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玄铁擂台,在正午的阳光下泛着金属特有的冷硬光泽。修复后的痕迹依旧清晰可辨,无声诉说着不久前那场冰与火的惨烈交锋。空气中残留的药草气息被一种新的、名为“凝重”的氛围彻底取代,沉甸甸地压在每一个人的心头。
演武场,人声鼎沸,却又奇异地保持着一种压抑的寂静。所有目光,如同被无形的磁石吸引,死死聚焦在中央那座巨大的擂台上。
擂台两端。
两道身影,静静伫立,如同即将碰撞的山峦。
一端。
林山。
他依旧穿着那身洗得发白、毫不起眼的灰色布衣,身形精瘦,面容普通,如同山间随处可见的磐石。然而,当他踏上擂台的瞬间,一股难以言喻的厚重气息便已悄然弥漫开来。他并未刻意释放威压,只是站在那里,双脚如同扎根于玄铁擂台深处,身形沉稳得没有一丝晃动。周身的空气仿佛都变得粘稠、凝滞,隐隐传来一种极其低沉、如同大地深处脉动般的嗡鸣。
星尘境七重的磅礴星力,如同沉睡的火山熔岩,在他体内缓缓流淌,内敛而雄浑。土黄色的星力光晕在他体表若隐若现,凝练得如同实质的铠甲,散发着坚不可摧的沉凝感。他的眼神平静无波,如同历经沧桑的古井,不起波澜,目光沉稳地落在对面那道浴血的身影上,没有丝毫轻视,也没有多余的波动,只有一种山岳般的沉静和一种…仿佛在等待某种必然结果的笃定。
不动如山!
仅仅只是站在那里,便给人一种无懈可击、坚不可摧的压迫感!仿佛任何攻击落在他身上,都会被那厚重的大地之力无声地吞噬、化解!
另一端。
林昊。
灰色的劲装早已被血污浸染得看不出原色,左臂被厚厚的、渗着暗红的绷带吊在胸前,每一次呼吸都牵动着绷带下碎裂的骨头,带来撕裂般的剧痛。他的脸色苍白如纸,不见一丝血色,额角冷汗涔涔,顺着脸颊滚落,滴在冰冷的擂台上。右臂虽然还能活动,但之前被林青儿寒星剑气撕裂的伤口在巨大压力下隐隐作痛,寒气侵蚀带来的麻木感并未完全消退。体内星力枯竭,经脉如同干涸龟裂的河床,传来阵阵撕裂般的空虚和刺痛。全凭一股不屈的意志和灵魂深处星坠那微弱却坚韧的守护力量,支撑着他不至于倒下。
他微微佝偻着身体,如同被狂风摧折却依旧挺立的青竹,目光锐利如刀,死死锁定着对面那如同山岳般沉稳的身影。星尘境七重的沉重压力,如同实质的枷锁套在身上,让他本就重伤的身体更加不堪重负。但他眼中的火焰并未熄灭,反而在绝境中燃烧得更加炽烈!
“决赛!林山,对阵,林昊!”
“开始!”
主持长老蕴含星力的声音,如同敲响了战鼓!
轰——!
几乎在“开始”二字落下的瞬间,林山动了!
没有试探!没有花哨!只有最纯粹、最直接、最霸道的力量碾压!
他右脚猛地向前踏出一步!
咚——!!!
一声沉闷到令人心悸的巨响!脚下的玄铁擂台如同被巨锤砸中,瞬间向下凹陷出一个清晰的脚印!蛛网般的裂痕以脚印为中心猛地扩散开来!整个擂台都仿佛随之震动了一下!
借着这一踏之力,林山那精瘦的身躯如同离弦的劲弩,骤然爆发!速度竟丝毫不慢!灰色的身影拉出一道模糊的残影,带着排山倒海般的恐怖气势,瞬间跨越了十丈的距离!
右拳抬起!
动作古朴,轨迹笔直,没有任何精妙变化,只有一种返璞归真的沉重!
拳头之上,那凝练如实质的土黄色星力骤然爆发,如同覆盖了一层厚重的山岩!拳风所过之处,空气发出不堪重负的、如同布帛被撕裂般的刺耳尖啸!恐怖的力量波动,让擂台边缘的防护光幕都剧烈地荡漾起来!
“撼山!”
低沉的声音如同山石滚动,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霸道意志!
这一拳,目标直指林昊胸口!就是要以绝对的力量,将眼前这重伤的对手,连同他所有的意志和不屈,彻底碾碎!轰下擂台!
快!猛!沉!
避无可避!挡无可挡!
台下瞬间响起一片惊恐的抽气声!所有人都仿佛看到了林昊被这一拳轰成血雾的凄惨景象!
高台上,林啸猛地站起,目眦欲裂!林青儿清冷的眸子中也闪过一丝凝重。大长老一脉的人脸上则露出了残忍的快意!
面对这如同山崩海啸般袭来的致命一拳,林昊瞳孔骤然收缩至针尖大小!灵魂深处星坠的嗡鸣瞬间变得尖锐刺耳!巨大的死亡阴影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他淹没!
不能退!退就是死路!
不能硬挡!以他此刻的状态,硬挡必成齑粉!
唯有…游走!寻找那不可能存在的生机!
“游星逆乱!”
