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超市里的动静越来越小。
原本此起彼伏的粗嘎呼吸声,渐渐变得绵长而沉重。
偶尔有谁在梦中嘟囔一句,很快又被更深的鼾声取代。
半小时后,隔间外彻底陷入死寂。
只有炭火偶尔爆开的火星声,和铁笼里女人压抑的呼吸声,在空旷的超市里回荡。
杨思萱缓缓松开手,掌心的汗已经浸湿了白大褂的袖口。
她蹲下身,从医疗箱最底层翻出一把新的手术刀,这是她藏起来的,比抵在自己脖子上的那把更锋利。
刀刃在应急灯的光线下闪着冷光,映出她苍白而紧绷的脸。
她不知道林风什么时候会来,也不知道外面的匪徒是不是真的都睡死了。
她只知道,从她把药粉倒进汤里的那一刻起,就再也回不了头了。
指尖的颤抖终于停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麻木的冷静。
她站起身,轻轻推开纸箱门,像只警惕的猫,贴着墙壁往外走。
视线所及之处,一片狼藉。
瘦高个歪倒在铁笼边,脑袋磕在栏杆上,发出轻微的鼾声,嘴角的涎水冻成了细冰。
络腮胡趴在火堆旁,半边脸埋在灰烬里,怀里还搂着半块没吃完的冻猪肉,睡得像头死猪。
那个满脸横肉的小首领,倒在自己的铺位上,军靴搭在另一个匪徒的肚子上,呼噜声震得人耳膜发疼。
三十多个匪徒,东倒西歪地睡在超市的各个角落,像被推倒的多米诺骨牌,毫无防备。
杨思萱的目光扫过他们,没有停留,径直走向苦力区的方向。
林风就蜷缩在最初的角落,姿势和她离开时一模一样,仿佛从未动过。
直到她走到面前,他才缓缓抬起头。
晨光从超市破损的窗户透进来,在他脸上投下明暗交错的光影。
他的眼神平静无波,像结了冰的湖面,仿佛早就知道会是这个结果。
“都睡了。”杨思萱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
林风站起身,手腕轻轻一挣,那根看似牢固的麻绳就松了开来,落在地上发出轻微的声响。
林风弯腰捡起地上的麻绳,指尖在粗糙的纤维上捻了捻,随即转身走向匪徒放置物资的地方。
很快,林风手里便多了一捆新的麻绳,比之前捆绑他的那根更粗更韧,绳头被磨得光滑,显然是特意处理过的。
他的脚步很轻,军靴踩在混杂着冰碴和灰尘的地面上,几乎听不到声响。
第一个目标是离他最近的瘦高个,那人歪倒在铁笼边,脑袋还搭在栏杆上,呼噜声像破旧的风箱。
林风蹲下身,左手按住他后颈,掌心的力道刚能让对方不会因脖颈受力而惊醒,右手则迅速将麻绳绕过他的手腕。
瘦高个的手腕粗得像段枯木,林风将绳索在他腕间缠了三圈,每一圈都勒得极紧。
绳结打在手腕内侧的凹陷处,用膝盖顶住对方小臂,借着身体的力量猛地一拽,绳结瞬间收紧,嵌进冻得发硬的皮肉里。
瘦高个在睡梦中哼唧了一声,手指无意识地蜷了蜷,却没能挣脱。
林风没有停顿,麻绳从手腕延伸到脚踝,同样是三圈缠绕,绳结打在脚踝外侧的骨头凸起处,确保无论对方怎么挣扎,绳结只会越收越紧。
最后他将手腕和脚踝的绳索在铁笼栏杆上绕了两圈,再次打结,整个过程不过半分钟,动作流畅得像在完成某种熟练的工序。
铁笼里的女人不知何时醒了,正透过栏杆缝隙往外看,眼睛在晨光里亮得惊人。
当林风的目光扫过去时,她们立刻缩回阴影里,连呼吸都屏住了,显然是被这冷漠的目光给震慑住了。
下一个是络腮胡。
