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泽亚与珂赛特大眼瞪小眼,陷入一种完全无法沟通的僵局时,城堡外由远及近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是略带焦急的敲门声。
“珂赛特!你是不是在里面?!快出来!”是那个猫兽人少女的声音,压低了但依然清晰可辨。
泽亚眉头一皱,还没等他动作,史尔特尔已经无声地移动到门边,透过门缝向外看了一眼,然后对泽亚点了点头,确认了来人的身份。
泽亚起身,走过去打开了门。
门外,米娅和莉莉安娜果然站在那里。米娅一脸焦急,拳头还保持着敲门的姿势,莉莉安娜则站在稍后一点的位置,暗紫色的眼眸快速扫过泽亚和他身后的客厅,看到安然坐在沙发上的珂赛特时,明显松了口气,但随即又绷紧了神经,脸上习惯性地挂起那副略带轻佻的笑容,试图掩饰尴尬和紧张。
“哟,小帅哥,又见面了。”莉莉安娜率先开口,语气尽量显得轻松,“我们家这孩子没给你添麻烦吧?她脑子有点…嗯,比较直,想到什么就做什么。”她说着,朝珂赛特招手,“珂赛特,快过来,我们该回去了。”
珂赛特看看她们,又看看泽亚,坐在沙发上没动。
米娅忍不住想冲进去拉人,但泽亚的身形挡在门口,她没有硬闯,只是急道:“珂赛特!听话!”
泽亚的目光扫过两人,没有让开的意思。“等等。”
米娅和莉莉安娜的动作同时一顿,警惕地看向他。
“你们费尽心思查我的底细,从黑石村到这座城堡。”泽亚看着她们,语气里听不出喜怒,“现在,你们的人又莫名其妙跑来跟我说什么‘契约’。难道不该给我一个解释吗?”
莉莉安娜的笑容有点僵硬:“误会,都是误会。我们查你是因为前天冲突后必要的谨慎。至于珂赛特…她的话你别当真,她不太懂…”
“我不觉得一个能准确找到我老家地址、还能说出‘平等共生契约’这种词的人,仅仅用‘不懂’就能解释。”泽亚打断她,目光锐利,“你们到底是什么人?想干什么?”
米娅忍不住插嘴,语气冲了些:“我们干什么?我们救那些被公国贵族迫害,无家可归的人!就像你前天差点搅黄的那次行动一样!”
“米娅!”莉莉安娜低喝一声,想阻止她。
但泽亚已经听到了,他捕捉到了关键信息:“救人?迫害?”他想起了那个空荡荡的孤儿院,想起了那个惊恐的小女孩,想起了珂赛特刚才说的“打坏人”、“救人”。
莉莉安娜暗叹一口气,知道瞒不住了,至少这部分瞒不住了。她仔细观察着泽亚的表情,发现他脸上更多的是探究和疑惑,而非敌意或那种被洗脑般的狂热。她想起艾米莉亚的话,想起调查结果。
她稍微放松了一点紧绷的身体,语气也认真了些:“看来你是真的不知道。鸦林公国,乃至大部分北境公国,并不像它们宣传的那样光明正义。奴隶制、苛捐杂税、随意抓捕处决非人族甚至平民…这些都是常态。那个橡果孤儿院,就是因为不肯配合城主,将孤儿们卖给某些贵族当‘学徒’”她说到这里时语气充满讥讽,“才被迫连夜转移。前天那个女孩,是转移时不小心落下的。”
泽亚沉默地听着,整理着这些信息以及埃莉诺偶尔透露出的碎片。
“所以我们行动,”米娅接过话,下巴微扬,带着一丝骄傲,“救该救的人,揍该揍的混蛋!才不管他们是不是什么狗屁贵族!”
泽亚的目光在两人之间移动,最后又落回屋内安静坐着的珂赛特身上。“所以,你们不是一个严密组织?”
“北风行动只是一个名字。”莉莉安娜坦言,“像我们这样看不惯公国所作所为,愿意做点事的人,不在少数。我们只是其中一支比较活跃的小队罢了。”
信息量很大,泽亚需要时间消化。他看着眼前这两个种族各异少女,又想起那个思维奇特却力量强大的龙族少女,一时心绪复杂。
他最终侧开了身子,让出了通路。“带她走吧。”
米娅立刻冲进去拉珂赛特。珂赛特这次没有反抗,乖乖地站了起来,被米娅拉着往外走,但经过泽亚身边时,她再次抬起头,看着泽亚,无比认真地又说了一遍:“契约,考虑。”
泽亚:“……”
三人组的身影彻底消失在街道尽头,沉重的木门缓缓合拢,最后一丝外界的光线也被隔绝在外。城堡客厅里恢复了寂静,只剩下窗外隐约传来的风声。
泽亚站在原地,半晌没有动弹。他缓缓抬起手,用力揉了揉发胀的眉心,一股强烈的疲惫感席卷而来,不仅仅是身体上的,更多的是精神上的。
这都什么事啊。
前天还打生打死的对手,今天就找上门来,一个执着地要签订什么生命共享契约,另外两个急匆匆跑来道歉领人,还顺带抛出了一大堆颠覆性的信息。
这些信息碎片在他脑海里翻滚碰撞,试图拼凑出一个完整的图景,却又有些迷糊。
“哼,麻烦精总算走了。”欧若拉的声音打破沉默,带着如释重负的语气,“一条脑子缺根弦的幼龙,一个咋咋呼呼的猫崽,还有一个说话拐弯抹角的魅魔…真是绝配。”
泽亚走到椅子边坐下,身体微微后仰,闭上眼睛。他没有回应欧若拉的吐槽,只是消化着刚才的一切。
“她们说的…是真的吗?”他像是在问欧若拉,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关于公国那些破事?十有八九是真的。”欧若拉回答得倒是干脆,“你以为北境那些大贵族是什么好东西?奢靡、腐败、视人命如草芥,这套路我可见得太多了。那个公爵小姐倒是有点意思,居然跟她爹不是一路货色。”
“北风行动…”他低声念着这个名字,“她们到底想做到什么程度?”
“谁知道呢。一群理想主义的家伙凑在一起,能干出什么事都不奇怪。”欧若拉似乎对此不太感兴趣,“不过那个水晶龙小丫头倒是提醒我了…奥莉维娅那家伙居然有个这么…特别的妹妹。真是龙不可貌相。”
泽亚睁开眼,看向一直安静待在他身边的史尔特尔。她红色的眼眸正望着他,里面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
“我没事。”他对史尔特尔轻声说了一句。
史尔特尔微微点了点头,重新低下头,玩着自己的衣角。
客厅里再次安静下来。但泽亚的心绪却无法平静。他知道,有些东西已经不一样了。一些被掩盖的真相开始浮现,一些原本模糊的立场需要重新审视。而那个叫珂赛特的龙族少女和她那匪夷所思的“契约”提议,更是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激起了层层涟漪。
他叹了口气,再次揉了揉眉心。这突如其来的一切,确实需要好好想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