的枯叶、沙石、甚至拳头大小的石块,打在岩壁上发出噼啪的爆响!风声凄厉呜咽,如同鬼哭,搅动着谷底浓郁的、呈现灰黑色、肉眼可见的瘴气!这些瘴气如同活物般翻滚蠕动,吸入一口便觉得头晕目眩,胸口烦闷!
光线在这里被扭曲、吞噬,整个裂谷笼罩在一种令人窒息的、昏暗阴沉的氛围之中。视线所及,一片灰败荒凉,只有涧水边偶尔能看到几簇顽强生长的、颜色深暗的低矮灌木。
而林昊此行的目标——凝露花,正生长在涧水两侧那些最为湿滑、最靠近浑浊激流的狭窄滩涂上,或是陡峭岩壁下方被黑风常年侵蚀的、布满苔藓的凹陷处!那些地方,正是风势最猛、瘴气最浓、也最靠近涧水的危险地带!
“果然…好地方。”林昊嘴角扯出一抹冰冷的弧度。林宏一脉的险恶用心,昭然若揭。这五十株凝露花,每一株都意味着在刀尖上跳舞!
他没有立刻行动,而是背靠着一块相对背风的巨大黑色岩石,屏息凝神,将精神力催发到极致,配合着星坠那奇异的感知增幅,仔细探查着周围的环境。
风声呜咽,涧水咆哮,瘴气翻涌…在这混乱的能量场和声音背景中,林昊的感知如同精密的雷达,过滤着无用的干扰。
突然!
星坠传来一丝极其微弱却清晰的预警波动!
方向,左侧前方,一处被浓密灰黑瘴气笼罩的乱石滩后!
几乎在预警传来的同时,林昊听到了!一阵极其轻微、混杂在风声水声中的、如同砂纸摩擦地面的“沙沙”声!还有…压抑的、带着贪婪和嗜血的低低喘息!
来了!
林昊眼神骤然锐利如鹰隼!他悄无声息地抽出背后的锈柴刀,身体如同绷紧的弓弦,蓄势待发!星尘境四重的星力在优化路径中奔涌,力量凝聚于四肢百骸。
呼!
一股比之前更猛烈的黑风卷着浓重的瘴气,如同巨蟒般扫过那片乱石滩!
瘴气被风撕开一道短暂的缝隙!
就在这电光石火的瞬间!
两点、四点、六点…足足十几点幽绿凶残的光芒,在瘴气缝隙后骤然亮起!
紧接着,伴随着几声充满暴戾和饥饿的低沉嘶吼,数道灰黑色的、如同鬼魅般的矫健身影,猛地从乱石和瘴气中扑出!它们四肢修长有力,獠牙森白,幽绿的眼眸死死锁定林昊,口中滴落腥臭的涎水!
一阶低级妖兽——风狼!而且,不是一只两只,而是整整七只!如同一个配合默契的猎杀小队,呈扇形包抄过来!它们显然早已潜伏在此,就等着猎物踏入这片死亡陷阱!
为首的一头风狼体型格外壮硕,脖颈处的鬃毛如同钢针般竖起,幽绿的兽瞳中闪烁着狡诈和残忍的光芒,显然是小群的头狼!它发出一声短促而尖锐的嚎叫,如同进攻的号角!
七道灰影,卷着腥风和浓重的杀意,撕裂瘴气,如同离弦之箭,从不同角度,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朝着岩石后那个孤零零的身影,猛扑而至!
黑风在涧谷中凄厉呜咽,浑浊的涧水在狼爪下溅起惨白的浪花。
林昊单薄的背影,面对着七头嗜血妖兽的扑杀,如同惊涛骇浪中的一叶孤舟。
然而,他握刀的手,稳如磐石。眼中燃烧的,不是恐惧,而是被逼入绝境后,那足以焚灭一切的冰冷凶焰!
“来吧,畜生们!”低沉的咆哮在林昊心中炸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