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锋手中染血的鼓槌仍在震颤,虎口崩裂的鲜血顺着玄铁纹路滴落,在脚下积成一小滩刺目的暗红。八十万岭南大军的战意却被这鼓声彻底点燃,如同浇了火油的干柴,在契丹王庭的城墙下燃成滔天烈焰。
“破门!”赵破虏的咆哮压过了战场所有喧嚣,陌刀营的巨盾阵顶着滚木礌石,硬生生碾到包铁城门之下。丈二陌刀不再劈砍血肉,转而化作破城的重锤,裹挟着千钧之力轮番轰击城门!每一次撞击都让整段城墙簌簌落灰。
“云梯!上!”李狰的左臂被绷带吊在胸前,右手横刀却挥舞如风。残存的玄甲精锐口衔利刃,踏着同袍未冷的尸骸,如同附骨之疽攀上燃烧的城墙。刀光在垛口后亮起,守军的惨嚎瞬间被喊杀声淹没。
雷万钧的重骑如黑色潮水反复冲刷着护城河对岸的残存敌阵,为攻城大军隔绝着最后的援兵。陈锋的目光越过这片血肉沙场,死死钉在城楼最高处——那杆在浓烟中狂舞的金色狼头大纛下,蛮酋兀骨托的身影清晰可见。
鼓声的余韵还在战场上空激荡,如同无形的战魂缠绕着每一个岭南将士。赵破虏第一个从战鼓的震撼中挣脱,那魁梧如山的身躯爆发出炸雷般的咆哮:“陌刀营!碾碎城门!”
“吼!”
回应他的是五百陌刀力士震天的怒吼!巨大的塔盾不再固守,反而化作移动的攻城锤!力士们三人一组,两人将塔盾斜举过头顶,抵挡城头疯狂倾泻的滚木礌石和沸油金汁,一人则双手紧握那丈二长的恐怖陌刀,不再劈砍,而是如同撞城槌般,刀柄后抵肩窝,全身肌肉贲张如岩石,将千钧之力贯注于刀尖!
“轰!轰!轰!”
沉闷到令人心脏停跳的撞击声在王庭包铁城门上炸响!每一次撞击,都让厚重的城门向内凹陷一分,连接城门的巨大门轴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城门上方的城墙垛口被震得簌簌落灰,守城的蛮兵甚至站立不稳!
“拦住他们!倒油!快倒油!”城楼上的蛮族百夫长目眦欲裂,嘶声尖叫!
一锅滚烫的、冒着刺鼻青烟的金汁混合着沸油,从城门上方的孔洞中倾泻而下!下方撞击城门的陌刀营力士虽有塔盾遮蔽,但灼热的液体无孔不入,瞬间泼洒在持盾力士裸露的手臂和小腿上!
“滋啦——!”皮肉被烫焦的恐怖声响伴随着压抑到极致的闷哼响起!数名力士手臂瞬间皮开肉绽,冒出青烟,剧痛让他们几乎握不住盾牌!但身后的同伴立刻嘶吼着顶替而上,巨大的塔盾纹丝不动!撞击城门的陌刀手更是无视头顶流淌下的滚烫液体,眼中只有那扇不断变形的城门!
“给老子——开!”赵破虏双目赤红,如同疯魔,他魁梧的身躯猛地撞开一名持盾力士,亲自扛起一面巨盾,另一只大手抓住一柄染血的陌刀刀柄,以身为轴,用尽全身力量,带着同归于尽的疯狂,狠狠撞向城门最中心的裂缝!
“轰——咔嚓!”
一声前所未有的巨响!那饱经摧残的包铁城门中心,一道巨大的裂缝如同蛛网般蔓延开来!紧接着,整个城门向内轰然爆裂、坍塌!破碎的木块和扭曲的铁皮四散飞溅,露出了门后蛮族守军惊骇欲绝的面孔和森冷的刀枪!
城门——破了!
“玄甲军!杀进去!”几乎在城门洞开的同一刹那,李狰嘶哑的咆哮响彻战场!他吊着受伤的左臂,右手横刀直指那死亡的通道!残余的数千玄甲精锐,如同压抑到极致的黑色怒潮,无视头顶依旧落下的箭矢滚木,踏着陌刀营用血肉和意志开辟的道路,向着洞开的城门发起了决死的冲锋!
