决裂之后的日子,仿佛拨开乌云见月明。
筒子楼里那间不大的宿舍,终于不再弥漫着压抑和争吵的气息。虽然物质上依旧不算富裕,但精神上的枷锁被彻底打碎,连空气都变得清新起来。
庄超英仿佛变了个人。他不再像以前那样,带着一种沉重的、被生活压弯了腰的疲惫感。虽然话比以前更少了,但眼神里多了份清醒和坚定。他严格遵守着对黄玲的承诺,工资除了留下基本伙食费和极少零用,其余全部上交,不再过问黄玲如何支配。
他甚至开始主动分担家务。下班回来,会笨拙地帮忙洗菜、打扫,或者抱着咿呀学语的筱婷在屋里踱步,看着大儿子图南写作业。虽然动作生疏,但那份尝试融入和弥补的心意,黄玲能感受到。
弹幕对此评价不一:
【啧,早干嘛去了?现在知道表现了?】
【不过好歹知道改了,比那种死性不改的强。】
【玲姐千万别心软!考察期至少十年起!】
【看着图南和筱婷有爸爸陪,还是挺温馨的。】
黄玲自然不会轻易心软。上辈子几十年的委屈,不是庄超英这点改变就能抵消的。但她乐得清静,乐得轻松。只要他不犯老毛病,不把麻烦带回家,她愿意维持表面上的家庭和睦,给两个孩子一个相对完整的成长环境。
她的重心,完全放在了工作、孩子,以及如何利用先知和金手指,改善家庭条件上。
黄玲在苏州棉纺织二厂工作多年,从女工做到生产车间组长,凭借的就是认真努力和一股不服输的劲头。重生回来后,她带着几十年的阅历和对未来发展趋势的模糊认知(加之弹幕偶尔的提示),看待工作的眼光自然不同。
她注意到厂里生产的棉布花色单一,质量虽然不错,但缺乏市场竞争力。她凭借前世零星记忆和弹幕提醒(【玲姐,记得后来那种的确良和印花布很流行!】),开始在保证质量的前提下,有意识地向车间主任和技术员提出一些小建议,比如尝试新的纺纱工艺让布料更挺括,或者借鉴看到的画报上的图案,设计一些更鲜亮活泼的花色样本。
起初没人当回事,但黄玲态度诚恳,提出的建议又似乎有点道理,加上她劳模的身份,车间主任也就抱着试试看的态度,采纳了一两条。没想到,改进后生产出的一批布料,竟然在一次小型的内部展销会上,得到了来自上海采购员的青睐,签下了一笔不小的订单。
这下,黄玲在厂里一下子成了“技术革新”的积极分子,连厂领导都知道了她的名字。虽然碍于资历和学历,暂时没有升职,但奖金多了,话语权也无形中增加了。
这一切,黄玲做得不显山不露水,完全符合她一贯踏实肯干的人设。只有她自己知道,这仅仅是开始。
经济上,她利用空间和先知,开始了更加隐秘的积累。
她知道不久后,一些生活必需品如白糖、肥皂的价格会有所浮动,也会出现一些紧俏商品。她利用空间容量,分批、少量地从不同渠道购入一些,囤积起来。既不引人注目,又能在一段时间后,或自家使用,或通过隐秘渠道加价卖出,赚取微薄的差价,积少成多。
弹幕成了她的“经济顾问”:
【玲姐,可以留意一下侨汇券!那个以后有用!】
【对,还有国库券,现在没人要,以后能升值!】
【要不……去黑市淘换点老物件?比如邮票什么的?】
黄玲谨慎地采纳着建议。她不敢有大动作,毕竟时代所限。但她像一只勤劳的松鼠,一点点地为自己的小家庭囤积着过冬的粮草。那个一立方米的空间,被她规划得井井有条,里面除了必要的票证和少量现金,渐渐多了一些不起眼但未来可能升值的小东西。
与黄玲家的蒸蒸日上、氛围和谐相比,庄家老宅那边,则是一片愁云惨淡,每况愈下。
