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北废宅的断墙像啃剩的兽骨,墙头枯草挂着雪沫,风卷雪粒砸在破门板上,“吱呀”声像濒死的鬼哭。三更梆子刚过,韦长军掌心的短刀冰得硌人,怀里的铜烟袋锅却烫——那刻着“韦”字的烟杆,是姐夫最后的念想,此刻正烧着他的骨头。
“门后三个死士,听我笛音。”黑斗篷的骨笛在袖口泛着冷光,吹起短促的蜂鸣调,笛音贴着雪地滚,像藏了群毒蜂。黄风仙往门缝里瞥了眼,突然按住他的肩:“呼吸太匀,被喂了药!”
话音未落,破门“轰隆”被踹开。三个黑甲死士扑出来,朴刀泛着霜光,眼白翻得像死人。黑斗篷的骨笛刚转尖,一股腥气猛地裹过来——引魂水!死士眼中渗出血丝,竟直扑巷口的孩子。
“姐!”韦长军的短刀刚割开朴刀,就见韦秀莲扑在孩子身上,铜烟袋锅往死士手腕上砸,火星溅在她粗布衣袖上。裴如海扬手撒出黄粉,辣椒混着雄黄炸在死士脸上,那汉子捂着眼嗷嗷叫,阿旺的扁担趁机扫过去,“咔嚓”断了他的腿骨,可他爬起来还抓孩子,黄风仙的长剑直刺后心,黑血喷在雪地上,融出一个个小坑。“血里掺了尸油,难怪不知疼。”裴如海的声音发沉。
后院传来孩子的哭声,十几个木笼堆在雪地里,差役正往笼上浇油。黄风仙的长剑劈飞火把,阿旺的糖人糊了另一个差役的眼,裴如海一药锄敲晕他。“先生在阁楼!”黑斗篷指向那扇漏光的窗,周显突然挣着喊:“先生给我赏钱!”小桃娘的采药铲反手拍在他背上,阿旺把他捆成粽子,扔在笼边。
阁楼楼梯朽得“嘎吱”响,曼陀罗香像毒雾裹过来。裴如海分了几粒黑药丸,“含着,解毒。”推开门,香案上的铜炉积着暗红香灰,穿锦袍的老头把玩着白玉瓶,左腕银镯上的“刘”字,刺得韦长军眼疼——是刘都头的镯子!
“故意把姐夫塞给我,你早知道我是谁!”短刀抵着老头的锦袍。“先生”笑出痰响:“不光知道你,还知道黑斗篷的弟弟李墨,攥着你给的干粮渴死在暗格里。”他摸出个锦盒,半块干粮上的曼陀罗粉还在,“你弟弟的木牌,我抄给京城了。”
黑斗篷踹翻香案,香灰扬了满脸。黄风仙的长剑挑开暗格,发黑的稻草里缠着块衣角,绣着个磨白的“李”字。黑斗篷攥着衣角,把骨笛贴在唇边——不是蜂鸣,是《陇头月》的调子,碎得像被风撕烂。他猛地砸向地面,笛身磕出裂纹,试吹时调子哑了些,却没断气。“就算裂了,也得陪我讨公道!”
“我快死了,总得有人知道真相。”“先生”嘴角淌出黑血,突然抓着韦长军的手往自己胸口按,短刀彻底没入。“京城来人左耳后有曼陀罗刺青……花名册在槐巷老井……”
楼下喊杀声炸响,死士围了木笼。周显突然抖着喊:“我见过刺青人!灰袍的,说老井有宝贝,真正要花名册的是开封戴玉扳指的人!”裴如海瞥了眼他指缝——黑泥和先生指甲缝里的一个色。
“小心!”小桃娘的采药铲飞过去,打灭“先生”手里的火折子。众人冲下楼,裴如海给孩子喂解药时,突然指着断墙:雪水融后,墙上竟洇出曼陀罗血图,像无数冤魂在淌血。“引魂水掺了尸油,这是血祭的阵。”
韦秀莲突然抓住个孩子的手腕:“这红绳结是保长的标记!”她往巷口跑,阿旺正抱戴虎头帽的孩子,“别碰!帽檐藏着曼陀罗籽!”阿旺摸出那包暗红粉末,脸色骤变。小桃娘把采药铲递过去:“撬笼,阿力的仇一起算。”
废宅横梁“咔嚓”塌了,雪尘裹着火光。马蹄声突然滚过来,残镇外的灰袍汉子勒马时,左耳后曼陀罗刺青一闪。“别追!”黄风仙拦住韦长军,“他往城北跑,槐巷在城西,调虎离山!”地上的纸条画着槐巷地图,边角的曼陀罗缺瓣记号,和“血祭开封”纸上的一模一样。
黑斗篷攥着裂笛和衣角,雪沫落在他疤脸上。韦长军摸了摸怀里的铜烟袋锅,天边鱼肚白像被血浸过,亮得发涩。“下一站,槐巷老井。”他的声音压着雪风,“拿到花名册,去开封——不管是宰相府的老夫人,还是戴玉扳指的人,都得讨个公道。”
众人抱着孩子往残镇外走,雪地里的脚印一串跟着一串,通向还没亮透的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