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以前是不是从来没叫过?”
许耀这句充满了人生终极拷问意味的话,像一颗深水炸弹,在陶盼弟那本就不甚清澈的脑海里轰然炸开。
叫?
叫什么?
她那段贫瘠的、白开水一样的婚姻里,唯一的“叫”,大概就是前夫在家里看球赛,激动时喊的“好球”,以及婆婆发现菜价又涨了,在厨房里喊的“作孽”。
至于她自己……她叫过吗?
哦,叫过。
上次下水道堵了,她叫过物业。
再上次,煤气灶打不着火,她叫过维修师傅。
所以,许耀问的是哪一种?他需要自己提供物业电话还是维修师傅的联系方式?
陶盼弟的内心正在进行一场严肃的、基于现实生活经验的逻辑推理,她甚至开始思考许耀这栋豪宅的物业服务是不是24小时在线。
然而,她这副认真思索的模样,落在许耀眼里,就成了默认和羞涩。
他看着她那张写满了“我是谁我在哪儿我要干什么”的懵圈脸,心里那股被“邻居”二字浇灭的火苗,又“腾”地一下,以一种更加诡异、更加旺盛的姿态,重新燃烧了起来。
一种前所未有的、荒谬的、该死的胜负欲和……教学欲,涌上了心头。
他,许耀,海城夜场小王子,情场教科书,居然遇到了一个连“叫”都不会的女人?
这简直是……暴殄天物!是对他男性魅力和业务能力的双重侮辱!
他深吸一口气,那张俊脸上挫败和恼怒的神情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神圣的、宛如传道授业解惑般的……慈悲。
“小陶啊……”他声音低沉,充满了循循善诱的耐心,“没关系,不会没关系。”
陶盼弟:“?”
“我最喜欢……教人了。”
许耀再次覆了上来,那双深邃的桃花眼里,闪烁着“金牌导师”的光芒,他低下头,滚烫的薄唇凑到她耳边,用一种堪比国家级播音员的、字正腔圆的语气,下达了第一个教学指令。
“来,跟着我。”
他微微停顿,酝酿了一下情绪,然后从喉咙深处,发出了一声短促而性感的、足以让任何女人腿软的……单音节。
“嗯……”
那声音,带着一丝隐忍,一丝愉悦,还有三百六十度环绕立体声的磁性。
陶盼弟浑身一僵,感觉自己的耳朵像是被通了电。
“学会了吗?”许耀像个严厉的老师,在课后提问。
陶盼弟眨了眨眼,大脑飞速运转,试图解析这个音节的发声技巧、情感内涵以及应用场景。
她犹豫了一下,清了清嗓子,然后张开嘴,用一种极其虚心、极其好学、仿佛在练习多邻国口语的语调,小心翼翼地、一板一眼地模仿道:“嗯……?”
她的尾音甚至还拐了个弯,从陈述句变成了疑问句,充满了对知识的渴望和对标准答案的不确定性。
空气,再次凝固了。
许耀感觉自己的太阳穴在突突狂跳。
他教的是法语里的性感呻吟,她学出来的是汉语拼音里的第二声。
这哪里是调情?这分明是扫盲!
“不对。”许耀咬着后槽牙,感觉自己的耐心正在以几何倍数消耗,“感情!小陶,你要代入感情!想象一下,你现在……很快乐。”
快乐?
