瓦子巷的喧嚣像滚油泼进沸水,说书人的醒木“啪”地拍响,杂耍棚的铜锣炸出金鸣,糖画张的吆喝混着孩童嬉笑,却掩不住街角的滞涩——阴影比别处深三寸,黑衫汉子在幡旗下游荡,眼神黏在孩子身上,像鹰隼盯兔。
“张班主的棚在巷尾,”潘巧云攥紧名录,指尖将“阿木”二字按出浅痕,“他说小石头眉眼有道月牙疤,总揣着半块莲糕,等妹妹分食。”
韦长军袖中金焰暗亮,扫过巷两侧幡旗。木杆缝里,细如丝线的根须泛着绿光,正往铜锣上爬。“这些根须比破庙的阴,”他压声说,“别碰木偶,关节里可能藏着莲种芯。”
王二婶扛着锤子,见黑衫汉子往杂耍棚后钻,粗嗓炸开:“站住!偷肉还是摸蛋?”汉子慌得撞翻糖画摊,糖浆刚凝亮壳,就被根须吸成黑渍,像块啃烂的焦饼。
“林灵素余党!”裴如海桃木剑出鞘,清莲符红光斩断缠向王二婶脚踝的根须,“巧云,撒断莲草粉!”
粉末撒处,根须蜷成焦团,却有更多从戏台板缝钻出,缠向翻筋斗的孩童——那孩子系红绸,眉有月牙疤,正是小石头。红绸被根须勾住,猛地拽向地面。
“抓住红绸!”潘金莲奔去,珠花撞出轻响,却见戏台后傀儡突然动了,关节缠根须,绿琉璃眼珠直盯小石头后颈。
“木偶有问题!”韦长军金焰化鞭,卷住木偶脖颈。红光炸处,木偶裂成碎片,滚出团发黑的莲籽,“是莲种碎末做的芯!”
黑衫汉子从棚顶跃下,骨刃刺向小石头:“抓活的喂莲种!”王二婶的锤子飞来,砸偏骨刃,她揪住汉子衣领:“其他孩子在哪?春生腿断了吗?莲儿辫还在吗?”
汉子口鼻淌血,狞笑未绝,突然抽搐——皮肤下钻出根须,转眼成了蠕动的茧,竟是被同伙毒杀。
“暗格!”裴如海劈开戏台木板,底下传来啜泣。潘巧云撒清莲露:“别怕,我们带了莲糕。”
窟窿里探出扎羊角辫的小脑袋,攥着硬边莲糕:“我是丫蛋……阿木哥说,带莲糕的是好人。”她身后,瘸腿的阿木护着个缩在怀里的男孩。
“春生和莲儿呢?”潘金莲蹲问。
阿木声哑:“被黑衫人带往莲池,说碑下有‘亲人’,要绑他们祭‘娘’。”
韦长军心头一沉——碑下是血祭孩童埋骨地。“王二婶,带孩子回清莲坊,用桃木符守门窗!”他金焰暴涨,“我们去莲池!”
刚出巷口,个五短胖子拦路,像块滚圆冬瓜。锦袍不合身,领口歪着露油腻脖颈,小眼睛眯成缝,透着色光,嘴角鼠须胡随笑乱抖——正是邓通判二公子邓文迪,腰间镶金短刀鞘上,刻着歪扭的莲。
“哟,韦长军,”邓文迪搓手,小眼睛在潘金莲与潘巧云身上打转,口水欲滴,“小娘子们跟爷回府,好酒好菜伺候,享不尽荣华。”他伸手去摸潘金莲的脸,短粗手指沾着黑泥。
潘巧云躲到裴如海身后:“无耻!快让开!”
邓文迪舔唇:“烈性子爷更爱。你这仙女似的,比勾栏娘们强多了,跟了爷当二少奶奶。”他竟去拉潘金莲的手,视韦长军如无物。
韦长军眼神骤冷,金焰跳在指尖,红光映得邓文迪脸惨白。“邓通判的种?”他上前一步,气场压得对方缩颈,“你哥邓文府喂了根须,你也想试试?”
邓文迪色厉内荏:“你敢骂我?我爹是通判!抓你进大牢!”
韦长军冷笑,一把拎起他的衣领,像拎只肥鸡。邓文迪嗷嗷乱蹬,锦袍扯变了形。“抓我?”韦长军将他掼在地上,“扑通”一声,门牙差点磕掉,“就你这五短身材,给莲母提鞋都不配。还敢惦记她们?”
脚踩在邓文迪背上,金焰凑近他脸,吓得他涕泪横流:“韦爷饶命!小的有眼无珠!再也不敢了!”
“滚。”韦长军收脚。邓文迪连滚带爬,袍子绊倒自己,屁滚尿流地逃了。
林深带雪团奔来,折扇歪在肩头:“柳太傅说,余党要在莲池用春生、莲儿的血,激活‘莲母残核’!”
雪团对着巷口莲糕摊炸毛——糕上黑莲籽,正往糕里钻根须。
“连吃食都藏根须!”潘巧云捏碎药包,断莲草粉撒上。
阿木拽住韦长军衣袖,瘸腿磕地响:“我知道莲池密道,当年挖来逃去找爹娘……能绕到碑后!”他掏出块磨圆的莲形木牌,“莲儿给我的,说能挡根须,她留了块一样的。”
木牌纹路,与莲娘笺上残缺莲分毫不差。
韦长军接过木牌,金焰亮如白昼:“走!去莲池!”
瓦子巷铜锣仍响,却像擂鼓助威。阿木瘸腿在前,丫蛋攥着他衣角,小脸没泪,只有莲娘般的执拗。
莲池风骤冷,新碑影子拉成长舌。远处传来孩童哭喊,混着根须“簌簌”声,催着一场迟来的对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