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岭南郡边缘的溪田村,藏在连绵青山里,只有一条蜿蜒的溪涧穿村而过。李伯扛着锄头从山里回来,刚走到山涧边的老槐树下,就瞥见草丛里躺着个黑影——是个穿着破烂铠甲的少年,浑身是血,额角磕破了个大口子,手臂还留着被火焰灼伤的疤痕,双目紧闭,气息微弱得像风中残烛。

“老婆子!快拿点水和草药来!”李伯放下锄头,小心翼翼地拨开少年的头发,见他还有气,连忙招呼屋里的王婶。老两口一辈子耕种为生,没见过什么大世面,只当是逃荒的士兵,心善的王婶端来温水,用干净的布条蘸着擦去少年脸上的血污,又找出家里常备的止血草药,捣碎了敷在他的伤口上。

“看这穿着,怕是之前打仗的兵吧?”王婶一边包扎,一边小声念叨,“伤得这么重,还晕着,可别出什么事。”

李伯蹲在一旁,皱着眉头打量少年——他虽穿着破烂,却身形挺拔,腰间还挂着个不起眼的玉坠,上面刻着个模糊的“萧”字,只是玉坠已经摔裂了一半。“管他是什么人,先救醒再说。”李伯叹口气,“咱们村偏,没人会来,先把他抬屋里藏着,别让人看见了惹麻烦。”

两人合力将少年抬进里屋的柴房,铺了些干草,又盖了床旧棉被。少年始终昏迷不醒,偶尔会无意识地哼唧几声,嘴里含糊地喊着“父王”“突围”,听得老两口面面相觑,更不敢多问。

这少年正是萧策。落马坡爆炸时,他被震天雷的气浪掀飞,撞到山壁后昏了过去,亲卫们要么战死,要么失散,等他醒来时已是半夜,凭着最后一丝力气爬下山涧,又晕了过去,恰好被采药的李伯发现。

此刻,柴房里的萧策眉头紧锁,脸色苍白如纸,额角的伤口还在渗血。王婶端来熬好的米汤,用小勺一点点喂进他嘴里,有些米汤顺着嘴角流下来,打湿了干草。“造孽啊,这么小的年纪,遭这么大罪。”王婶看着他年轻的脸,忍不住叹气。

而他们不知道,这昏迷的少年,是萧焕心心念念的世子,也是沈砚暗线正在追查的关键人物。溪田村的这间简陋柴房,成了岭南王世子暂时的避难所,也埋下了后续剧情的隐秘伏笔。

溪田村的晨雾还没散,村口就传来了马蹄声——三匹快马停在老槐树下,为首的是个身着青色官袍的文书,身后跟着两名挎刀的兵卒,手里捧着厚厚的户籍册,一看就是郡府派来的人。

“乡亲们,奉沈世子令,整顿西南秩序,清查战乱残余,挨家挨户核对户籍,麻烦大家配合!”文书扯着嗓子喊,声音穿透晨雾,惊醒了村里的炊烟。

李伯刚打开柴房门,就听见了喊声,心里“咯噔”一下——里屋柴房还躺着昏迷的萧策,这要是被查到,可不是闹着玩的。他连忙转身,对正端着米汤的王婶使了个眼色,压低声音:“快,把柴房门锁上,就说里面堆着农具,别让人进去!”

王婶手一抖,米汤洒了几滴在衣襟上,慌忙点头,快步走到柴房门口,悄悄挂上铜锁,又往门口堆了些干柴,装作杂乱的样子。

不多时,文书和兵卒就走到了李伯家门前。文书翻着户籍册,问道:“李老实?家里几口人?”

“回大人,就我和老婆子两口子。”李伯搓着手,脸上强装镇定,眼神却忍不住瞟向柴房的方向,手心全是汗。

“嗯,户籍上是这么写的。”文书点点头,抬头扫了一眼院子,目光落在锁着的柴房上,“那间房是干什么的?锁着门?”

李伯心里一紧,连忙笑道:“大人,那是柴房,堆着些旧农具和干草,乱糟糟的,就锁起来了,没什么好看的。”

旁边的兵卒皱了皱眉,上前一步,手按在刀柄上:“越是锁着的地方,越要看看——万一藏了逃兵或乱党,谁担得起责任?”

王婶连忙上前拦住,声音带着慌乱:“大人,真没什么!里面又黑又脏,还积着灰,别污了大人的衣服!”

文书打量着老两口紧张的神色,眼神多了几分怀疑。他刚要下令让兵卒撬锁,村头突然传来一阵喧哗——另一户人家的村民正和兵卒争执,说家里藏着生病的亲戚,不愿让进门。文书眉头一皱,转头对兵卒道:“先去那边看看,这里稍后再查!”

