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狐岭北山陡峭的山脊线后,号子声和骡马的响鼻混杂。
独立团的战士们两人一组,肩扛手抬,将沉重的107火箭炮分解部件艰难地向山顶预设阵地搬运。
粗长的定向管、沉重的底座、铁质的发射架…汗水浸透他们的灰布军装,在早春的寒风中蒸腾起白气。
工兵锹在反斜面的冻土上奋力挥动,铲平地面,夯实地基。
四门107火箭炮的部件被迅速组装,粗壮的炮管昂起,指向山下那片开阔的野狐岭平原。
炮长们拿着望远镜和简陋的测距仪,对着山下预设的坐标区域反复比划,大声报出调整参数:“方位角,左三个密位!”“高低角,减二!”炮手们迅速转动方向机和高低机,沉重的炮身发出金属摩擦的轻响。成箱的107毫米火箭弹被扛上山,整齐码放在发射架旁。
距离火箭炮阵地几百米的下方缓坡,是十二门56式82毫米迫击炮阵地。
炮位已经挖好,驻锄深深扎入冻土。炮手们正将沉重的座钣压进炮坑,安装炮架,调整水平气泡。
黄澄澄的迫击炮弹从木箱里取出,引信保护帽被小心拧下,堆放在炮位旁触手可及的地方。
狙击手们像幽灵般散开,在岩石缝隙、枯树根部寻找最隐蔽也最致命的射击位置,用布条仔细缠绕枪管消除反光,调整着瞄准镜的焦距和密位。
步兵们沿着山脊线奋力挖掘,工兵锹翻飞,泥土四溅。一道道之字形的战壕初具雏形,一个个猫耳洞在战壕壁掏挖出来。
机枪巢的沙袋被迅速垒起,预留的射击口对准山下平原。
清石口峡谷是一个长条形的峡谷,宽约1公里,长约5公里。
两侧的山体到处都是怪石嶙峋,山坡上的岩石缝隙稀稀拉拉长着一些灌木丛。
峡谷两侧的山崖上,同样的场景也在上演。反斜面迫击炮阵地已经构筑完毕,炮口阴森地指向天空。
狙击手们披着伪装网,与灰褐色的山岩融为一体,枪口纹丝不动。
特战营的火箭筒手们正在挖掘加固的猫耳洞,沉重的40火和火箭弹被小心地藏在洞内。
特战营营长侯亮平抹了把汗,跑到正在观察谷底地形的萧然身边:“司令,是不是两侧谷口现在开始埋阔剑地雷?趁鬼子还没来!”
萧然放下望远镜,摇头:“现在不埋。鬼子前锋侦察兵眼睛毒,发现新翻的土或者绊线,打草惊蛇。”
他指向峡谷通向平原的出口,“等!等木村的鬼子主力全进了野狐岭平原,跟咱们的主力交上火了,注意力全被吸引过去。那时候——”他做了个下切的手势,“你带人立刻行动,在青石口峡谷入口和狭窄处,把带来的阔剑全给我埋上!绊发、遥控,混合布置。鬼子要是想从这口子逃回来,这里就是他们的铁棺材!”
“明白!”侯亮平眼中闪过厉色。
正在这时候,鬼子一支骑兵小队12匹战马,从峡谷底部快速穿过,马背上的鬼子用步骑枪,不时对两侧山谷进行射击,但是没有任何反应。
“全军静默!这是鬼子的侦察兵,让他们通过!”萧然在对讲机中乔森下令。
这时,萧然的对讲机耳机传来侦察兵急促而清晰的报告:
“洞幺洞幺!鹰眼报告!鬼子主力已过黑风口!木村兵太郎亲自带队!兵力组成:第32师团142步兵联队、170步兵联队、第42炮兵联队!独立混成第十旅团河野毅部,下辖第14、第15步兵大队及旅团直属炮兵队!总兵力确认超过一万五千人!”
“炮兵火力:第42炮兵联队携带75毫米山炮16门,75毫米野炮36门!独立混成第十旅团炮兵队携带75毫米山炮12门!”
“战车部队:第32师团战车中队,89式中型坦克6辆,95式轻型坦克4辆,共计10辆!”
“另外还有一个骑兵中队约800匹战马!”
“行军速度:急行军!预计四十分钟后抵达青石口!重复,四十分钟后抵达青石口!完毕!”
几乎同时,野狐岭溶洞指挥部内,同样的情报也通过军用对讲机送到了徐东海旅长手中。
黄客诚副旅长立刻对着对讲机下达命令:“各指挥部!立刻汇报阵地准备情况!”
独立团指挥所,杨成武的声音沉稳有力:“报告旅部!独立团野狐岭平原两侧翼南山和北山阵地,107火箭炮阵地构筑完毕!射击诸元修订完成!迫击炮阵地就绪!步兵战壕完成百分之八十!机枪火力点部署完成!随时可战!”