迎接他们的,是门后严阵以待的蛮族王庭亲卫!这些身披重甲、手持长柄战斧的巨汉,是兀骨托最后的屏障!
“杀!”玄甲军将士眼中只有疯狂,没有丝毫减速,以血肉之躯狠狠撞上那钢铁丛林!
“噗嗤!咔嚓!轰!”
最前排的双方士兵如同被巨锤砸中的西瓜,瞬间爆开!长斧劈开玄甲,战刀捅穿重铠,人体在巨大的冲击力下对撞、挤压、变形!城门后的狭窄区域瞬间化作绞肉机,鲜血如同喷泉般溅射在两侧的墙壁上,残肢断臂和破碎的武器铺满了地面!后续的士兵踏着温热的血肉和内脏,继续向前挤压、劈砍!每前进一步,都付出数十条生命的代价!
就在城门陷入惨烈争夺的同时,王庭城墙的其他区域也化为吞噬生命的熔炉。
数十架高大的云梯终于搭上了燃烧的城墙,钩爪死死扣住垛口。玄甲敢死队口衔利刃,顶着滚烫的金汁和冰雹般的礌石,悍不畏死地向上攀爬!不断有人被长矛捅穿、被滚木砸落,惨叫着坠下,摔在城下堆积如山的尸体上。但后续者踩着同伴的尸骸,如同附骨之疽,继续向上!
“轰隆!”一架云梯被守军的叉杆猛地推开,带着上面攀爬的十几名玄甲士兵,轰然向后倒去,砸在后续涌上的军阵中,引发一片惨叫和混乱。
“西侧!第三箭楼!”李狰在城下看得分明,那座箭楼因下方堆积的滚木被火箭引燃,火势最大,守军最乱!
数支最为精锐的玄甲攀城死士小队,如同闻到血腥的鲨鱼,无视其他区域的胶着,不顾一切地朝着那座燃烧的箭楼涌去!钩索飞掷,钉入燃烧的梁柱!人影在浓烟与火光中闪动,奋力向上!
城上守军也发现了这致命的威胁,箭矢、沸油、巨石疯狂向那片区域倾泻!攀爬的死士如同下饺子般坠落。一支小队终于接近垛口,队长猛地探身,手中横刀砍翻两名守军,刚要跃上——
“噗嗤!”一支从侧面射来的重型弩箭,将他连人带甲,狠狠贯穿,钉死在了燃烧的城墙上!尸体悬挂着,在火光中晃动。
惨烈!每一寸城墙的争夺,都浸透了双方将士的鲜血!
王庭右翼的荒原上,雷万钧的重骑营如同黑色的怒涛,一次次地发起冲锋,将试图支援王庭正面的蛮族援兵死死钉在原地。
“连环阵!冲锋!”雷万钧冰冷的声音在面甲下响起,手中马槊前指!
“轰——!”五千重甲铁骑如同一体,开始了缓慢却无可阻挡的推进!速度越来越快!如同移动的山岳,带着碾碎一切的意志,狠狠撞入一支刚刚集结、试图冲击攻城大军侧翼的蛮族骑兵阵中!
碾压!纯粹的碾压!
重骑的长槊轻易洞穿皮甲和人体!沉重的马蹄将落马的骑手和受伤的战马踏成肉泥!蛮族骑兵的骨矛砍在重甲上,只能留下浅浅的白痕!阵型被彻底冲散!后续的重骑如同铁流般涌过,将混乱的蛮兵彻底淹没!
“弩阵!三轮齐射!目标——后方集结的蛮族步兵!”雷万钧再次下令,声音没有丝毫波动,如同在指挥一场演练。
“嗡——!嗡——!嗡——!”
早已蓄势待发的重弩手在连环阵后同时激发!强劲的弩箭如同黑色的死亡风暴,瞬间覆盖了蛮族步兵刚刚列成的阵型!
“噗噗噗!”锋利的箭矢穿透简陋的皮盾和藤甲,带起一片血雾和惨叫!阵型瞬间崩溃!雷万钧看准时机,马槊再次前指:“重骑!凿穿!”
黑色的钢铁洪流毫不停歇,如同烧红的尖刀,再次转向,狠狠刺入崩溃的步兵阵中!所过之处,只留下一条由血肉和破碎兵器铺就的猩红轨迹!