他趴在火堆旁,半边脸埋在灰烬里,怀里还死死搂着半块冻猪肉,油腻的手指抠着肉皮。
林风先小心地将那块猪肉抽出来,扔到远处的垃圾桶里,动作很轻,络腮胡咂了咂嘴,似乎在梦里还在回味肉香。
虽然知道他们大概醒不来,但林风还是小心翼翼,没有发出太多的声响。
林风屈膝跪在他身侧,避开那些滚烫的炭火余烬,先将他的双臂反剪到背后,手腕交叉叠在一起,麻绳十字缠绕,在肩胛骨下方打了个死结。
这个姿势能最大程度限制手臂活动,哪怕对方力气再大,也很难挣脱。接着是脚踝,林风特意将绳索在他膝盖下方多缠了一圈,让他连屈膝的动作都难以完成。
捆绑到小首领时,对方突然在睡梦中翻了个身,军靴差点踹到林风胸口。
林风反应极快地侧身避开,同时伸手按住他的肩膀,掌心的温度透过油腻的棉袄渗进去,小首领嘟囔了句含混的脏话,又沉沉睡去。
这个满脸横肉的男人体型最壮,林风捆得也最仔细。
手腕和脚踝的绳索都绕了四圈,绳结打得又小又紧,麻绳很坚韧,足够支撑他挣扎时的力道。
整个超市里只剩下麻绳摩擦的细微声响,像春蚕啃食桑叶。
林风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从苦力区到火堆旁,从铁笼边到隔间外,他像台精准的机器,按照既定路线移动,防止遗漏。
杨思萱站在原地,看着他穿梭在昏睡的匪徒之间。
晨光勾勒出他挺拔的侧影,下颌线绷得很紧,眼神专注得没有一丝波澜。
他的手指很长,骨节分明,握着粗糙的麻绳时却异常稳定,连打结的力度都仿佛经过精确计算,既不会因太松让对方有机会挣脱,也不会因太紧立刻勒醒他们。
有个匪徒在被捆住脚踝时突然抽搐了一下,喉咙里发出模糊的呻吟,像是要醒过来。
杨思萱的心跳瞬间提到嗓子眼,下意识地攥紧了手里的手术刀。
但她还是低估了她下的药物的剂量,可能是太慌了都没有注意,即使林风动作再大一些,他们也醒不过来。
林风只是停顿了半秒,随即用更快的速度将最后一道绳结系好,才起身走向下一个目标。
那匪徒的呻吟很快变成了更深的鼾声,仿佛刚才的动静只是梦呓。
杨思萱看着林风的背影,突然觉得手心的手术刀有些发烫。
三十多个人,从魁梧的壮汉到瘦小的喽啰,无一例外被捆得结结实实。
手腕与脚踝呈直角绷紧,身体蜷缩成屈辱的姿势,像一串串待售的牲口。
他们的鼾声依旧此起彼伏,只是此刻听在耳里,多了几分讽刺。
林风最后检查了一遍,目光扫过其他地方,确认没有遗漏后,才直起身。
他拍了拍手上的灰尘,军绿色的外套上沾了些灰烬,却丝毫没影响他的动作。
“好了。”
他转过身,看向杨思萱,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却依旧沉稳,“他们至少要睡六个小时,足够我们处理后续了。”
杨思萱顺着他的目光看向那些被捆成粽子的匪徒,晨光透过破损的窗户照在他们脸上,将那些狰狞的疤痕和贪婪的睡态暴露无遗。
麻绳深深勒进他们的皮肉,在苍白的皮肤上留下一道道红痕。
她突然想起昨晚林风说的话,“这些人的下场,与你无关”。
可此刻看着这满地被捆缚的躯体,她知道,从自己将药粉倒进汤里的那一刻起,她就再也无法置身事外了。
炭火的火星又爆开一颗,在寂静的超市里发出轻微的噼啪声,惊得铁笼里的女人又是一阵瑟缩。
林风走到窗边,推开一条缝隙,外面的风雪已经停了,天边泛起淡淡的鱼肚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