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散去,盛宏和王若弗却不敢休息,而是不顾夜深人静,让冬荣将长柏和长枫两个哥儿叫到葳蕤轩。
柳嬷嬷在盛宏示意下,将明兰和齐衡私相授受的事情,以及利害关系详细说与两人听。
收敛了脾气多年的王若弗,这一次难得不给两人好脸色,疾言厉色斥责:
“你们两个蠢……明兰常常往苍松园送东西,你们居然丝毫没有察觉,齐衡给明兰送东西,早上总要带到家里,你们是一点都没有警觉吗?还是觉得家中怎样和你们无关?”
“还是说你们察觉了,却故意放任小六去攀附齐国公府的高枝?你们觉得齐国公府能看的上小六?拿阖府姐妹的名声和你们的前程为他们两人铺路,你们简直是………”
只要一想到若这两人成了,平宁郡主不知道要怎么羞辱盛家;若是传出盛家私塾就是为了攀高枝才特意开设的,盛家还有什么名声,王若弗气的整个人都在颤抖。
长柏愧疚的扶住母亲,请罪道:“儿子,儿子糊涂,是儿子不够关心姐妹和同窗,请母亲息怒。”
长枫也指天发誓,他绝对没有借家中姐妹攀附权贵的心思,是真的没想到明兰会和齐衡发生什么,两人身份悬殊,根本就不可能,他完全没往那方面想。
王若弗唱了黑脸,盛宏继续唱白脸,先是肯定两人没有利用姐妹的想法,又说起两人对人的防备之心不够。
“柏儿、枫儿,庄先生说,明年春闱,你们考中的机会很大,官场波云诡谲,就算是再熟悉的人都要保持警惕,否则……”
他闭了闭眼睛,怕两个儿子不懂这些道理,最后深深看了眼长枫,决定以勇毅侯府为例:
“枫儿!
你曾祖父当年是怎么死的?是被他从小养大的侄女也就是你们祖母害死的;
你祖父怎么获罪的?是你祖母借着你祖父的发小之手诬陷;
你祖父母是怎么死的?是你祖母借你母亲身边的奶娘下的手;
你母亲是怎么被送到盛家的?还是你母亲最亲近的奶娘做下的;
你母亲是怎么成为为父的妾室的?是你祖母设下的陷阱一步一步将你母亲推向做妾的路。
……
你曾祖父母,祖父母,都是死在最相信最亲近的人手里。
为父说这些,是要让你们知道,活在这世上,要时刻保持警惕,否则,枫儿先辈的遭遇就会再次上演。
你们身边之人的任何一点异常,都要时刻留意,反复琢磨,否则就有可能错过自救的机会,跌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这是盛宏第一次,完完整整的将勇毅侯府的事情从头到尾讲给两个儿子,不只是想要两个孩子引以为戒,还是要让他们彻底看清老太太的真面目,以后对老太太防备起来。
长枫眼眶通红,虽然早就知道这些,但从盛宏耳中听到,他还是觉得恨的牙痒痒。
长柏也是感到震惊万分,虽这些年陆陆续续也知道了一些祖母的恶毒事迹,可祖母待他一向关心慈爱,所以他才对祖母从不设防。
无论如何,从这日晚上开始,盛长柏这个盛家继承人与盛老太太是彻底离心了。
同时,随着墨兰给老太太下的加强版中风药,一直笼罩在盛家头上的阴云也终于散去,盛家除了寿安堂,所有人都睡了个好觉。
可同在汴京城的齐国公府的小公爷齐衡,却彻夜难眠,为盛家六妹妹担心了一整晚。
次日一早,还不等不为来唤,齐衡就自动醒了过来,比起往日早上半个时辰。
他洗漱好收拾,来到正房给平宁郡主和齐国公请安,陪着父母用完早膳,没说两句话就带着不为匆匆往盛家赶去。
虽然全程他都尽力表现得和往常一样,可做儿子的怎能瞒得过母亲,尤其是他还是独子,自小就获得平宁郡主的全部关注。
“元若,今日有些反常啊。”平宁郡主漫不经心的用勺子搅着碗里的燕窝粥,脑海中回想起儿子刚刚的反常。
儿子从小就在丫鬟婆子的精心照顾下长大,日常作息规律的如同一本书一样雷打不动,平日一言一行更是好像尺子画出来的一般规范。
可今日,他早了半个时辰过来,用餐时因为太过着急差点烫着,还有好几次的失神……
这一切都在述说一件事情,元若身上发生了什么,才能让一向注重礼仪的人变得如此失礼。
她转头看向兰嬷嬷,主仆两相处三十多年,后者立刻会意,服了服身子,准备告退下去查明小主子反常的原因。
“等等!”齐国公喊住兰嬷嬷,叮嘱道:“无论发生什么,不要擅自行动,不要打扰元若读书。”
以前,齐衡在平宁郡主的教养下,性格过于温柔,实际上确实缺乏决断,少了少年人的热血,这并不符合他对继承人的期望,只是郡主强势,他想着慢慢调教,也就放任了。
今日,儿子的异常让他看到了希望,私心里,他甚至希望元若这次能像是宁远侯府的顾二郎一样,好好和郡主闹一场,真正成长起来。
平宁郡主点点头,兰嬷嬷这才应声,恭敬告退。
再说齐衡,早早来到盛家私塾,这会教室里空无一人,他站在门口朝着内院的方向张望,心中是满满的焦虑。
过了好一会,顾廷烨、长柏、长枫相继来到私塾,他按捺住心中的担忧,和几人打招呼,不过那副心不在焉的样子,所有人都看在眼里,却都没说破。
长柏和长枫经过昨夜的说教,两人心里对齐衡都憋着火,只是碍于对方的身份,这才隐忍下来。
一向敏锐的顾廷烨,早就发现长柏和长枫对齐衡若有若无的疏离感,心中隐隐有了猜测。
直到上课时辰到了,庄先生从远处缓缓走进,还不见明兰的身影,齐衡再也绷不住了,装作不在意问道:
“怎么不见五妹妹和六妹妹的身影,再不来,她们就要迟到了。”
长枫瞟了齐衡一眼,随后转身道:“先生来了,我们还是赶紧坐好准备上课!再过几个月就是春闱,心思还是要放到做学问上!”
