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道出口的破木板一掀开,腐叶混着纸钱的寒气直扑面门。城西残阳将乱葬岗染成暗红,新坟歪歪扭扭插着缠布槐枝,枯树桠挂着流民的破草帽,风一吹“哗啦”响,像濒死者的喘息。两个裹麻袋的乞丐正用枯枝拨弄新尸衣角,见沈槐、林槐丫等人出来,饿绿的眼缩回坟后——这乱世里,死人身上的干粮都算奢念。
“茶寮是槐安堂暗哨,也是去义庄的道。”沈槐拨开带露的野草,话音刚落,密道方向“轰隆”一声塌响,土渣簌簌砸肩。林小婉攥着信号弹的手泛白:“韦大哥和黑鸦还在断后,赵都虞候的人快绕来了!”
脚下土路坑洼,积着雨水与秽物,酸腐味钻鼻。路边村落早成废墟,土房塌了半边,墙上“逃荒去江南”的炭灰字被雨冲得只剩残影,墙根半袋发霉谷子撒了一地,村口老槐下拴着匹瘦马,肋条根根分明,马旁碎陶碗底还沾着干硬的槐叶粥——三天前逃荒的人家,终究没躲过金兵堵路的劫。
拐过土坡,“王记茶摊”的马灯晃出昏黄。蓝布幌子磨破了边,石碾子上的挑夫啃着硬麦饼,眼却瞟着斜对过:赵府税吏正踹打卖菜老汉,菠菜撒了满地,税吏叉腰吼:“赵都虞候说了,过路费涨了!没钱就留菜!”
沈槐按住林槐丫的肩,低斥:“西门庆!赵都虞候的表亲,城西暗桩,上个月抽走张阿婆最后半袋干粮,害她饿死在乱葬岗!”
茶寮里,西门庆斜倚长凳,象牙折扇敲着掌心,酒气裹着熏香扑向身边女子。潘金莲绯红罗裙打了补丁,银钗缺了珠,绞着锦帕的手泛白,耳尖红透却瞪着眼:“官人自重!我是有夫之妇!”桌角武大郎缩着,粗布褂沾炊饼屑,竹篮提手被攥出深痕,却悄悄把耳朵凑得更近——他早想偷听赵府的动静。
门槛上,白衣人斜倚着,素白劲装不染尘,墨剑剑柄缠冰绡,指尖捏片槐叶,目光淡如寒潭。是西门吹雪——三年前遇过槐蛊噬心的剑客,临终说“城西有蛊源”,今日循着邪气寻来,偏被西门庆的拉扯挡了望义庄的视线。
“跟武大郎这窝囊废,能有什么奔头?”西门庆折扇挑向潘金莲鬓钗,“赵都虞候要你去府里做针线,保你穿绫罗!”说着猛地拽她手腕,“走!”
潘金莲痛呼着拽桌沿:“大郎救我!”武大郎突然扑上来抱西门庆的腿,红着脸喊:“你敢伤她,我就喊得街坊都知道——你说老柴房有暗哨,赵都虞候要挖槐根炼蛊!”
西门庆踹得他后脑勺磕桌腿,刚要捂嘴,颈后骤寒。西门吹雪已立在他身后,剑出鞘半寸,寒光映着马灯:“你的手,挡路了。”
“我是赵都虞侯的表亲!”西门庆色厉内荏,却见韦长军从树后大步出,青钢剑握在手里——密道窄弃了枪,这剑是槐露殿随手拿的,早年学的剑法虽不常用,此刻正合用。“正好问你,赵都虞候在义庄布了多少人?”韦长军扣住他手腕,指节发力。
西门庆喊随从,却见白光一闪,两个打手捂着手腕倒地,剑鞘上血珠欲滴。西门吹雪瞥韦长军:“快些,别耽误我追邪气。”
韦长军侧耳听义庄方向的兵刃响,又瞥到乱葬岗的黑影哨探,加重力道:“老柴房暗哨?炼蛊窝点?”西门庆疼得冒汗:“义庄十多个亲兵,老柴房俩暗哨……窝点在双木林旧窑!”
