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阳光,带着一丝初秋的凉意,透过简陋的窗棂,洒在林昊盘膝而坐的身影上。经过一夜的深度调息,在玉髓丹磅礴药力和星坠那持续流淌的银光温养下,他体内的伤势又有了显着的恢复。断裂的筋骨接续处传来阵阵麻痒,撕裂的经脉裂痕弥合了大半,脏腑的隐痛也减轻了许多。新生的星力如同涓涓细流,在干涸的丹田和修复中的经脉里缓缓滋生流淌,虽然依旧微弱,却充满了勃勃生机。
他缓缓睁开眼,吐出一口带着淡淡血腥味的浊气。脸色虽然依旧带着大病初愈的苍白,但眼神却明亮锐利,不复昨日的虚弱涣散。胸口星坠的嗡鸣已完全沉寂,表面的银光也彻底内敛,仿佛陷入了更深层次的休眠,但林昊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与它的联系似乎更紧密了一分。
“恢复得如何?”林啸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肉粥走了进来,声音带着关切。他看着儿子明显好转的气色,心中稍安,但眼底深处那抹凝重却丝毫未减。
“好多了,爹。”林昊接过粥碗,露出一个宽慰的笑容,“玉髓丹效果很好,感觉再有几日,便能恢复大半行动力了。”
“那就好,慢慢来,不急。”林啸点点头,在床边坐下,看着儿子小口喝粥,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道:“昊儿,这几日…尽量待在屋里,别出去走动。”
林昊喝粥的动作一顿,抬眼看向父亲:“怎么了?爹。”
林啸眉头紧锁,脸色有些阴沉:“外面…有些不好的风声。”
他斟酌着词句,不想给儿子太大压力,但林昊敏锐地察觉到了父亲语气中的凝重和一丝…愤怒。
“是关于我的?”林昊放下粥碗,声音平静地问道。
林啸沉默了片刻,最终叹了口气,点了点头。“有人在传…说你修炼了吞噬他人星力本源、掠夺生命精气的邪功…林宏的废,林山的重伤,都是被你吸干了本源所致…所以你才能恢复得如此之快…”
林昊的眼神瞬间冷了下来。虽然早有预料林莽一脉不会善罢甘休,但这恶毒谣言传播的速度和狠辣程度,还是超出了他的想象!吞噬同族?吸干本源?这简直是把他钉在了邪魔外道的耻辱柱上!一旦坐实,别说在家族立足,恐怕整个青阳镇都再无他容身之地!甚至可能引来那些所谓的“正道”势力的围剿!
“荒谬!”林昊的声音带着一丝冰冷的怒意,“擂台比斗,生死各安天命!林宏咎由自取,林山技不如人,与我何干?我恢复得快,那是…那是玉髓丹药效好,加上我体质特殊!”他终究没说出星坠的秘密。
“爹知道!”林啸沉声道,眼中也燃起怒火,“这分明是有人蓄意污蔑!其心可诛!但…流言猛于虎啊昊儿!现在外面传得有鼻子有眼,甚至有人说亲眼看到你深夜去后山‘修炼’,实则是行那吞噬生灵的邪法…还有人说你凡品血脉却能击败林山,定是走了歪门邪道…”
林昊的心一点点沉下去。这谣言,不仅恶毒,而且极具煽动性!它利用了林宏和林山重伤的事实,利用了众人对他“废柴”逆袭的疑惑和嫉妒,更利用了他这超乎常理的恢复速度!真真假假混杂在一起,最容易蛊惑人心!
“爹,是谁?”林昊的声音如同淬了冰。
“还能有谁?!”林啸冷哼一声,拳头捏得咯咯作响,“除了林莽那条老狗和他那些爪牙,还能有谁!他这是正面奈何不了我们,就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想让我们父子身败名裂,被孤立,甚至被族规处置!”
父子二人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愤怒和寒意。
就在这时,院门外传来一阵刻意放大的议论声,如同苍蝇般嗡嗡作响,清晰地传了进来。
“……听说了吗?藏星阁的古老卷宗里记载过,有些域外邪魔就有吞噬他人本源增强自身的邪法!阴损歹毒至极!”
“嘶…不会吧?林昊他…”
“怎么不会?不然怎么解释?林宏少爷好好的天才,被他废了!林山多厉害?星尘境七重啊!被他打得跪地不起,本源都伤了!你再看看他?这才几天?就能下床走动了!这恢复速度,是人能做到的吗?”
“我二婶的表侄在药房当差,他说林昊那天去领玉髓丹,身上煞气重得很,眼神都跟以前不一样了,冷飕飕的,跟要吃人似的!说不定就是邪功反噬!”
“对对对!我也听说了!还有人说他经常半夜偷偷摸摸去后山,鬼鬼祟祟的,谁知道是不是在修炼那邪法,或者…在埋尸呢?”
“太可怕了!这种人留在家族,简直就是祸害!指不定哪天就轮到我们了!”