兵卒应声跟着文书离开,李伯和王婶对视一眼,都松了口气,后背的衣服已经被冷汗浸湿。

柴房里,萧策依旧双目紧闭,眉头紧锁,额角的伤口因为刚才的动静,又渗出了几滴血。他浑然不知,一场正大光明的清查,刚刚在柴房门外擦肩而过。而文书的话还在村口回荡——“今天查不完,明天继续来,务必一户都不漏!”

老两口的心又提了起来,看着锁着的柴房门,满脸愁容:这昏迷的少年,到底要藏到什么时候?

第二天的晨雾比昨日更浓,李伯和王婶一夜没合眼,守在柴房门外,听着里面萧策微弱的呼吸声,心揪得像拧成一团的麻绳。刚天蒙蒙亮,村口就传来了熟悉的马蹄声——文书带着四名兵卒,径直朝着李伯家走来,显然是昨天没查成,今天特意先来“重点关照”。

“李老实,昨天那间柴房,今天必须打开看看!”文书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手里的户籍册“啪”地拍在手心,“沈世子有令,清查不得有半分疏漏,若敢藏匿乱党,连坐处置!”

李伯腿一软,差点跪倒在地,王婶则死死护在柴房门口,声音带着哭腔:“大人,真的没什么!就是些破烂农具,别再折腾了!”

“少废话!”旁边的兵卒不耐烦,抽出腰间的长刀,一刀劈在铜锁上,“咔哒”一声,锁被劈开,柴房门被猛地推开。

晨雾顺着门缝涌进去,照亮了里面的干草堆——萧策蜷缩在上面,脸色苍白如纸,额角的伤口结着黑痂,破烂的铠甲上还沾着血迹和泥土,双目紧闭,一动不动。

“这是什么?!”文书上前一步,看到昏迷的萧策,脸色一沉,指着他对李伯吼道,“你不是说只有两口子吗?这人是谁?!”

“是、是路上捡的……”李伯浑身发抖,话都说不利索,“他伤得太重,晕过去了,我们心善,就救了他,真不知道他是什么人!”

文书蹲下身,仔细打量萧策——他穿着铠甲,显然是战乱中的士兵,身上没有任何能证明身份的信物(那枚裂了的玉坠被干草盖住了),气息微弱,看起来随时可能断气。“哼,定是战乱中的残余兵丁,说不定还是萧焕的人!”文书站起身,对兵卒下令,“把他抬走!送到郡府的临时收容点,等后续甄别处置!”

两名兵卒立刻上前,用一块粗布裹住萧策,合力将他抬起来——萧策依旧毫无反应,眉头都没皱一下,像个没有生气的布偶。王婶看着被抬走的萧策,眼泪忍不住掉下来,偷偷塞了一包草药给兵卒:“大人,这是止血的草药,求你们……别为难他。”

兵卒不耐烦地接过,随手扔在布上,跟着文书转身离去。李伯和王婶站在门口,看着他们的身影消失在晨雾里,双腿一软,瘫坐在门槛上——他们救了人,却终究没能护住。

而被抬在布上的萧策,对此一无所知。他不知道自己正被送往郡府,更不知道,这场“正大光明”的清查,竟让他从偏僻的山村,落入了沈砚势力的直接掌控范围。文书满心以为只是收了个普通的残兵,却没察觉,自己抬走的,是整个西南局势里最关键的一枚“棋子”。

郡府临时收容点设在废弃的城隍庙,满地干草上挤满了残兵、难民,浑浊的空气里混着汗味、药味和淡淡的血腥味。两名兵卒把裹着粗布的萧策扔在角落,便转身去领赏,压根没把这个昏迷的“普通残兵”放在心上。

不多时,一道玄色身影穿过拥挤的人群,正是沈砚派来甄别收容人员的暗影卫统领墨尘。他身着便服,眼神却如鹰隼般锐利,逐一扫过蜷缩在地上的人——沈砚特意嘱咐,需重点排查岭南军残余,尤其是与萧策相关的人员,墨尘早已将萧策的特征熟记于心:十七岁年纪、左腕内侧有一枚月牙形胎记、常佩一枚刻“萧”字的白玉坠。

墨尘走到角落,目光落在萧策身上。先注意到的是他铠甲的细节——虽破烂不堪,但领口处残留着岭南军特有的玄铁镶边,这种镶边工艺只有岭南王府的兵工坊能打造,绝非普通士兵所有。他蹲下身,指尖轻轻拨开萧策额前的乱发,目光下移,落在他露在外面的左腕上——一层薄血痂下,隐约可见一枚淡红色的月牙胎记,与情报完全吻合。