陶盼弟心说,我现在一点都不快乐。我只觉得你这个人很奇怪,你的教学模式有点超纲,我作为一个离过婚的平凡妇女,实在是有点跟不上你的教学进度。
她心里有一万句吐槽在疯狂刷屏,嘴上却依旧卑微如尘:“哦……好。”
“再来一次。”许耀不依不饶,像个偏执的艺术家,非要把这块顽石雕琢成他想要的样子。
他再次压了上来,用行动代替语言,试图引导她进入“快乐”的氛围。
这一次,他似乎比刚才更具侵略性。
黑暗中,感官被无限放大。滚烫的体温,粗重的呼吸,强烈的荷尔蒙气息……一切都像一张无形的大网,将陶盼弟牢牢困住。
她的大脑逐渐放弃抵抗,身体的本能似乎在慢慢苏醒。
就在她快要被这陌生的浪潮吞没时,许大导师那魔鬼般的声音又在头顶响起。
“现在,可以了。”他命令道。
陶盼弟一个激灵,瞬间从那种混沌的状态中惊醒。
她想起了自己的“课后作业”。
于是,在这暧昧旖旎的气氛攀升到顶点的一刹那,她非常努力地、非常配合地、用尽了毕生所学,发出了一声……组合音。
“嗯……啊!”
那声音,清脆、响亮、充满了力量,像极了在健身房里举铁的壮汉,在举起最后一个杠铃时,发出的胜利的呐喊。
许耀:“……”
他猛地停下所有动作,整个人僵得像一尊被雷劈过的雕塑。
他感觉自己不是在跟一个女人亲热,而是在跟一个即将参加奥运会举重项目的运动员,进行赛前动员。
他完了。
他今天就要交代在这里了。
他慢慢地、慢慢地翻身躺倒在陶盼弟身旁,用手臂盖住自己的眼睛,从喉咙里发出一声既绝望又想笑的、长长的叹息。
整个世界,都清净了。
陶盼弟见他又不动了,心里有点忐忑。
是……是自己又叫错了吗?刚才那个音调,她感觉已经很有爆发力了啊。
她小心翼翼地坐起身,看着身旁那具散发着“生无可恋”气息的活体雕塑,试探性地问道:“许……许总,您……您是不是……觉得我吵到邻居了?”
许耀猛地把手臂从脸上拿开。
他转过头,一双桃花眼在黑暗中死死地盯着她,那眼神,复杂得像一道高等数学题,混合了崩溃、抓狂、无奈,以及一丝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宠溺。
“陶盼弟。”他一字一顿地喊出她的全名。
“啊?”陶盼弟缩了缩脖子。
许耀深吸一口气,然后缓缓吐出,仿佛做出了一个极其艰难的决定。
“从现在开始,”他用一种认命般的、破罐子破摔的语气说道,“你,闭嘴。”
“啊?”
“什么都别说,什么都别叫。”他盯着她,眼神前所未有的认真,“你就躺着,当一袋水泥,行吗?”
陶盼弟:“……”
虽然这个比喻很伤人,但……这个指令,她好像能听懂!
她如蒙大赦,立刻乖乖躺好,闭上眼睛,努力让自己进入“一袋一百斤装、还带着泥土芬芳的水泥”的角色状态。
见她如此听话,许耀那颗饱受摧残的心,竟然奇异地平静了下来。
他看着她那副“我准备好了,随时可以被砌进墙里”的乖巧模样,忽然就笑了。
那笑声,低沉、沙哑,在安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清晰。
他不再试图去“教”她什么,也不再执着于那些虚无缥缈的氛围感。
他俯下身,轻轻吻住了她的唇。
这一次,没有了教学,没有了指令,没有了那些乱七八糟的虎狼之词。
只有最原始的、最本能的靠近和索取。
没有了“叫出声”的心理负担,陶盼弟反而更能感受到他传递过来的、那股不容拒绝的强势和……渴望。
她的大脑彻底放空,像一叶孤舟,彻底沉沦在这片名为“许耀”的、汹涌又温柔的海洋里。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她感觉自己快要融化的时候,许耀微微退开,滚烫的额头抵着她的。
黑暗中,他那双总是带着玩味和戏谑的桃花眼,此刻却深邃得像一片星海,里面翻涌着她看不懂的、却让她心慌意乱的情绪。
“陶盼弟,”他的嗓音沙哑得不像话,带着一丝情动后的慵懒,“你前夫……是不是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