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沌低语指示的路径,是一条沉入疯狂腹地的血管。韦东奕行走其中,感觉自己的感官和逻辑都在被持续地、不可逆地污染。周遭不再是无序的混乱,而是开始呈现出一种诡异的、病态的“倾向性”。混沌物质凝聚成类似器官组织的形态,搏动着,分泌着对秩序刻骨铭心的恨意。低语不再是来自外界,更像是从他自己的思维深处滋生出来,不断呢喃着破坏与毁灭的冲动。
火种之心的光芒在这片区域受到了明显的压制,仿佛纯净的光明落入粘稠的原油,只能勉强照亮周身极小范围。但那共鸣和牵引感却前所未有的强烈,几乎化为实质的拉扯,指引着他走向路径的尽头。
那里并非开阔地,而是一个巨大无比的、由蠕动混沌物质构成的“腔室”。腔室的中央,悬浮着某物。
那东西的存在本身就是一个剧烈的矛盾。
它大致呈现出一种结晶体的形态,但其结构并非自然界或数学中任何一种已知的对称,而是一种不断自我拆解又自我拼合的、痛苦挣扎般的动态平衡。它散发着微弱却纯净的创生辉光——那正是火种之心共鸣的源头,是“源”的力量无疑。但这辉光却被一层厚厚的、暗沉污浊的、仿佛凝结了所有负面情绪与混沌恶意的“外壳”紧紧包裹、缠绕、渗透。
创生的力量不断试图突破那污浊外壳的束缚,每一次冲击,都让那结晶体的形态发生剧烈的扭曲变形,散发出令人心悸的痛苦波动。而污浊外壳则如同活物般蠕动收紧,不断将更多的混沌恶意注入其中,试图将那创生辉光彻底污染、同化。
这是一个被混沌囚禁、折磨、缓慢扼杀的“源”!
韦东奕瞬间明白了。并非所有“源”都被园丁静滞。至少有一个,落入了旧花园废墟的古老混沌意志手中。它们无法像园丁那样用绝对的静滞法则将其“封印”,却用自身最原始的、充满憎恨的混沌力量将其“污染”、“囚禁”,试图将其扭曲成符合自身混沌本质的、另一种形态的“源头”——一个疯狂与毁灭的创生源。
…看啊…我们可怜的…兄弟…
…它被那些园丁伤得太重…迷失了…我们只是在…帮助它…适应新的环境…
…摆脱那些令人作呕的…秩序枷锁…拥抱真正的…自由…
混沌的低语在他脑中响起,带着一种扭曲的、令人不寒而栗的“怜爱”之情。
…你带来的…小光点…它能帮助它…完成最后的…蜕变…
…把它…给我们…
低语的指向变得清晰而贪婪,瞄准了韦东奕怀中的火种之心。它们想用林薇留下的最后纯净火种,作为污染这个被囚禁“源”的最后催化剂!
就在这时,被囚禁的“源”似乎也感受到了火种之心的靠近,那被污浊外壳包裹的创生辉光猛地炽烈了一瞬,发出一阵极其微弱、却充满了无尽悲怆与渴望的波动:
…解…放…
…或…毁…灭…
这波动直接穿透了混沌的低语,清晰地传递到韦东奕的意识深处。
没有任何犹豫,韦东奕猛地后退。他怎么可能将林薇最后的遗存交给混沌去污染另一个创生本源?
但他的动作还是慢了一瞬。
就在他心生警惕,意图后退的刹那,周遭整个混沌腔室骤然收缩!那些蠕动的墙壁、地面、天花板瞬间化作无数粘稠漆黑的触须,铺天盖地地向他卷来。它们的目标不仅仅是他,更是他怀中灼热的火种之心。
与此同时,那股一直锁定他的冰冷意志——现实锚点——似乎终于穿透了混沌核心区域的层层干扰,重新变得清晰无比!
【目标锁定确认。环境干扰系数修正。清理协议:存在性剥离,执行。】
没有光影效果,没有能量冲击。韦东奕却感到一种比归墟湮灭、比静滞冻结更可怕的感受。他感觉自己存在的“基础”正在被强行抽离。他的记忆、他的情感、他与谬误之种的连接、他感知到的文明回响…构成“韦东奕”这个存在的一切信息,都在被一种无可抗拒的力量从宇宙的“记录”中强行擦除!
这不是杀死他,这是让他“从未存在过”!
谬误之种疯狂爆发,悖论环流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旋转,试图用自身“不可归档”的特性对抗这种存在层面的抹除。火种之心也爆发出最后的辉光,顽强地稳固着他核心的“人性编码”。
但这股来自观测者的抹除力量太过绝对,太过底层。他的思维开始变得空白,记忆碎片如同被风吹散的沙堡,他对公式的理解、数学的感知正在迅速消退。
…可惜了…甜美的谬误…
混沌的低语带着一丝遗憾,但更多的是一种冰冷的、对即将失去玩具的漠然。无数混沌触须趁机蜂拥而上,缠绕住他的四肢躯干,疯狂地抽取着他的一切,同时重点攫取向那团抵抗着存在剥离的纯白辉光——火种之心。
内外夹击!观测者的存在性抹除,与混沌意志的贪婪吞噬!
韦东奕陷入了绝对的绝境。他的意识如同风中残烛,即将彻底熄灭。
就在这最后的时刻,在存在被彻底剥离、被混沌吞噬的前一瞬,他那因谬误之种而变得异常敏锐的感知,捕捉到了被囚禁的“源”在疯狂挣扎中,那污浊外壳因为极致的力量波动而产生的一丝极其细微的——裂痕。
透过那裂痕,他感知到的不是纯净的创生之力,而是…一种与火种之心同源,却更加古老、更加原始,甚至带着一丝…静滞意味的波动?
以及,裂痕背后,那被囚禁的“源”的核心深处,并非预想中的生命光辉,而是一个极其微小的、绝对黑暗的、仿佛能吞噬一切光与热的——
——点。
一个熟悉的点。一个他在静滞源点感受过的,代表着绝对“无”的点。
这个被混沌囚禁的“源”,内部的核心…竟然是静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