墨尘心头一凛,不动声色地掀开裹着萧策的粗布,目光扫过他的腰间——那枚裂了一半的玉坠正卡在干草缝隙里,模糊的“萧”字在昏暗的光线下清晰可辨。

“找到了。”墨尘指尖按在腰间的信号哨上,却没有立刻吹响——收容点人多眼杂,若贸然行动,恐有萧焕的暗线混在其中,引发混乱。他起身对身后两名暗影卫使了个眼色,两人悄然散开,守住城隍庙的前后门,防止有人趁机劫人或通风报信。

墨尘再次蹲下身,用随身携带的银针轻轻扎了一下萧策的人中,萧策眉头微动,却依旧没醒。确认他短时间内不会苏醒,墨尘对一名暗影卫低声吩咐:“去备一辆不起眼的马车,从后门走,把他送到郡府西侧的密牢,严加看管,任何人不得靠近,我立刻上报世子。”

“是!”暗影卫领命而去。

片刻后,一辆盖着油布的马车停在城隍庙后门,两名暗影卫小心翼翼地将萧策抬上车,墨尘紧随其后,马车很快驶离,融入街道的人流中,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收容点的角落里,只留下一摊淡淡的血迹和几根干草,仿佛刚才那个昏迷的少年从未出现过。而此时,墨尘的密信已快马加鞭送往靖安郡——沈砚要的“棋子”,终于落网了!

靖安郡议事厅内,沈砚刚看完新送抵的火铳量产清单,墨尘的密信便由亲卫呈上。他指尖捻开信纸,目光扫过“已擒萧策,押于郡府密牢”几字时,嘴角勾起一抹精准的笑意,玄色披风下的指尖轻轻敲击案面,节奏沉稳,毫无波澜。“做得好。”他将密信放在舆图旁,抬眼看向凌霜,“传令墨尘,密牢加派三倍暗影卫,严禁任何人靠近,每日只送一次水粮,绝不能让萧策提前醒来——在萧焕找上门前,他得好好‘睡’着。”

凌霜立刻会意:“世子是想引萧焕入瓮?”

“自然。”沈砚指尖点在黑风谷的位置,眼神锐利如刃,“萧策是萧焕的软肋,他得知消息,必定会不顾一切来救。通知李宗义,让他暗中调派半数兵力,埋伏在黑风谷通往郡府的必经之路‘断魂岭’;青鸢卫随我坐镇郡府,等萧焕自投罗网。”他顿了顿,补充道,“另外,封锁所有关于萧策被擒的消息,只留一个‘缺口’——让郡府杂役里萧焕的暗线,‘恰好’探听到‘收容点抓了个重伤的岭南军小校,疑似萧焕亲信’,把消息漏给萧焕。”

“是!”凌霜应声而去,议事厅内只留下沈砚一人,他看着舆图上断魂岭的标记,嘴角笑意渐深——这盘棋,终于要收网了。

与此同时,黑风谷的破庙里,萧焕正对着残缺的岭南军旧部名册发呆,指尖划过“萧策”二字时,眼底满是焦灼。自落马坡失散后,他派了上百人次搜寻,却连儿子的一点踪迹都没找到,连日来食不下咽,眼眶深陷。“王爷,有消息了!”一名亲信跌跌撞撞冲进庙门,手里举着一张揉皱的纸条,“郡府的暗线传信来的!”

萧焕猛地站起身,一把夺过纸条,借着篝火的光急扫——纸条上是暗线的密语:“收容点擒一重伤少年,左腕月牙胎记,腰佩裂玉‘萧’,押往密牢,疑似世子。”

“策儿!”萧焕浑身一震,纸条从手中滑落,双目瞬间赤红,声音嘶哑得如同破锣,“沈砚!你敢动我儿一根头发,我必扒你的皮!”

他口中的暗线,是早年安插在郡府的杂役老张——昨日暗影卫抬萧策出收容点时,老张恰好躲在墙角打扫,瞥见了萧策腰间露出的半块裂玉坠(那是他小时候亲手给萧策戴上的),又认出了萧策左腕的胎记,吓得魂飞魄散,连夜用密语把消息传回了黑风谷。

“王爷,我们现在怎么办?”亲信看着状若疯狂的萧焕,小心翼翼地问。

萧焕猛地拔出腰间长剑,一剑劈在身旁的石柱上,火星四溅:“还能怎么办?救他!”他转身看向庙外的三百亲兵,眼神里满是决绝与疯狂,“沈砚以为擒了策儿就能拿捏我?他错了!今日我们就闯郡府,杀沈砚,救世子!就算拼尽最后一兵一卒,也绝不能让策儿落在他手里!”

