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铮的军靴碾过焦土，靴底粘着变异草根碳化的碎末，吱嘎作响。他停在林燊燊面前，肩章将星在硝烟未散的晨光里泛着冷铁色，指尖夹着的电子烟散出薄荷混着火药的怪味。“林董，”烟头虚点着远处冒烟的炮坑，“犁地三尺的动静，够给苏家写十份事故报告了。”尾音轻飘飘的，却像淬毒的针。
林燊燊摊开手掌。那块血泥板结的玄武岩小样躺在掌心，崩缺的豁口里嵌着草根灰烬。他屈指一弹，碎渣簌簌落下。“地犁透了，虫卵才晒得死。”目光扫过荣铮身后装甲车炮管上未擦净的枯荣素残留绿渍，“荣将军的炮弹，倒是杀虫良药。”
荣铮瞳孔微不可察地一缩。赤红炎的金丝眼镜适时反光，平板递到荣铮眼前：“炮击前两小时，青峦山战备仓库‘报废’了三吨过期的Sd-3型特种燃烧剂。化学指纹…”他指尖划过光谱对比图，“和您炮坑里的残留物，吻合度99.8%。”
“过期弹药，废物利用。”荣铮掸了掸烟灰，灰烬飘向林燊燊脚边染血的沙土，“总比某些人用毒水养蛊强。”他靴尖碾着地上一截被炮火震出的惨白草根，草根断口处渗出墨绿汁液，迅速在沙土上蚀出一个小坑。
“养蛊？”林燊燊突然抓起那截草根。汁液沾上他虎口旧伤，皮肤瞬间灼起细小的白烟！他面不改色，将草根猛地按在玄武岩崩缺处。石面嗤嗤作响，汁液竟被吸了进去，留下焦黑的痕。“将军的炮，”他举起发黑的石块，“杀虫，也杀苗。”石块脱手，砸在装甲车履带上，当啷一声脆响。
基因库废墟的合金残骸还在冒烟。青禾的隔离靴踩在扭曲的金属架上，靴底粘满五彩斑斓的菌斑。她镊尖颤抖着，从冷藏罐残骸里夹出一枚指甲盖大的生物芯片。芯片表面荆棘纹章下，蚀刻着微缩的核辐射标志。
“是‘盘龙扣’的发射器…”她声音抖得厉害，“但信号源被加密波覆盖，反向追踪…”AR标记出芯片内部一处猩红的纳米结构，“需要特定频率的核磁共振脉冲激活！”
赤红炎猛地抬头：“农场地下哪有核磁共振仪？”
“有更猛的。”林燊燊抓起操作台半瓶矿泉水。水流哗啦冲过窗台染血的玄武岩，混着草根汁液的黑红脏水蜿蜒流下，在沙盘“虬龙之渊”位置积成一滩。“青峦山北坡废弃的‘深钻者’矿井，”他指尖戳进脏水，搅动着，“底下埋着什么？”
青禾脸色瞬间惨白：“六五年苏联援建的铀矿勘探井！封存时…留了十七吨低浓度核废料当填充物！”她调出地质图，代表辐射泄漏的黄色斑点在矿井位置疯狂闪烁，“‘盘龙扣’需要核脉冲激活…它要引我们挖开废矿！”
“挖？”耿炎一脚踹飞变形的冷藏罐残骸，“挖出来全农场变辐射灶！这他妈是阳谋！”
“不挖？”林燊燊碾碎指间干涸的血痂，“‘盘龙扣’信号每休眠一小时，变异风险指数翻一倍。”他染血的手拍在辐射监测图上，“废矿的铅封…还能撑多久？”
“裂缝辐射值正在爬升！”监测员嘶吼，“顶多…顶多七十二小时！”
病房里心电监护仪的嘀嗒声压得人窒息。苏晴将冷毛巾敷在爷爷滚烫的额头上，老人枯瘦的手突然抓住她腕子，指甲深深抠进红绳勒出的紫淤里。“根…”浑浊的瞳孔死死盯着窗外荣铮车队的方向，“…苦…鸩…”
卫星电话在苏晴另一只手里震动。雷震的加密信息只有一张图：荣铮副官的手提箱夹层里，半张烧焦的军火提单——收货方是苏策烽控制的海外空壳公司，签章印着荆棘纹章水印。
“鸩毒解渴，”苏晴掰开爷爷的手，将卫星电话塞进老人掌心。屏幕上是雷震刚黑入的军方物资调拨记录——荣铮签批的三辆防化洗消车，目的地赫然是“深钻者”废矿！“爷，这杯毒，”她指尖拂过老人手背上暴凸的静脉，“咱得饮。”
