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强行埋了“测试纸”之后，农场度过了异常平静的两天。
但这种平静，像暴风雨前粘稠的空气，压得人喘不过气。
γ的“下一题”迟迟不来，反而让人更加焦躁。雷震的巡逻队像上了发条，每天把农场边界犁八遍，连只变异耗子溜进来都得挨俩大逼兜。
林枫盯着所有能盯的监控和数据流，眼睛熬得跟兔子似的。耿炎则带着人疯狂检修加固所有设备，恨不得给每颗螺丝都加上自毁装置。
只有赤红炎，反而冷静下来。他坐在主控室，手指无意识地敲着桌面，复盘着γ前两次的出手。
“第一次，协议试探，像是文明人的做法，抛出一个合作的可能，实则埋着陷阱。被我们……或者说被燊哥的新系统蛮横拒绝了。”
“第二次，物理探测，更直接，目的性极强，就是要数据。被系统更蛮横地直接物理消除了。”
“事不过三。”赤红炎喃喃自语，“第三次，他会来什么？更直接的攻击？不像。他的目的似乎不是毁灭，而是……理解和获取。那下一次，会不会是……”
他的话被一阵异常标准的电子合成音打断。这声音并非来自内部通讯频道，而是直接覆盖了农场所有的公共广播系统，清晰、平稳，没有任何感情色彩。
“通告：燊燊农场管理团队。根据《泛太平洋区域异常生态发展观察协议（非公开版）》第11条第4款，我方‘潘洛斯阶梯’公司受委托，将对贵地新兴‘碱痂生态圈’进行初步接触与评估。评估小组将于一分钟后抵达指定区域（坐标：xxx, xxx）。评估过程将严格遵守中立观察原则，请予以配合。”
广播重复了一遍，然后沉寂下去。
主控室里一片死寂。
“《泛太平洋区域异常生态发展观察协议》？这什么鬼东西？”耿炎一脸懵逼，“听都没听过！”
“潘洛斯阶梯公司……”林枫十指在虚拟键盘上狂舞，“查不到！任何公开或非公开的数据库里都没有这个公司注册记录！《协议》也查不到！”
“坐标是……我们东南角那个刚被净化出来的小平台！”雷震已经调出监控画面，“那里相对平坦，靠近炎江，但易守难攻……他们算好了的！”
“评估小组？严格遵守中立观察原则？”赤红炎咀嚼着这几个词，嘴角勾起一丝冷笑，“看，来了。第三次不是攻击，是‘文明’的‘拜访’。打着官方的幌子，干着私活。这才是γ的风格。”
一分钟后，分秒不差。
东南角平台上方，空气如同水面般波动起来，却没有产生任何气流或声音。一艘通体哑光黑、造型极其简洁、没有任何可见舷窗或标识的小型飞行器如同幽灵般悄然浮现，悬浮在离地半米的高度。它的大小约等于一辆中型面包车，安静得可怕。
舱门无声滑开。
先下来的是一名穿着银灰色制服、戴着同色系头盔、看不清面目的“司机”或者说“操作员”，他沉默地站在舱门旁，像个雕塑。
然后，一个穿着剪裁合体的深蓝色西装、打着领带、手里提着个银色金属公文箱的男人走了下来。他看起来三十多岁，面容普通，带着职业化的微笑，头发梳得一丝不苟，像个银行经理或者保险推销员。
最后下来的，是一个穿着白大褂、戴着金丝眼镜、手里拿着平板电脑不断记录着的女人。她看起来更年轻些，表情严肃，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数据世界里。
这三个人，以及那艘飞行器，身上没有任何武器，也没有散发出任何明显的能量波动。他们看起来……人畜无害，专业且礼貌。
“啧，‘评估小组’。”林枫在频道里吐槽，“这画风跟咱们这废土农场格格不入啊！他们怎么不打个领带夹？”
“扫描结果怎么样？”赤红炎问。
“飞行器……扫描不透！能量反应极其内敛，外壳材质未知！那三个人……扫描显示就是普通人！生命体征平稳，没有任何强化或改造迹象！这不可能！”林枫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
要么对方技术碾压到能完全伪装，要么……他们就真的是“普通人”。
但γ派三个普通人来干嘛？送死吗？
这时，那个西装男已经走到了平台边缘，对着隐藏在岩石后的监控探头方向，露出了一个更加标准的微笑，甚至还微微鞠了一躬。他的声音通过飞行器上的扩音设备传来，清晰而客气：
“尊敬的燊燊农场管理者们，你们好。我是潘洛斯阶梯公司的生态评估员，代号‘经理’。这位是我的助手，‘博士’。”他指了指旁边的白大褂女人。“我们此次前来，绝无恶意，只为进行初步的生态数据采集与评估工作。这是我们的资质证明与委托文件。”
他说着，打开了那个银色公文箱。里面没有武器，只有几张看起来非常正式的、带着复杂水印和全息防伪标识的文件纸，以及一个造型奇特的、像扫描仪一样的设备。
“根据《协议》，贵方有权拒绝深度评估，但需配合完成基础数据采集。当然，我们更希望双方能建立友好的合作关系。”‘经理’的语气始终彬彬有礼，无可挑剔。
