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教室中一片寂静,众人的沉默声震耳欲聋。
说好的被“观影”选中的都不是普通人呢?看刚才这位出场时多么神秘帅气,那阴影穿梭的能力多么酷炫!
结果就这?!这坠机速度也太快了吧!
偷看疯王洗澡,最最最关键的是还什么都没看到!拜他所赐,连带着他们这些观众也什么都没看到!
从某种角度说,这家伙确实做了件大家敢想不敢干的事。但以那位疯王的脾气,能留个全尸都算胜利,说不定最后真会被烧得灰都不剩。
“嘶——”
莉娅倒抽一口冷气,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她几乎不敢看接下来的血腥场面。被人潜入王宫,还被偷窥沐浴,索兰纳斯现在一定气疯了吧!
这位不知名的通缉犯,请自求多福!
富丽堂皇的偏殿内,灯火通明,亮如白昼。
赤色软榻上,金发君王慵懒斜倚。他身着深色轻薄常服,衣襟微敞,隐约勾勒出结实的肌肉线条。发梢还带着氤氲水汽,嘴角噙着一抹浅笑,眼底却寻不见半分暖意。
无人能揣度这位索兰纳斯陛下此刻的心思。
侍女们低眉顺眼,安静地在榻边桌案上摆满美酒鲜果,无一人敢抬眼直视这位艳色灼人的君主。
齐岁被侍卫推搡着押到殿前时,看到的便是这般景象。
猩红的非人类所能拥有的眼睛,如同汩汩流淌的新鲜血液,又似他故乡传说中,开在黄泉路旁的彼岸花,妖异夺目。
这张脸,曾在无数个梦境中,带着各种笑容将他杀死。每一次都美得惊心动魄,也残忍得刻骨铭心。
与梦中那个亘古不变、如同被时光腐朽的冒牌货相比,眼前这位君王的灵魂,是何等鲜活炽烈!
齐岁那双空洞的黑眸,一眨不眨地凝视着这张艳丽面容。脑海中预设的逃跑方案一二三全部作废,所有的策略都汇聚成一个清晰的念头。
找到他了!
必须想办法留在他身边,解开所有关于梦境的谜团!
顷刻之间,这位顶级通缉犯的目标,已从“全力逃脱”彻底转变为 “赖在王宫不走”。
“不得对陛下无礼!”
押解他的侍卫厉声呵斥,用力按住齐岁的肩膀,试图迫使这胆大包天的闯入者移开那堪称亵渎的视线。然而,以他的力量,根本无法撼动一位非凡者,即便对方的力量已被彻底封印。
侍卫求助的目光下意识投向影,影又下意识看向秦念,等待陛下的进一步指示。
但秦念并未回应她。
相反,他饶有兴味地迎上那位入侵者直白的注视。那眼神中有警惕,有好奇,却不像在打量一个完全陌生敌对的强者。
反而更像是……终于找到你了。
难道说,这个世界的齐岁没忘干净?
“秦……念?”
自从被抓住后,这位沉默的通缉犯终于开口说出了第一句话。两个古怪陌生的音节从他口中吐出,清晰地呼唤了一个名字。
秦念细长的瞳孔一缩,一瞬间又恢复了正常。
记得他的名字?
这着实出乎意料了。
他的视线穿透表象,落在缠绕于齐岁周身的因果线上。在那片只有黑白与猩红的世界里,齐岁化作一个由无数红线交织而成的人形。
扭曲的因果从各个时空蔓延而来,与无数未知存在紧密相连,它们挤占了他的躯壳,成为了他的血肉。原本心脏的位置,被一个纯粹的黑色方块所取代。
除了外表还勉强维持人形,这已经不能称之为“人”,这简直是“悖理”概念本身的延伸具现!
世界重归色彩,秦念对现状有了初步判断。他冷哼一声,不悦地睨视着入侵者,神情倨傲:“你在叫谁的名字?谁允许你将他人,错认为朕?”
“那不是你,我能分辨出来。”
那双没有瞳仁的眼睛让人难以解读情绪,但秦念清晰地感知到,对方正无比专注地凝视着他,那视线带着几乎灼人的温度,
秦念是时灾,但时灾不是秦念。
这个看似莫名其妙的回答,却意外地取悦了阴晴不定的君王。
秦念锐利的气势柔和,左手一松,将这位通缉犯先生身上的限制统统收回。
“诸位,收起武器,退下。”
“陛下?”影困惑地出声。
所以他们刚刚到底在说什么,她怎么听不懂?
影瞬间握紧腰间匕首,侍卫们也纷纷将手按在剑柄上,全身肌肉紧绷,警惕地盯着入侵者的一举一动。
他们无法理解,为何佐伊态度骤变。方才还以雷霆手段将人禁锢,语气不悦,任谁都看得出他在生气。
就在一段莫名其妙的对话之后,情况就彻底逆转!难道这个入侵者拥有迷惑人心的手段?!