“嘘!小声点!别被他听见了!那种邪魔,谁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来…”
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让院内的人听得清清楚楚。充满了恶意的揣测、添油加醋的“见闻”和毫不掩饰的恐惧与排斥。
林啸的脸色瞬间铁青,猛地站起身就要冲出去,却被林昊一把拉住了手臂。
“爹,别去。”林昊的声音异常平静,但那双深邃的眼眸里,却翻涌着冰冷的寒流和压抑的怒火。“现在出去,只会让他们传得更凶,坐实我们心虚。清者自清,浊者自浊。”
“可是…”林啸看着儿子平静下隐藏的汹涌,心疼得无以复加。这种被千夫所指、污名加身的滋味,他当年也经历过,深知其痛苦。
“没有可是。”林昊松开手,重新端起那碗已经微凉的肉粥,大口喝了起来,仿佛要用这温热的食物压下心头的冰寒。“嘴长在别人身上,我们管不了。只要我们自己问心无愧,拳头够硬,这些流言蜚语,伤不了我分毫!”
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决绝和力量!经历过藏星阁发现星图的灵魂洗礼,经历过生死搏杀的意志淬炼,这些宵小之辈的污蔑,虽然让他愤怒,却再也无法动摇他追寻母亲、攀登力量巅峰的决心!反而更像是一把磨刀石,磨砺着他愈发坚韧的心志!
林啸看着儿子眼中那燃烧的、仿佛能焚尽一切阻碍的火焰,最终重重地坐了下来,只是拳头依旧紧握,指节泛白。
接下来的几日,流言如同瘟疫般在青阳镇林家内部,甚至蔓延到了镇上的坊市,愈演愈烈。
林昊父子居住的小院,仿佛成了瘟疫之源。路过的族人远远看到,要么是匆匆低头快步走过,要么是投来毫不掩饰的厌恶、恐惧和鄙夷的目光。窃窃私语声如同附骨之疽,无处不在。
林啸去家族药房为林昊领取后续的疗伤药材时,遭遇了前所未有的刁难和拖延。管事林福皮笑肉不笑,以“药材紧张”、“需大长老批示”等借口百般推诿,态度冷淡中带着一丝幸灾乐祸的轻蔑。
林昊尝试去家族饭堂用餐,刚一踏入,原本喧闹的饭堂瞬间安静下来。无数道目光如同冰冷的针芒,齐刷刷地刺在他身上。空气仿佛凝固了,充满了压抑和排斥。他默默打了饭,走到角落一张空桌坐下。周围几张桌子的人,如同躲避瘟疫般,迅速端着碗碟起身离开,留下他孤零零一人。饭菜入口,味同嚼蜡。
甚至有一次,几个半大的林家旁支少年在训练场外围远远看到林昊在小院门口活动筋骨(伤势恢复需要适当活动),其中一个少年壮着胆子捡起一块石子,朝着林昊的方向狠狠扔了过来,嘴里还骂着:“邪魔!滚出林家!”
石子带着破风声飞来,虽然被林昊轻易侧身躲过,但那份赤裸裸的恶意和排斥,却如同冰冷的毒刺,深深扎进他的心里。他看着那几个少年在同伴拉扯下惊慌跑开的背影,眼神冰冷,却没有追上去。只是默默转身,回到了那间如同囚笼般的小屋。
孤立。
彻底的孤立。
除了父亲林啸,整个林家,似乎再无人愿意靠近他们父子。往日那些虽然不算亲近,但至少表面维持客气的族人,此刻也避之唯恐不及。林莽一脉的人更是推波助澜,在各种场合有意无意地“印证”着流言的真实性。
林昊的名声,在青阳镇,彻底臭了。“邪魔”、“吞噬者”、“家族祸害”的标签,被牢牢地钉在了他的身上。
小院内,林昊盘膝而坐,闭目调息。外界的一切纷扰和恶意,似乎都被他隔绝在外。星力在修复后的经脉中缓缓流淌,胸口星坠沉寂依旧,但他能感觉到,那枚母亲遗留的星坠,仿佛也感受到了主人的处境,表面那些黯淡的纹路深处,似乎有极其微弱的银光在积蓄,带着一种无声的愤怒和守护的意志。
“力量…”林昊心中默念,“唯有绝对的力量,才能打破这污浊的囚笼,才能碾碎一切流言蜚语,才能踏上寻找母亲的道路!”
他深吸一口气,将所有的愤怒、委屈、不甘,尽数转化为对力量的渴望,沉入了更深层次的修炼之中。玉髓丹剩余的药力被全力炼化,空气中稀薄的星力被星坠本能地吸引、过滤,一丝丝融入他的经脉。
窗边,林啸看着儿子沉静修炼的身影,又望了望院墙外那看似平静却暗流涌动的林家,眼中充满了担忧和决绝。他握紧了腰间的佩刀,仿佛在无声地宣誓:昊儿,爹在!谁想动你,先从爹的尸体上踏过去!
青阳镇的阳光依旧明媚,但笼罩在林昊父子小院上空的阴云,却愈发沉重,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流言如同无形的枷锁,将他们紧紧束缚在这方寸之地。而在这平静的表象之下,林莽借血狼帮之手布下的杀局,以及那来自天风城赵家的恶意,正如同潜伏在阴影中的毒蛇,缓缓露出了獠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