庄超英决裂后,除了在法律规定的极低赡养费外(在黄玲的“提醒”和舆论压力下,庄超英只依法支付了最低标准的费用),再未给过一分额外的钱。庄父的病需要持续吃药,庄母自己也年老体衰,庄赶美赚的钱连自己都养不活,更别提养家。
他们变卖了家里所有能变卖的东西,最后连房子都抵押了出去,只能租住在最便宜、最潮湿的棚户区。庄父没能熬过那个冬天,在一个寒冷的夜晚悄无声息地走了。葬礼办得极其简陋,几乎没什么人来吊唁,昔日的邻居同事,大多避之唯恐不及。
庄母在接连的打击下,精神彻底垮了,时而清醒,时而糊涂。清醒时,就咒骂黄玲是“扫把星”,骂庄超英“没良心”;糊涂时,就抓着庄赶美的手,一遍遍地问:“超英呢?我大儿子怎么不来看我?他最有出息了,让他拿钱来……”
庄赶美被生活磨掉了最后一点脾气,也变得麻木而暴躁。他对母亲的絮叨感到厌烦,对未来的生活感到绝望。媳妇早就跟他离了婚,带着孩子跑了。他成了真正的孤家寡人,守着神志不清的老母,在贫病交加中挣扎。
偶尔有关于他们的消息传到黄玲耳朵里,她也只是淡漠地听听,内心毫无波澜。
上辈子,他们吸着她的血,享受着庄超英带来的好处,安稳舒适地度过晚年,临了还因为庄超英不是亲生而让她憋屈至极。这辈子,这一切都是他们应得的报应。
弹幕更是毫无同情心:
【呸!活该!老天有眼!】
【这就叫善恶终有报,天道好轮回!】
【玲姐千万别搭理,让他们自生自灭!】
黄玲自然不会搭理。她的目光,早已投向更远的地方。图南快要上小学了,筱婷也一天天长大,她要为孩子们的未来,铺就更宽广的道路。
黄玲深知,改变命运,不仅仅在于经济上的翻身,更在于对子女的教育和培养。
大儿子图南聪明好学,继承了庄超英的学习天赋。黄玲不再像上辈子那样,只叮嘱他“好好读书”,而是开始有意识地引导他的兴趣。她利用去上海出差(厂里给她的奖励)的机会,带回一些建筑画册和科普读物,虽然看不懂,但让图南接触更广阔的世界。
“图南,你看这房子,和我们住的有什么不一样?”她指着画册上哥特式建筑的尖顶问道。
小图南睁大眼睛,好奇地指着:“妈妈,它的屋顶好尖啊!像宝剑!”
黄玲笑着摸摸他的头:“是啊,这是外国的一种建筑风格。世界很大,有很多不一样的好看房子,以后你长大了,可以去看看,甚至可以学着设计我们自己的漂亮房子。”
她不知道儿子最终会不会还是走上建筑设计的道路,但她要在他心里种下一颗探索和创造的种子。
对于小女儿筱婷,黄玲更是倾注了加倍的爱护。上辈子总觉得女儿懂事,忽略了她的敏感和内心需求。这辈子,她时刻关注筱婷的情绪,鼓励她表达自己。筱婷性格文静,喜欢看书,黄玲就千方百计地给她找各种小人书、童话故事,甚至托人从上海买回一套《十万个为什么》。
庄超英看到黄玲如此重视儿女教育,也深感赞同。他发挥自己的特长,开始系统地辅导图南的功课,也会给筱婷讲一些有趣的数学故事。家庭的学习氛围,渐渐浓厚起来。
偶尔,夜深人静时,庄超英看着熟睡的妻子和儿女,心中会涌起复杂的情绪。有对过去的悔恨,有对现在的珍惜,也有对黄玲的一丝敬畏和感激。他清楚地知道,是这个曾经被他忽略、被他家族拖累的女人,凭借一己之力,在风暴中稳住了这个家,并为他们撑起了一片新的天空。
他彻底明白了,谁才是他真正应该珍惜和守护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