这与影当年的遭遇相比,简直是天壤之别。她至今记得,自己因刺杀佐伊败露,若非巴斯拼死求情,早已死在这位君王手中。
佐伊·索兰纳斯,从不是心慈手软之辈!
更何况,若此人真是那位传说中的“黑衣剑士”,此举无异于纵虎归山!
然而,曾经同样身为通缉犯的影,无论如何也预料不到她这位“同行”此刻的心思。
鼎鼎大名的“黑衣剑士”并未趁机发动非凡能力,没有试图逃跑,更没有亮出任何武器。身体禁锢解除后,他仿佛又被套上了一层无形的心理枷锁,站在原地,没有丝毫逃离或攻击的意图。
齐岁活动了下被反剪在身后的手腕,沉默地凝视着秦念。他的目光从那张熟悉的面容缓缓下移,最终定格在对方胸口的位置。
近一个月来,在无数个梦境中,他曾一次次将黑色长刀刺入那个存在的胸膛。
“齐岁,来自遥远的东方。”
又是两个带着异域腔调的音节,这位外乡人的母语与索兰纳斯王国及周边地区的通行语言截然不同。
秦念微微颔首,饶有兴致地打量着眼前的入侵者。黑色长袍被树枝划破了好几处,凌乱的黑发间还沾着几片枯叶,整个人看起来颇为狼狈。
他忽然直起身,在空中虚握,一把抓住无形的因果线。轻轻一拽,齐岁便不受控制地向前踉跄了一步。
“黑衣剑士?”秦念的声音玩味。
“是我。”
齐岁毫不犹豫地承认,全然不在意这个身份在一众执法者面前暴露无遗。从这位君王的态度中,他敏锐地捕捉到了一丝善意。
很不符合这位铁血暴君的常理,但确实存在。
秦念的声音陡然转冷:“朕名为佐伊·索兰纳斯,索兰纳斯的王,记住朕的名字。”
“佐伊。”
齐岁从善如流地重复,语气平静得仿佛在称呼一个老朋友。
“放肆!”
一旁的侍卫失声惊呼,连始终沉默的影都不自觉地握紧了剑柄。在这座王宫里,除了加尔文,还从未有人敢如此直呼陛下的名讳。
然而他们的王似乎并不在意。
秦念慵懒地靠回软榻,指尖轻轻敲击着扶手:“朕早就听说过你的传闻,不过今日一见,倒是名不副实。”
“并非,”那双纯黑的眼眸直视着君王,仿佛完全不懂何为尊卑,“我很强。”
他最初会毫无抵抗地落在秦念的手中,完全是因为被打了一个措手不及。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面对秦念这样的强者,他根本没有抵抗的余地。
齐岁最擅长后发制人,他需要时间来分析对手的情报。
而现在……在他的视野中,一根纤细的红色丝线若隐若现,一端被秦念漫不经心地握在手中,另一端则连接在他的身上,如同拴住猎犬的绳索。
他就是被这个东西困住的。
只要能够解析这红线的构成,他并非没有办法反制。
“朕不信。”秦念嗤笑一声,看着齐岁这副思考的样子,就大概能猜出他心中的想法。
齐岁再次陷入沉默,没有争辩。
“一个月后,索兰纳斯将举行祭典,演武场上将决出强者为朕效力。若你果真如你所说那般强大,就去证明自己有能力站在王座之下。”
他从软榻上起身,“在那之前,齐岁,你留在王宫为朕所用,朕会暂时撤销你的通缉令。还有什么问题?”
这态度好得反常!
影不禁暗自心惊。对这位以暴戾着称的君王而言,这样的宽容简直可以称得上是宠溺了。她跟随秦念多年,深知他不会做无意义的事。难道这位黑衣剑士身上,有什么必须留在身边的理由?
王者仁慈地发话,齐岁也丝毫不客气地开口,“我想向你确认……”
“驳回。”秦念像个最恶劣的垂钓者,明明鱼儿已经上钩,却不近不远地吊着,偏不收线,“朕没有义务回答你的问题,9000索斯币先生,想要这个问题的答案,先把你赎身的钱拿来。”
齐岁:“……”
这人真善变,一开始就不打算告诉他,那就别问啊!
不过,只要能够留在王宫,他有的是机会。
“影,带他下去,按贵宾礼遇。”
秦念挥挥手,一大堆人呼啦一下子又撤走了。只留下姗姗来迟的巴斯站在门口,眼睁睁看着银发骑士看都不看他一眼地离去。
不是啊!刚刚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怎么他刚来,影就走了,这是老天爷都在跟他作对吗?
巴斯不明所以,他将求助的目光投向准备离开的秦念,然而这一次,君王只是对他露出一个看戏似的笑容,什么也没说,转身消失在长廊的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