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德里安的寝室里,只有月光穿透湖水,折射出幽绿的光晕。
他的桌上,摊着两张纸。
一张来自遥远的东方,母亲的信笺带着青城山独有的墨香与清冷。
信中反复叮嘱:藏锋守拙,待时而动。
另一张,是那枚小小的羊皮纸。
华丽的字体因主人心绪不宁而显得凌乱,只有几个单词——
“为什么救我?”
“为什么帮我隐瞒?”
“为什么毁掉罗盘?”
艾德里安的指尖轻轻拂过那行字迹,感受着笔画收尾处因用力而留下的微小凹痕。
他没有回答。
一旦说出口,那份源于未知的敬畏就会消失,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主导权也会随之瓦解。
母亲信中说:藏锋守拙,待时而动。
现在时机未到。
这把钥匙必须握在自己手里。
什么时候开门,用什么方式开门,门后是坦途还是陷阱,都该由他来决定。
他将那张写满问题的羊皮纸,小心翼翼地对折。
然后地夹进了母亲寄的信里。
******
斯莱特林公共休息室的气氛自那晚之后,变得无比诡异。
德拉科·马尔福不再占据壁炉前最好的沙发,享受众星捧月的簇拥。
他选了窗边一张单人扶手椅,手里倒扣着一本厚重的《高级魔药制作》,一个小时,书页未曾翻动。
他的身体静止。
那双灰蓝色的眼睛却被无形的丝线牵引,一遍又一遍地扫向休息室的最角落。
那是艾德里安·沙菲克的领地。
那个东方怪胎缩在那里,面前摊着一堆书。
那是德拉科让猫头鹰送去的。
他竟然在看。
他真的在看!
可他为什么没有任何反应?
一声谢谢,一个解释,哪怕一句嘲讽。
什么都没有。
这种彻底的无视,是一根羽毛,反复搔刮着德拉科早已紧绷的神经。
焦躁与困惑在他胸口发酵,酿成一种他自己都无法言喻的烦闷。
潘西·帕金森敏锐地察觉到了德拉科的反常。
她以为德拉科仍在为七楼的狼狈而恼火,而怒气的源头,自然是那个不识抬举的沙菲克。
她拿着本美妆杂志走过去,嗓音甜腻,每个字眼却都藏着刺。
“德拉科,你看那个怪胎,真是给脸不要脸。你纡尊降贵送了他那么多书,他连句感谢都没有。”
她刻意拔高音量,确保大半个休息室的人都能听见。
“我猜他根本就看不懂吧?毕竟,脑子和韦斯莱一样不好使的人,看懂字都费劲,更别提那些深奥的古代魔文了。”
周围立刻响起几声附和的窃笑。
这是他们惯用的伎俩,用集体的嘲弄孤立异类,以此巩固德拉科的领袖地位。
潘西期待地望着德拉科,等着他勾起嘴角,用那标志性的拖长腔调说出更刻薄的话。
然而,德拉科没有笑。
他甚至没看潘西一眼,目光依旧胶着在远处那个安静的身影上。
“安静。”
两个字让潘西又尴尬了起来。
“德拉科,我……”
“我让你安静,帕金森。”
德拉科终于转过头,那双灰蓝色的眸子里,是毫不掩饰的厌烦。
“你的声音吵到我了。”
公共休息室的喧嚣戛然而止。
所有人都惊愕地看着这一幕。
德拉科·马尔福,为了那个东方怪胎,呵斥了他最忠实的追随者潘西·帕金森。
潘西的脸瞬间涨成猪肝色,屈辱的泪水在眼眶里疯狂打转。
她狠狠剜了一眼角落里的艾德里安,那眼神仿佛要将他凌迟,然后猛地转身,捂着脸冲回了女生寝室。
扎比尼抱着臂,将一切尽收眼底。
深色的眼眸里反而闪烁着愈发浓厚的兴味。
他不动声色地瞥过艾德里安桌上那几本书的书脊——《古代魔文译解》、《凯尔特符咒防御体系详解》……
这些书名指向一个极其冷僻的魔法分支。
非魔杖施法,与古代印记的力量。
布雷斯联想到休息室传闻的,前段时间德拉科带着潘西他们去七楼那晚差点没命,一个有趣的猜想,在他心里慢慢成型。
而风暴的中心,艾德里安·沙菲克,对周遭的一切毫不在意。
他所有的心神,都沉浸在书本构建的那个古老而神秘的世界。
他翻书的速度快得惊人,近乎一目十行。
他的大脑如同一台精密的分析仪器,飞速拆解、吸收、重构着属于西方的知识体系。
他偶尔停下,从灰布袋里抽出狼毫笔,蘸上墨水,在自己的笔记本上迅速记录。
德拉科的耐心,在艾德里安这种全然投入的无视中,一寸寸被消磨殆尽。
他觉得自己像个十足的蠢货。
他送出那些书,是为了答案,为了解释,也为了重新夺回掌控权。
可对方只当成了一份纯粹的学术资料馈赠,就算是救命之恩也应该有一两句话吧。
他感觉自己都要疯了。
深夜,炉火黯淡,所有人都已回寝。
艾德里安终于合上了最后一本书。
他将德拉科送来的书整整齐齐叠好,放在一边。
然后,他从自己的布袋里,取出一张空白的黄色符纸,和一小瓶用龙血混合水银的特制墨水。
月光下,他提起狼毫笔。
笔尖悬于符纸之上。
这一次,他没有画任何熟悉的东方符文。
他的手腕纹丝不动,稳得可怕。
笔尖在符纸上游走,勾勒出的,是他在《古代魔文译解》中看到的一个代表“守护”与“禁锢”的古代凯尔特印记。
印记的结构比任何东方符文都繁复、扭曲,充满了原始的、野性的力量感。
最后一笔落下。
符纸没有发光,没有任何魔力波动。
恰恰相反。
完成的瞬间,那个用龙血墨水绘制的印记,变成了一个微型的黑洞。
它不发光,反而将投射其上的幽绿月光,尽数吸收。
黄色的符纸中心,突兀地出现了一个墨点般的,纯粹的黑暗区域。
它静静地躺在那里,诡异,又充满了某种无法言喻的压迫。
******
第二天清晨。
德拉科·马尔福在一阵心悸中猛然惊醒。
他下意识地看向床头柜,瞳孔骤然紧缩。
柜子上不知何时,整齐地叠放着他送给艾德里安的所有书籍。
而在那摞书的最顶上,静静压着一张黄色的符纸。
符纸中心,那个漆黑的凯尔特印记,透着一股死寂的凝视感,正无声地洞穿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