林昊心中狂吼!重伤的身体在求生本能和星坠意志的疯狂驱动下,爆发出超越极限的潜能!脚下《游星步》那玄奥的星辰轨迹瞬间逆转到极致!他整个身体如同被无形巨手狠狠拉扯,以一种近乎扭曲自残的诡异姿态,猛地向左侧后方旋身闪避!
嗤啦!
沉重的拳风擦着他右侧肋下呼啸而过!凝练的土黄色星力如同烧红的烙铁,瞬间将他肋下的衣衫化为飞灰,在他皮肤上留下大片焦黑的灼痕和撕裂的伤口!剧痛如同电流般窜遍全身!
轰隆——!!!
林昊身后的玄铁擂台地面,被林山这沉重的一拳余波狠狠击中!伴随着震耳欲聋的爆鸣,碎石混合着熔融的金属液冲天而起!一个比林昊之前闪避位置大上数倍的焦黑坑洞骤然出现!狂暴的冲击波如同实质般扩散开来!
林昊虽然险之又险地避开了拳锋核心,但依旧被这恐怖的冲击波狠狠扫中后背!
“噗——!”
他如同被狂奔的蛮牛撞中,眼前一黑,一大口鲜血混合着内脏碎块狂喷而出!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前踉跄扑倒,重重摔在冰冷的擂台上!左肩的伤口瞬间崩裂,鲜血狂涌!全身的骨头仿佛都要散架!意识在剧痛和震荡中剧烈模糊!
“嘶——!”台下响起一片倒吸冷气的声音!仅仅一拳余波,就差点要了林昊的命!
林山一拳落空,眼中并无意外。他缓缓收回拳头,拳面上缭绕的土黄色星力微微震荡,如同山岳呼吸。他并未追击,只是沉稳地转过身,目光平静地落在扑倒在擂台上、剧烈抽搐咳血的林昊身上。那眼神,如同俯瞰蝼蚁的山神,带着一种漠然的、掌控一切的沉静。
“认输,下去。”林山的声音低沉而浑厚,如同山石碰撞,没有任何情绪起伏,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压迫感。“你,挡不住。”
林昊剧烈地咳嗽着,每一次咳嗽都带出大口的血沫。他艰难地用手臂支撑起上半身,抬起头,脸上沾满了尘土和血污,只有那双眼睛,依旧燃烧着不屈的火焰,死死盯着林山。
“挡不住…也要挡!”他嘶哑的声音如同破锣,却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决绝!
话音未落,他强忍着全身散架般的剧痛,猛地一蹬地面,身体如同离弦之箭,不退反进!仅存的右拳之上,那微弱却真实的赤红光芒再次腾起,带着惨烈的意志,直扑林山看似沉稳、却因刚刚收回拳势而露出的侧肋!
反击!
重伤垂死之躯的决死反击!
“哼。”林山鼻腔中发出一声低沉的冷哼,如同闷雷滚动。面对林昊这如同飞蛾扑火般的攻击,他甚至没有移动脚步!
嗡!
他体表那层凝练的土黄色星力光晕骤然明亮了几分!如同瞬间披上了一层厚重的山岩铠甲!
同时,他左臂如同赶苍蝇般随意地向后一挥!手臂之上,土黄色的星力流转,带起沉闷的风压!
砰——!!!
林昊那凝聚了最后力量、带着微弱赤炎的拳头,结结实实地轰在了林山挥来的左臂之上!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
只有一声沉闷到令人牙酸的巨响!
如同烧红的铁锤狠狠砸在了万载玄冰之上!
嗤——!
林昊拳锋上那微弱的赤炎光芒,在接触到那凝练厚重的土黄色星力瞬间,如同遇到了克星般剧烈波动、疯狂湮灭!仅仅支撑了不到一息,便彻底黯淡、溃散!
一股沛然莫御、如同山洪暴发般的恐怖反震之力,顺着林昊的右臂狠狠冲入他残破的身体!
咔嚓!
清晰的骨裂声炸响!林昊的右臂以一个诡异的弧度扭曲变形!剧痛瞬间吞噬了他的神经!
噗——!!!
比之前更加汹涌的鲜血如同喷泉般从林昊口中狂喷而出!他的身体如同被高速行驶的巨轮撞中,以比来时更快的速度、更凄惨的姿态倒飞出去!在空中划过一道长长的血线,然后如同破麻袋般重重砸在十几丈外的擂台边缘!翻滚了好几圈才停下,蜷缩着身体,剧烈地抽搐着,口中不断涌出带着内脏碎块的黑血,右臂软软地垂落在一旁,显然已经骨折!
仅仅一次反击,一次碰撞!
林昊便付出了惨重无比的代价!右臂骨折,伤势雪上加霜,彻底失去了最后的攻击手段!气息微弱到了极点,仿佛风中残烛,随时可能熄灭!
死寂!
整个演武场陷入了一片令人窒息的死寂!
所有人看着擂台上那蜷缩在血泊中抽搐的身影,再看看那如同山岳般岿然不动、仅仅挥了挥手臂就造成如此恐怖后果的林山,眼中充满了无边的震撼和深深的恐惧!
星尘境七重!不动如山!
这力量,这防御,简直令人绝望!
林山缓缓收回左臂,体表的土黄色星力光晕微微流转,将林昊那微弱赤炎之力留下的最后一丝灼热气息彻底吞噬、湮灭。他平静的目光扫过血泊中气息奄奄的林昊,再次开口,声音依旧低沉浑厚,却带着一种宣告终结般的漠然:
“我说了,你挡不住。”
“认输,或者…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