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炎市郊外,一处挂着“炎黄生态促进协会自然教育基地”牌子的僻静院落。
警灯无声旋转,将精心修剪的灌木丛和挂着“珍稀沙漠植物保育区”铭牌的玻璃温室,映照得光怪陆离。
吴启明被两名便衣从温室内带出时,身上还沾着泥土,手里紧攥着一株叶片焦枯的“濒危”沙棘幼苗。
他那张惯常在媒体镜头前悲天悯人的脸,此刻灰败如纸,嘴唇哆嗦着,却吐不出一个完整的音节。
战略室内,巨幕被分割。
左侧是吴启明被押走的实时画面;右侧则是林枫同步解析出的、从他私人加密云端服务器里刮下来的“绿洲未来公益基金会”真实资金流冰山一角:
【资金池总额(估算)】:≥$3.5亿
【主要来源】:模糊的离岸公司注资(与黑田关联产业链高度重合)
【境内主要“洗白”路径】:
“艺术品回购”通道:通过关联拍卖行,天价回购吴启明及其俱乐部成员提供的“环保主题”劣质画作、雕塑(如荣晓天“鉴赏”过的抽象派《沙之殇》,成交价:¥8,800,000)。
“濒危物种保育赞助”:巨额资金注入吴启明控制的皮包“研究所”,用于购买天价设备(实际闲置或转移)、支付虚高“专家咨询费”(俱乐部成员瓜分)。
“定向捐赠”:如荣晓天的“艺术鉴赏”赞助,以及其他被“荆棘”锁定的目标人物及其关联项目的“慈善”输血。
“公益是皮,洗钱是肉,‘荆棘’是骨!”赤红炎的金丝眼镜反射着屏幕上触目惊心的数字,声音像冰锥凿击,“吴启明这把‘伞’,伞骨是黑金,伞面是画皮!”
“他手里那棵破苗子也是道具?”耿炎看着吴启明被押走时还死死攥着的枯苗,只觉得一股邪火直冲天灵盖,“这帮孙子!拿治沙当幌子,吸着血玩艺术?!”
林燊燊的目光落在控制台上。那块火焰纹玄武岩小样静静躺着,棱角处昨日压出的新鲜血痕已经凝固成暗褐色。他拿起它,冰冷的触感下,生机燎原界一片沉寂。岩石粗糙的纹路刮过指腹,那点凝固血痕带来的滞涩感,比屏幕上滚动的天文数字更真实地提醒着污秽的分量。
“雷震,”林燊燊的声音嘶哑低沉,像砂轮压在生锈的铁链上,“吴启明的通讯记录。特别是被捕前最后一小时。他接触过的任何人,接收过的任何信息。挖地三尺。”
“正在深度筛查。”雷震冷硬的声音从加密频道传来,“目标被捕前四十三分钟,其私人加密手机收到一条来源不明的文本信息。内容已被预设程序自动粉碎清除。技术组正在尝试底层数据恢复。”
几乎同时,林枫的电子音带着一丝异常的波动切入:“林董!吴启明被押解车辆!车载电子监控及嫌犯随身物品检测仪…突遭高强度定向电磁脉冲攻击!持续时间0.3秒!攻击源…来自…来自押解车内部!吴启明身上那部加密手机…内部核心芯片…熔毁!”
巨幕瞬间切换!
画面是押解车内部(监控探头视角)。吴启明手腕上的电子镣铐和旁边仪器屏幕同时爆出密集的雪花点!
他本人如同被无形的重锤击中,猛地一颤,眼睛瞬间瞪大,露出极致的惊恐!
他下意识地摸向口袋——那里装着那部刚刚收到过神秘信息的加密手机!
一股极其细微的、带着焦糊味的青烟,正从他口袋边缘逸出!
“手机…自毁了?!”青禾倒抽一口冷气。
“不是自毁!是远程激活的毁灭指令!”林枫的声音带着运算的急促,“攻击脉冲精准定位手机核心,瞬间过载烧毁!信息彻底湮灭!吴启明…可能只是毁灭指令触发时,被微量泄露的电磁辐射波及!”
灭口升级!
从荣世杰的肉身毒杀,到吴启明的电子湮灭!
对方的手段更加隐秘、高效,且不惜代价!
那部熔毁的手机,如同被掐断的藤蔓末梢,彻底断绝了追查最后那条信息的可能!
“砰!”
林燊燊攥着玄武岩小样的手猛地砸在控制台边缘!坚硬的岩石与合金碰撞,发出沉闷的巨响!棱角处,新鲜的皮肉被硬生生硌破,一丝殷红的血珠瞬间渗出,染在暗褐色的旧痕上,如同新添的伤口!