“虬龙之渊”垂直井口喷涌着硫磺味的湿热蒸汽。三台“玄甲-3”重型钻机如同趴伏的钢铁巨兽，钻头嘶吼着啃噬岩层。空气里弥漫着臭氧和岩石粉尘的呛人气息。
“钻孔偏斜0.8度！”操作员嗓音劈裂，“岩芯样本辐射值超标四百倍！这他妈不是挖矿，是掘阎罗殿！”
林燊燊抓起一把刚带上来的岩屑。灰白的碎石滚烫，指尖能感到细微的麻刺感——那是辐射粒子的撞击。“偏得好。”他将岩屑按在渗血的掌心，剧痛刺得眉棱骨一跳，“歪打正着，捅到废料堆裂缝了。”染血的碎石砸向辐射监测屏，数值瞬间飙红！
“裂缝扩大！辐射泄漏加速！”警报凄厉炸响，“防护铅板熔穿风险…极高！”
“要的就是它漏！”林燊燊嘶吼，“青禾！梭梭母株根系延伸到哪里了？”
AR影像在蒸腾的热浪中扭曲。地下三维图上，虬结的主根如同嗅到血腥的巨蟒，正朝着辐射源疯狂突进！“距离废料堆…只剩十五米！”青禾声音发颤，“但辐射强度…足够杀死它十次！”
“死十次？”林燊燊抓起通红的岩芯管，灼热的外壳烫得掌心皮肉滋滋作响。他猛地将管子插进垂直井口的泥浆回流池！沸腾的泥浆裹着高辐射岩屑，瀑布般灌向深渊！“那就让它…吃顿饱的上路！”
废矿裂缝处，高浓度辐射尘雾如同活物般翻涌。粗壮的梭梭主根破开岩壁，根尖刚探入尘雾，硅化表皮瞬间碳化剥落！但更惊人的是，暴露的木质部疯狂分泌出粘稠的胶质，裹住根须形成琥珀色的茧。辐射尘沾上胶茧，竟被牢牢吸附！
“根泌物成分突变！”青禾盯着质谱仪狂跳的数据，“含大量有机铅化合物和硅胶体…它在给自己造防辐射壳！”
巨幕上，代表母株生命体征的绿色光点疯狂闪烁，如同垂死挣扎。突然，裂缝深处传来沉闷的断裂声！一段被辐射烧焦的根须脱落，断口处却暴露出内层——那里，新生的根髓竟泛着幽绿的荧光！
“它…它在用高辐射诱导自身基因突变！”青禾失声，“新根髓的叶绿体…在吸收伽马射线进行光合作用！这根本不是植物，是妖怪！”
荣铮的装甲指挥车碾过试验田残梗，停在钻探平台下。他推门下车，电子烟头弹向林燊燊脚边：“辐射泄漏超阈值十二倍。这矿，你挖不开，也填不上了。”指尖点了点身后三辆罐车，“防化局特批的凝封剂。倒进去，废矿变水泥坟包，干净。”
林燊燊弯腰捡起滚烫的烟头，掌心焦黑的皮肉粘着烟蒂滤嘴。“坟包？”他将烟头按在钻机灼热的液压管上，塑料滤嘴瞬间熔化成胶，滋滋冒着毒烟。“水泥封住的毒，百年后还是毒。”他染血的手指戳向辐射监测屏上梭梭母株疯狂闪烁的光点，“它喝的鸩，是解药。”
荣铮冷笑：“解药？等它根须缠上核废料，整个农场地下水…”
话音未落，脚下大地猛地剧震！垂直井口喷出裹挟幽绿荧光的泥浆柱！钻机轰鸣戛然而止，操作台所有屏幕瞬间雪花！
“矿井塌了！”监测员惨叫，“辐射读数…归零？！”
死寂中，青禾的尖叫刺破空气：“不是归零！是读数爆表！仪器被…被更强的辐射源烧毁了！”她指着深潜镜头传回的最后画面——塌陷的矿井深处，那截泛着幽绿荧光的梭梭根髓，正如同呼吸般明灭。每一次亮起，周围岩壁的辐射尘埃便黯淡一分！
“它在…在吃辐射！”耿炎瘫坐在地，喃喃如见鬼魅。
荣铮猛地后退一步，军靴踩碎了地上半截焦黑的草根。碎渣里，一点幽绿的纳米颗粒明灭闪烁，随即彻底黯淡。
林燊燊摊开血肉模糊的手掌。那块嵌在伤口里的玄武岩碎片，正渗出微弱的、与矿井深处同频的幽绿荧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