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京城临时将军府内,此刻正在上演一场文、武大战。
几十名文官们经过长途跋涉,好不容易来到最前线,每一个人都面如土色,心中积攒的怨气更是达到顶点。
他们来的路上早就达成一致,到了前线,用圣人之言,劝辽国投降,宋朝也趁机与辽国重新签订檀渊之盟,并改成辽国向宋朝缴纳岁币。
如此,不但能洗刷大宋百年屈辱,更是能将此前给出去的钱财变本加厉收回来,也能让官家看看,治国平天下,最后还是要靠他们这些文臣。
只是想法虽好,可征辽大军的作战速度更快,他们紧赶慢赶,连辽国军队的影子都没见着,就得知,东京城已经是辽国的最后一座城池,其余辽军已经溃散退至大草原深处。
辽国都灭国了,他们这一趟岂不是白来了,结果到了将军府,主帅还不在,留守的小将也是个木讷的,不知道安排他们休息,就这么干等着。
一群文官聚集在一起,心里有攒着火,可不得蛐蛐征辽大军。
“破坏澶渊之盟的百年和平,已经有违信义,盛家将军居然赶尽杀绝,直接灭了大辽,以后周边邻国怎敢与大宋交好?”
“官家支持征伐辽国,助长武将气焰,以后我们这些文臣在朝堂之上还有何立足之地?”
“不过短短几个月就灭掉辽国,这灭国之仇必定埋下祸根,那些辽国遗民日后必定反击,届时,各地叛乱不断,大宋危矣”
“盛将军行事狠辣残暴,简直是我大宋……”
这群文官越说越激动,越说越兴奋,越说越觉得有理,此刻,只觉得世人皆醉他们独醒,誓要揭露盛将军残暴不仁的真面目。
却没看见堂上的武将脸色已经黑如锅底,所有人都紧紧握着刀把,手臂上青筋暴露,一切的克制,在有一文官说盛将军沽名钓誉,是祸国奸臣时彻底炸了。
武将们骂人可不会引经据典,怎么粗俗怎么痛快怎么来。
墨兰好不容易挤进将军府正堂,看到的就是文武官员,分列两边,手舞足蹈,激情开骂,唾沫横飞的壮观场面。
“将军”
“将军”
……
武将们见到墨兰,赶紧闭麦,盛将军可不是什么好性子的人,一年的训练加上这几个月的征战,这些人对她越了解,越是敬畏。
这哪是什么女子,简直是大宋女杀神。
他们能一路这么顺利将辽国彻底赶到草原,一方面是这次的武器和粮食充足,最重要的一方面就是盛将军那逆天的武力值。
在战场上永远是冲在一线,每一场战争都能第一时间突破敌军防线,摸到敌军大后方,斩杀对方指挥将领,敌军群龙无首,自然是只能节节败退。
墨兰轻点头也没责怪将士们无理,而是用锐利的眸光扫向另一面吵吵嚷嚷的文官,冷声道:“吵够了就通通给我闭嘴!”
极具穿透力的声音响彻整个大堂,让文官们瞬间安静下来,诧异的打量说话之人。
她身材高挑,骨架舒展,肩背挺直,厚重的铠甲泛着摄人的寒光,就这么站在那里,浑身散发着一种沉稳不可撼动的气势。
她的眼眸深邃明亮,目光锐利如同鹰隼,缓缓扫过对面所有人,每一个与她目光交汇之人,都感觉到凌冽的刀子从身上刮过,让人心中胆寒不已,头也忍不住低下。
此时,众文官心中隐隐有了猜测,只怕这位就是传闻中的盛将军。
“不是说有圣旨吗?圣旨呢?”墨兰拧眉问道。
护送文官的郑将军和盛宏领着一内侍从人群最后面走了出来,内侍展开黄色卷轴高声道:
“征辽大将军盛墨兰、征辽文官团接旨”
在场所有人齐刷刷跪下接旨,文臣们听到「盛墨兰」三个字都蒙了,那不是永穰郡主郡主的名字,难道是重名?若是同一个人,那不就是女人,女人上战场打仗?