“密道火光近了!三个哨探往这来!”林小婉跑出来,信号弹在手里晃。西门吹雪望向义庄——邪气混着槐精气翻涌,白衣一闪:“下次切磋,我去斩蛊源。”话音落已消失在夜色。
韦长军对沈槐道:“带他们去槐安堂放信号,我去义庄救林叔!”转头见西门庆要跑,茶摊摊主突然站起,撸出槐叶刺青:“槐安堂暗哨在此!”挑夫也摸出短棍挡路,哨音已飘向远处。
武大郎爬起来,递过温炊饼:“有小路绕老柴房,破窑后歪脖槐是记号,通义庄侧门!”潘金莲塞来绣帕,墨点标着路线:“谢壮士救命,这点路,算报答。”
韦长军揣饼提剑,往小路奔去。风里槐香混着腥气,义庄方向“轰”地炸起火光——是火油弹!他脚程更快,剑穗铜铃“叮铃”撞碎夜色。
沈槐带着人按帕子走,果然见破窑旁俩暗哨打盹。林小婉掷石子砸瓦,沈槐剑刃扫过,暗哨刀落被擒。“问清后招,送槐安堂!”她望着义庄火光,脚步不停。
茶寮里,巡逻队甲叶响。西门庆被反绑,卖菜老汉蹲在角落:“端了炼蛊窝,我带街坊送炊饼!”摊主指流民棚灯火:“那些灯亮着,就是希望。”
武大郎夫妇到流民棚外,他提高声音喊:“赵都虞候炼邪蛊抓我们当药引!有人在反抗!”棚里哭声停了,破门“吱呀”开,拄拐老汉探出头:“真的?”武大郎眼里闪着亮:“真的!我们传消息,不让坏人得逞!”
韦长军踹开义庄侧门,焦黑门板后狼藉一片。屋脊上白影一闪,西门吹雪立在上面:“蛊源在母芯里。”庄内林青山的怒吼传来:“赵都虞侯!你用流民血祭蛊,我跟你拼了!”
韦长军冲进内堂,见林青山被按在地上,怀里护着木盒,赵都虞候举着沾血铜鼎往盒上凑:“母芯是我的!槐尸蛊大成,城西归我!”
青钢剑直刺后背,赵都虞候侧身躲过,挥亲兵上。西门吹雪从屋脊跃下,剑劈铜鼎:“邪祟,也配碰槐精气?”鼎裂银针飞,赵都虞侯急了,砸开黑瓷瓶——槐蛊粉散出腥气,亲兵突然抽搐着扑来。
“剑道正气可驱蛊!”西门吹雪剑挑亲兵手腕,韦长军凝神运气,流云九式展开,剑泛青光:“流云归海!”剑尖轻点,疯癫亲兵倒在地上。
赵都虞侯见势不妙,刺倒身边亲兵,趁乱撞窗逃去。“追不追?”韦长军收剑。西门吹雪摇头:“蛊源已控,他跑不远。母芯需槐枝养,别让邪祟碰。”说罢要走。
“西门兄留步,多谢相助!”韦长军喊。西门吹雪脚步顿:“槐蛊再犯,可去万梅山庄寻我。”白衣入槐林,一片槐叶飘落在木盒上。
林青山打开木盒,木芯淡青微光漫开,腥气散了。远处槐安堂升起绿色信号弹,在夜空炸开小星。“沈槐他们到了。”韦长军捡起半截“城西义庄”木牌,烟灰擦去,微光里透着暖。
流民棚里,越来越多人举着锄头出来,武大郎的声音还在回荡;茶寮外,巡逻队押着西门庆,挑夫和老汉跟在后面念叨着“端窝点”;槐安堂路口,沈槐望着义庄微光,笑了。
这夜的城西,火光缠槐香,刀光映剑影。乱世里的反抗火苗,从义庄到流民棚,从茶寮到槐安堂,星星点点连成了片。而黑暗深处,赵都虞候的眼盯着光点,嘴角勾出阴狠——母芯与槐蛊的较量,才刚撕开最烈的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