中军高坡之上,陈锋冷漠地俯瞰着整个战场。城门处的惨烈拉锯,城墙上的反复争夺,右翼重骑的致命隔绝……一切尽收眼底。他的目光最终越过火光与浓烟,如同冰冷的探针,死死钉在王庭城楼最高处——那杆在狂风中猎猎作响的金色狼头大纛之下!
兀骨托的身影清晰可见!那蛮族大单于身披华丽的犀皮重甲,头戴镶嵌宝石的金冠,脸上涂抹着象征神灵庇佑的靛蓝色油彩,正挥舞着黄金战斧,声嘶力竭地指挥着守军,试图堵住城门缺口,扑灭城墙上的火焰。
陈锋缓缓抬手,抹去溅射到脸上的不知是谁的血点。他解下染血的蟠龙披风,露出山文甲下虬结贲张的肌肉轮廓。腰间“定鼎”古剑无声出鞘,剑身古朴,在战场火光的映照下,却流转着摄人心魄的寒芒。
“取槊来。”陈锋的声音平淡无波。
两名魁梧的亲卫扛着一杆通体黝黑、槊刃长达三尺的巨型马槊奔至帅旗之下!这柄特制的马槊,槊杆由百年铁木所制,缠绕金丝,槊刃寒光凛冽,重逾百斤!
陈锋单手接过马槊,那沉重的分量在他手中仿佛轻若无物!他翻身上了亲兵牵来的“乌云踏雪”神驹。这匹通体漆黑、四蹄如雪的神驹感受到主人的战意,不安地刨着蹄子,打着响鼻。
“开道。”陈锋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身边亲卫统领沈放的耳中。
沈放瞳孔微缩,瞬间明白了陈锋的意图!他猛地拔出佩刀,嘶声咆哮:“王爷亲卫营!锋矢阵!目标——城门!为王爷——开道!”
“吼!”三千名身披玄黑色重札、手持长戟强弩的精锐亲卫,瞬间爆发出震天的怒吼!他们如同最锋利的箭头,以沈放为锋尖,轰然启动!如同一柄烧红的尖刀,狠狠刺入下方混乱而血腥的战场!
陈锋一夹马腹,“乌云踏雪”发出一声穿金裂石的长嘶,化作一道黑色闪电,紧随亲卫营的锋矢阵之后!金色的蟠龙王旗在他身后烈烈狂舞!
“是王爷!王爷亲自冲阵了!”一名正在攀爬云梯的玄甲士兵回头瞥见那道金色的王旗如同怒龙般冲向城门,瞬间热血沸腾,嘶吼着将手中横刀狠狠捅进上方探出身来的蛮兵小腹!
“王爷万胜!”城下苦战的陌刀营力士看到那面王旗,疲惫的身体仿佛涌出新的力量,顶着盾牌将面前的蛮族亲卫狠狠撞退!
陈锋的亲自冲锋,如同在沸腾的油锅中投入了最后的火星!岭南军的士气彻底爆炸!
亲卫营的锋矢阵如同热刀切牛油,所过之处,无论是混乱的蛮兵还是正在重整的岭南军,皆被强行分开!沈放手中长戟翻飞,如同死神的镰刀,将挡路的蛮兵成片扫倒!强弩手精准点射,清除着城墙上试图对陈锋放冷箭的蛮兵射手!
“乌云踏雪”的速度快如闪电,瞬间便冲到了被陌刀营和玄甲军用血肉撕开的城门缺口!破碎的城门通道内,双方士兵仍在惨烈厮杀,尸体堆积如山,血浆没过马蹄!
“滚开!”陈锋一声低喝,手中马槊毫无花哨地向前平扫!
“呜——!”恐怖的破空声响起!槊刃化作一道黑色的半月形光弧!
“噗嗤!咔嚓!啊——!”
挡在槊锋之前的七八名蛮族重甲亲卫,如同纸糊般被拦腰斩断!厚重的皮甲和坚韧的躯体在绝对的力量和锋锐面前毫无意义!残肢断臂混合着破碎的武器冲天而起!一条血肉通道被瞬间清空!
陈锋马不停蹄,一人一马,如同来自九幽的魔神,踏着漫天血雨,悍然冲入了王庭内城!金色的王旗紧随其后,刺破了蛮族最后的防线!
他的目光穿透混乱的战场和弥漫的烟尘,死死锁定城楼之上那个靛蓝涂面的身影。
兀骨托!你的头颅,本王收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