还不等他们想清楚,内侍已经开始宣读圣旨:
“奉天承运,皇帝制曰:
今有朝中诸文臣,慨然以圣人之理战辽国之师为志,屡奏仁义可化干戈。朕深嘉其忠勇,特命尔等随征辽盛将军麾下效命。
战前之仪,必遣文臣为先:
每遇两军对垒,盛将军须令文臣整冠持节,至敌阵前宣我朝德化。
成败之责,各有攸归:
若其舌锋未捷而敌军鼓噪,盛将军可即刻挥师鏖战,勿以文臣为掣肘。”
文臣们还没有从征辽大将军可能是女人的打击中反应过来,就听到官家的圣旨内容,所有人人都不好了。
他们以为的用圣人之言说服辽国停战,应该是双方各自派出使者,在安全的地方进行谈判,而不是将他们扔到战场上打前锋,面对敌军的刀剑。
官家这是报复他们啊!
这些人也顾不得探究盛将军的身份了,而是纷纷小声讨论着,该怎么改变上战场的命运。
墨兰接过圣旨,看向所在后面,装作平静的老爹,心下好笑,朝郑将军和盛宏拱拱手为难道:
“爹,郑大人”
“如今辽国已经覆灭,若是要再让这些大臣在战场上大展雄风,只怕是必须要进入草原追击了,本将军以为不妥,草原情况复杂,我不能让将士们去冒险!”
郑将军点点头深以为然,两人一起看向盛宏,就等着他说话。
盛宏心里苦,但是他不能说,他现在只想缩小自己的存在感,没看到下面那群文官听到墨兰叫爹的时候,那眼神已经快要将他撕碎了。
不过到底是文官,做事更加周全,他建议道:“既然如此,还是请官家定夺吧。”
三人一番商讨,最后由墨兰直接写了陈情信,快马加鞭送往汴京城,让官家定夺下一步计划。
这段时间,她也没闲着,更没有让那群文官闲着,东京城内的辽国百姓要安抚,城墙要修复……一堆事呢。
她特地将这些高高在上的文官,派去说服称重那些负隅顽抗的辽国战俘。
结果嘛,当然是喜人的,在庙堂之上的文人,心里怀揣着礼义廉耻,天下太平。
却不知,对与在前线厮杀的将士来说,他们主张和平,就是蔑视将士们在战场上流出的鲜血,就是一场来自自己人的背刺。
对于在辽国压迫下生活艰难的大宋子民,他们主张的和平就是投降,就是放弃他们平民的生命,就是舍弃他们苟且偷生。
这些道理,不用墨兰跟他们说,辽国的百姓、战俘,还有被抓到东京城的宋人会告诉他们这个残酷的现实。
也不知是汴京城的消息太慢还是怎么的,等墨兰彻底安排好东京城的边防布置,城中百姓已经恢复正常生活,官家的回复这才传来。
官家召墨兰回京,并让他将文官们通通带回汴京城,郑将军则是作为守城将军留了下来。
回去的路上,文官们再不似来时的嚣张,经过近一个多月的现实毒打,他们才知道所谓的圣人之言,所谓的和平,在敌对的两国之间是多么可笑。
读了这么多的史书,古人早就告诫过“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他们这次可是真的领悟了,也不敢再小瞧这些武将。
尤其是盛将军所说的:“国家的尊严存于剑锋之上,道理在大炮射程范围之内。”
原本是墨兰一时感慨,借用现代的名言,却让这些文臣如醍醐灌顶,对两句话奉若经典,他们终于承认:
唯有武将们将对手打趴下,敌人才愿意听他们讲道理,只有让对手惧怕,才能真正避免战争。
“盛大人,令千金当真是天赋异禀,小小年纪在农事、武功上,都有如此高的成就,未来可期啊,若是男子……”
“是啊,可惜是个男子……”
…………
盛宏笑笑,并不参与讨论,虽然他也重男轻女,但他心里跟明镜似的,就算以后盛家男儿再出息,也很难超越墨兰的成就。
官家也并不会因为墨兰是女儿,就是忽视她的成就,这一次,只怕墨儿又要更进一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