“基础数据采集？他想采什么？”耿炎问。
“还能是什么？”赤红炎眼神冰冷，“无非是空气成分、土壤样本、能量场强度、还有……那些暗金植物的组织样本。打着‘评估’的旗号，行采集之实。如果我们拒绝，他们就有理由升级事态，或者指责我们不配合‘国际协议’。如果我们同意，就是引狼入室，把核心数据送出去。”
“妈的，阳谋啊！”耿炎骂道。
“雷震，带一队人过去，‘礼貌’地拦住他们。没有我的允许，一寸土地也不许他们碰！林枫，全程盯死，尤其是那个‘博士’和她手里的设备！”赤红炎快速下令，“通知老陈，随时准备应对突发情况，尤其是燊哥和苏小姐那边！”
雷震立刻带着五名队员，开着两辆加装了轻型装甲的全地形车，轰鸣着冲向东南平台。
几分钟后，双方在平台边缘对峙起来。
“抱歉，私人土地，未经许可，禁止任何形式的勘察与采样。”雷震站在车旁，声音冷硬，没有任何回旋余地。他身后的队员看似随意地站着，实则封锁了所有前进的路线。
‘经理’脸上的笑容不变，甚至更加灿烂了：“当然，当然，我们完全理解并尊重土地所有权。请放心，我们不会越过这条线。”他用脚尖虚点了了一下地面，“我们只需要在原地进行一些非接触式的远程扫描即可。您看，这是完全无害的。”
他示意了一下旁边的‘博士’。
‘博士’抬起手中的平板电脑，对准了农场内部的方向。平板电脑发出轻微的嗡鸣，一道淡蓝色的扫描光束射出，开始缓慢移动。
几乎在扫描光束亮起的瞬间！
呜——！！！
一阵低沉却极具穿透力的嗡鸣声，猛地从农场大地深处传来！如同某种巨兽被惊醒后的警告！
平台上那些暗金色的苔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灰暗、蜷缩！靠近平台的几株暗金植物叶片猛地收拢，指向扫描光束的方向，散发出强烈的排斥意味！
雷震和他身后的队员同时感到一阵轻微的心悸和恶心，仿佛空气中的氧气瞬间稀薄了不少。
‘博士’手中的平板电脑屏幕疯狂闪烁起红色的错误提示！【警告：遭遇未知高强度能量场干扰！扫描波束严重畸变！数据获取失败！】
‘经理’脸上的笑容僵硬了一瞬，但很快恢复自然，他抬手示意‘博士’停止扫描。
“看来贵地的生态环境……确实非常独特，自我保护机制相当敏锐。”他语气依旧客气，甚至带着一丝赞叹，“没关系，非接触式扫描不行，我们或许可以尝试……一些更传统的交流方式？”
他从公文箱里取出了那个造型奇特的扫描仪一样的东西，但这次，他没有对准农场，而是对准了自己带来的那艘黑色飞行器。
扫描仪射出一道柔和的白光，笼罩了飞行器。
下一秒，让雷震等人瞳孔骤缩的事情发生了！
飞行器侧面的一块装甲板无声地滑开，从里面伸出的不是武器，而是一条……银白色的、机械结构的手臂！手臂的末端，不是手，而是一个极其复杂的、集合了多种精密工具头的多功能操作平台！
紧接着，飞行器底部打开几个舱室，一群拳头大小、六足、造型像金属蜘蛛的微型机器人蜂拥而出，它们行动迅捷而安静，围绕着机械臂开始进行某种……现场组装？
金属部件、线缆、能量导管……以令人眼花缭乱的速度被拼接起来！
几分钟后，在农场众人警惕的目光下，一个大约半人高、看起来像是某种自动工作台或者移动采样站的设备，被临时组装完成，矗立在飞行器旁边。它的顶部有一个复杂的机械臂和多种传感器，底部是灵活的移动履带。
‘经理’微笑着指了指这个新组装好的设备：“这是我们公司的‘多功能生态互动单元’。它不会进入贵地，只会在平台范围内移动。我们希望通过它，与贵地的一些‘土着生物’进行一些友好的……互动？比如，尝试与那些美丽的暗金色植物进行非破坏性的接触，或许还能提供一些它们可能需要的‘养分’？”
他这话说得冠冕堂皇，但意思很明显——软的不行，就来硬的？派个机器人过去试探农场的防御反应？甚至想用“养分”诱惑那些植物？
就在那台“生态互动单元”启动履带，即将向农场内部迈出第一步的刹那——
咻！咻！咻！
数道灼热的红色激光瞄准点，瞬间精准地锁定了‘经理’、‘博士’、‘司机’以及那台刚刚组装好的机器人的核心部位！
雷震身后的队员毫不犹豫地抬起了手中的重型激光步枪，保险打开的声音清晰可闻！空气中的温度仿佛瞬间降至冰点！
“互动？”雷震上前一步，几乎贴着‘经理’的脸，他高大的身躯投下极具压迫感的阴影，声音冰冷得能冻裂钢铁，“我看是动武吧？”
他猛地一挥手。
“农场有农场的规矩！想‘互动’？可以！”
“先把你们身上所有设备，包括那艘破船，全部解除武装！然后，双手抱头，跪下！”
“这才是老子这儿的‘待客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