生机燎原界深处,那磅礴的生命力似乎感应到他滔天的怒意和杀机,一丝足以抚平创伤、甚至逆转电子湮灭的强大悸动猛烈地冲击着意识的边缘……但掌心传来的、岩石棱角撕裂皮肉的尖锐剧痛,以及鼻端仿佛嗅到的、那丝来自熔毁芯片的焦糊电子气味,如同最狂暴的雷霆,瞬间劈散了那致命的诱惑!
他死死攥紧岩石,任由棱角更深地嵌入皮肉,用真实的、带着铁锈味的痛楚,镇压着那足以颠覆物理法则的妄念。指关节因过度用力而泛出青白色。
“找…到…它。”林燊燊的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每一个字都带着血沫般的气音,嘶哑得几乎变形,“那部熔毁的手机!每一粒熔渣!给我找出来!”
门被无声推开。苏晴快步走了进来,她手里没拿文件,只捏着一部最新款的卫星加密电话,屏幕还亮着,显示着刚刚结束的通话记录。她脸色是从未有过的凝重,那双清澈的杏眼里,此刻燃烧着冰冷的火焰,如同雪原上反射的寒光。
“老爷子的‘断根钳’来了。”她将电话屏幕转向林燊燊,上面是一条刚收到的加密信息,只有短短一行字:
【“园丁”修剪枝叶。痕迹在灰烬里。查“荆棘”藤上,新嫁接的枝条。吴苗圃里,那盆编号S-17的“枯死”金琥。】
苏晴的声音带着金属般的冷冽:“老爷子说,‘园丁’动手了。灰烬(熔毁的手机)里有他修剪枝叶(发送毁灭指令)时必然留下的‘园艺手套’纤维。吴启明的温室里,那盆标着‘枯死’的S-17号金琥仙人球,是‘新枝条’(秘密联络点)的伪装。里面……有‘园丁’最后一次‘浇水’(传递指令)留下的东西。”
林燊燊眼中寒光爆射!
他猛地抓起内部通讯器,声音如同出鞘的利剑:“雷震!立刻封锁吴启明温室!重点搜查编号S-17金琥!赤红炎!调动所有资源,分析那部熔毁手机残骸!刮下每一粒熔渣里的‘纤维’!”
命令如同闪电下达!
屏幕上,炎黄协会温室的画面被高亮。
雷震亲自带人冲入,精准地找到了那个不起眼的角落。
一盆硕大的、布满尖刺的金琥仙人球被放置在单独的架子上,标签赫然写着【S-17,金琥锦,枯死(研究样本)】。但仔细看去,那“枯死”的球体顶部,有一小块极其细微的、颜色略深的疤痕,像是被特殊工具小心地切开又粘合过!
技术员戴着特制手套,用激光笔般精密的工具,小心翼翼地切开了那块疤痕。
里面不是腐烂的植物组织,而是一个被耐高温陶瓷和绝热材料层层包裹的微型空间!
空间中央,静静地躺着一个火柴盒大小、黝黑无光的金属方块!
“信号中继器!”林枫的电子音瞬间识别,“超微型!一次性!作用:在特定加密频段内,接收外部指令并放大、定向激发内部毁灭脉冲!它就是那副‘园艺手套’!”
与此同时,赤红炎调动的最尖端电子显微镜下,那部熔毁手机的核心残骸被无限放大。在扭曲碳化的芯片基底边缘,极其精密的探针刮取到了几粒纳米级的、非手机材质本身的特殊聚合物残留微粒!
“材质分析:复合陶瓷基耐高温绝缘纤维(实验室级)!”
“微观结构:与已知所有商业产品不符,具有独特编织纹路(类似…荆棘藤蔓微观形态)!”
“溯源可能性:极高指向性!全球能生产此类定制材料的实验室…不超过三家!”
两条断掉的藤,在灰烬与枯枝中,重新指向了同一个幽灵——“园丁”!
“编号S-17金琥内部的中继器,是‘园丁’嫁接的‘枝条’,用于接收并执行毁灭指令。”赤红炎镜片寒光凛冽,“手机残骸里的特殊纤维,是‘园丁’操作中继器‘修剪’时,必然脱落的‘手套’纤维!这是指向他身份的铁证!”
“查那三家实验室!”耿炎低吼,眼中燃烧着找到元凶的火焰。
林燊燊缓缓摊开一直紧握的左手。
那块火焰纹玄武岩小样静静躺在掌心,棱角处新旧的血液混合在一起,暗红与鲜红交织,深深嵌在岩石的纹路里。
他拿起它,指腹用力擦过带血的棱角,新鲜的刺痛混合着旧伤的钝痛,带来一种近乎残酷的清明。
窗外,残留的沙尘终于被一阵强风吹散,久违的阳光刺破云层,毫无遮拦地照射进来,将战略室内照得一片通明,也照亮了巨幕上那枚独特的荆棘纤维纹路和S-17金琥内部的黝黑方块。
“断藤,见根。”林燊燊的声音在明亮的阳光里响起,低沉而清晰,带着洗去污浊后的冰冷决心,“‘园丁’的手套,摘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