这话中有话,所有人都听明白了,顾廷烨若有所思的看向齐衡,只见他脸色瞬间煞白,嘴唇微颤,似乎想要说什么,最后嗫喏了两下,还是没有说出声。
只是,这天上午,齐衡根本就无法专心听庄先生讲课,时不时走神,被先生提醒了好几次。
下课时,庄先生直接宣布,以后盛家的姑娘不会再来私塾念书,听到这个消息,齐衡整个人都如同失了魂一般,大脑空白一片。
最后是在不为的提醒下,他才清醒过来,拔腿追上长柏几人,“顾二叔,长枫兄弟,我有些事情想问长柏兄……”
顾廷烨摸了摸鼻子,识趣的加速离开,长枫横了齐衡一眼,也跟着离开。
见两人的身影完全消失,他这才急切询问:“长柏兄,六妹妹昨日有些误会……我原本是……”
长柏知道他要说什么,柳嬷嬷昨日解释的很清楚,直接打断道:
“小公爷,昨日的误会已经解除了,也请小公爷不要在意,你我当务之急是准备明年的春闱,旁的都不重要。”
随后,长柏也不等他继续问,直接拔腿离开,这冷漠的态度,还能有什么不明白的,齐衡更是急的如热锅上的蚂蚁。
甚至升起来闯进盛家内院,找到明兰,亲自确认她是否安好,只是他到底还存了理智,并不敢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
不过她也没放弃,而是给了不为银钱,让他找人打听明兰的情况。
他的一言一行早就落入盛宏派来监视的人眼里,于是,在盛宏的授意下,在齐衡下学之后,不为也顺利打听到盛六姑娘的消息。
“你是说六妹妹没受到惩罚,只是和她的弟弟搬出了寿安堂,跟着她的亲娘一起生活。其他的呢?六妹妹心情怎么样,过的好不好?”齐衡抓着不为的手问道。
不为赶忙安抚齐衡激动的情绪,心中却是为自己担心不已,郡主若是发现小公爷对盛家的庶女动了心思,还常常私下来往,他这条命怕是悬了。
墨兰逛街回来,就看到齐衡宛如失心疯一样,抓着小厮不为的手摇晃,不为脸上满是绝望。
这也是个可怜人,因为齐衡和明兰的事情曝光,最后北平宁郡主迁怒,直接被打的皮开肉绽的,当场死亡。
平宁郡主真是不讲道理,不为不过是个下人,怎么可能违抗齐衡的命令,再说忠诚不事二主,不为不愿意向平宁郡主透露齐衡与明兰的私情,不正是因为他心中的主子只有齐衡。
既然如此,就让她来帮帮不为这个可怜人,于是当天晚上,在墨兰的威胁下,小天道哭唧唧的来到盛府,给不为造了个梦。
梦里,他亲眼看到自己死在小公爷的无能中,最后,小公爷伤心了一阵子就将他忘记。
那个梦太真实了,真实到第二日不为起床,都能感觉到屁股上传来的疼痛,于是在兰嬷嬷向不为打探消息时,这小子一五一十将小公爷与明兰的来往说了出来。
比起上辈子,平宁郡主从齐衡口中知道他喜欢明兰,这辈子,她清楚的了解两人产生好感,私相授受的每一个细节。
“两年,他们私下来往两年,为什么不来报?”平宁郡主差点要将椅子拍烂,眼里的愤怒几乎要喷出来。
不为立刻请罪,又说之前每次小公爷都避开他与明兰相处,所以他一直都不知情,直到昨天,小公爷特地让他打听六姑娘的情况,他才察觉到不妥。
齐国公也皱眉,从不为讲述的细节,他不得不怀疑盛老夫人关心孙子是假,不过是让盛家六姑娘送东西到苍松院的借口,就是故意她和儿子相处。
“盛老夫人,这是打的撮合元若和盛六姑娘的心思?可是六姑娘只是庶女,就算要撮合,五姑娘或者公主不是更合理?”他有些不确定道,毕竟这个猜想实在是太不可思议。
平宁郡主很清楚这内里的原因,五姑娘是养在大娘子膝下的,公主是养在林夫人身边的,只有这六姑娘是养在老夫人身边的,她自然是向着身边养大的姑娘。
只是她万万不该选择元若为目标。
“兰嬷嬷,备马,我倒是要亲眼看看这盛六姑娘有何魔力,让我的元若如此痴心。”
平宁郡主打定主意要给盛家一个下马威,竟然敢算计元若,简直是气人太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