687团指挥位置,团长张少东的声音带着老红军的硬气:“报告!687团正面主阵地,战壕、掩体、机枪巢构筑完成!mG42机枪200挺部署到位!56式班用机枪100挺配置完毕!反坦克小组进入预设阵地!战士们士气高昂,就等鬼子来送死!”
686团团长陈锦秀的声音沙哑却斩钉截铁:“报告!686团左翼阵地完成!反坦克壕挖掘完毕!40火箭筒小组隐蔽待机!同盟军的巴雷特狙击手全部就位!保证让鬼子的铁王八有来无回!”
炮兵团指挥所,团长韩先楚的声音带着炮兵特有的冷静:“报告!炮三团一营152榴弹炮阵地构筑完毕!二营122榴弹炮阵地构筑完毕!三营107火箭炮阵地构筑完毕!弹药基数充足!目标诸元修订完成!随时听令开火!”
青石口峡谷南侧高地,萧然的声音透过电波传来:“报告旅部!青石口伏击阵地部署完毕!特战营、野战二营已进入预设阵地!迫击炮、狙击手、火箭筒准备就绪!口袋底,扎紧了!鬼子一个骑兵侦察分队已经穿过峡谷,进入了野狐岭平原进行侦察!”
“好!”徐东海旅长眼中精光爆射,对着步话机沉声下令,“全体注意!按预定计划,隐蔽待机!放鬼子进平原!听我命令开火!”
命令如同无形的涟漪,瞬间传遍整个野狐岭阵地。所有喧嚣的工程戛然而止。
战士们迅速隐入战壕、猫耳洞和伪装网下。炮口被伪装布覆盖,机枪套上枪衣。
刚才还热火朝天的阵地,瞬间陷入一片死寂,只有山风吹过枯草的沙沙声。
***
通往青石口的泥土路上,烟尘滚滚。
第32师团师团长木村兵太郎中将骑在一匹高大的东洋马上,腰杆挺得笔直,马鞭斜指前方。
他的参谋长和副官簇拥左右。
与它并行的是独立混成第十旅团旅团长河野毅少将。
“河野君,”木村的声音带着抑制不住的兴奋,他回头看向身后蜿蜒如长蛇、一眼望不到头的队伍——整齐的土黄色军装,锃亮的钢盔,如林的刺刀,沉重的火炮被骡马拖拽着,履带式战车轰鸣着前进。
“看到这钢铁洪流了吗?这才是堂堂正正的帝国皇军!那些只会钻山沟、放冷枪的土八路,如何能挡?”
河野毅少将脸上也带着矜持的笑意,但眼神深处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虑:“师团长阁下所言极是。八路惯于游击骚扰,正面阵地战,绝非我皇军对手。只是…蒙阴山区地形复杂,他们选择在野狐岭平原与我决战,似乎…有些反常。”
他想起济南机场的惨状和那支神秘的“蛤蟆衣”部队。
“反常?”木村嗤笑一声,马鞭在空中虚劈一下,“河野君,你多虑了!侦察机不是回报了吗?野狐岭平原,至少集结了五千以上的八路和抗日同盟军!他们以为依托工事就能抵抗?简直是笑话!”
他眼中闪烁着猎人看到猎物般的精光,“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任何计谋都是徒劳!我们的28门山炮,36门野炮,一次齐射,就能把他们的阵地犁成焦土!十辆战车,将碾碎他们可笑的防线!步兵只需跟在战车后面,用刺刀收割那些吓破胆的农民军!”
他顿了顿,语气更加激昂:“更重要的是,那个匪首萧然!他就在那里!活捉他!夺回被亵渎的联队圣旗!洗刷第12军的耻辱!此战,必将载入帝国陆军的史册!你我,都将获得无上的荣光!”
河野毅被木村的狂热感染,胸中的疑虑稍稍压下,点头道:“阁下高见!为了天皇陛下,为了帝国陆军的荣誉!此战必胜!”
这时,一名骑兵侦察兵飞驰而来,在木村马前勒住战马,尘土飞扬:“报告师团长阁下!前锋已抵达青石口峡谷入口!峡谷内及出口未发现敌情!侦察分队回报,野狐岭平原八路阵地修建了很多壕沟,似有伪装!”
“沉寂?”木村眉头一挑,随即露出不屑的笑容,“被帝国雄师的威势吓破了胆,正在瑟瑟发抖吧!命令部队,加速通过青石口峡谷!目标——野狐岭平原!全歼当面之敌!”
“哈依!”传令兵策马飞奔而去。
急促的行军号响起。本就急行军的队伍速度再次提升。
第142联队、第70联队的步兵扛着步枪,小跑着涌入狭窄的青石口峡谷。
沉重的山炮、野炮被骡马奋力拖拽,炮轮碾过谷底的碎石,发出隆隆声响。
89式中战和95式轻战的履带卷起泥浆,引擎的轰鸣在山谷间回荡。第14、第15步兵大队紧随其后。
一万五千人的队伍,如同一条巨大的土黄色蟒蛇,蠕动着钻进了青石口峡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