亲兵们面面相觑——他们知道郡府戒备森严,此去九死一生,可看着萧焕血红的眼睛,没人敢反驳。萧焕将长剑插在地上,高声嘶吼:“愿意跟我去救世子的,随我出发!不愿去的,现在就可以走!”

三百亲兵沉默片刻,纷纷拔出武器,齐声喊道:“愿随王爷赴死!”

萧焕看着手下,眼眶一热,猛地转身:“好!今夜三更,出发!直扑郡府密牢!”

破庙外的篝火被风吹得摇曳,映着萧焕决绝的背影,却没人注意到,他的计划早已落入沈砚的算计之中——断魂岭的埋伏圈里,李宗义的士兵已将滚石擂木堆好,暗影卫藏在山林暗处,只等这群自投罗网的亡命之徒踏入陷阱。

三更的断魂岭,月色被乌云遮蔽,山道两侧的山壁如同蛰伏的巨兽,黑黢黢地压下来。萧焕带着三百亲兵,脚踩碎石,急促地沿着狭窄山道前行——为了赶时间,他们连火把都没敢点,只凭着熟悉地形的亲兵引路,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焦灼,疲惫的脚步却丝毫不敢放缓。

“加快速度!天亮前必须赶到郡府!”萧焕压低声音嘶吼,掌心攥得发白,脑海里全是萧策在密牢里受苦的模样,丝毫没察觉山道两侧的山林里,早已布满了杀机。

突然,一声尖锐的哨响划破夜空!

“不好!有埋伏!”萧焕的亲卫统领刚喊出声,头顶就传来“轰隆”的巨响——数十块磨盘大的滚石带着呼啸的风声砸下来,瞬间将队伍中段砸断,亲兵们像蝼蚁一样被碾在石下,惨叫声刺破黑暗。紧接着,两侧山壁上箭雨如瀑,平南郡的士兵躲在预设的掩体后,箭簇带着寒光,精准地射向混乱的队伍,惨叫声、兵器碰撞声混着碎石滚落的声响,在山谷里来回回荡。

“举盾!反击!”萧焕拔出长剑,红着眼嘶吼,可狭窄的山道根本无法展开阵型,亲兵们挤成一团,盾牌根本护不住所有人。箭簇穿透皮肉的“噗嗤”声此起彼伏,不断有人倒在血泊中,原本三百人的队伍,顷刻间就折损了一半。

就在这时,山道前方和后方同时亮起火光,李宗义带着平南郡的士兵手持火铳,从阴影中走出,枪口对准了残存的联军。“萧焕,束手就擒吧!”李宗义的声音带着嘲讽,“沈世子早已在此等候多时!”

“放你娘的屁!”萧焕疯了一样挥舞长剑,劈开射来的箭簇,“我儿子在沈砚手里,今天就算死,我也要拉你们垫背!”他带着仅剩的百余名亲兵,朝着前方的火铳队冲去,长剑劈砍间,溅起漫天血花。

可火铳的威力远超想象——“砰砰砰”的铳声响起,铅弹带着灼热的气流,穿透了亲兵们的铠甲,炸开一个个血洞。冲在最前面的亲兵瞬间倒下一片,萧焕的左臂也被一颗流弹擦伤,鲜血顺着衣袖往下淌,火辣辣地疼。

“世子有令,留萧焕活口!”凌霜的声音从山壁上传来,话音刚落,十九道月白身影如同鬼魅般从山林里跃出,青鸢卫手持软剑,精准地朝着联军的薄弱处突袭。她们身形轻盈,动作利落,软剑划破夜空,每一次挥砍都能带走一条性命,很快就将萧焕的亲兵分割包围。

萧焕看着身边的亲兵一个个倒下,眼底的疯狂渐渐被绝望取代。他挥剑砍倒一名青鸢卫,却被另一名青鸢卫趁机刺穿了右腿,“噗通”一声跪倒在地。长剑从手中滑落,插进碎石里,他挣扎着抬头,看着逼近的凌霜和李宗义,浑身是血,狼狈不堪。

“沈砚!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萧焕嘶吼着,声音里满是不甘和绝望。

凌霜缓步走到他面前,软剑架在他的脖颈上,语气冰冷:“萧王爷,世子说了,想见你儿子,就乖乖跟我们走。”

山道上,火光映着满地的尸体和鲜血,碎石被染成暗红色,残存的亲兵要么战死,要么跪地投降。萧焕被两名士兵架着站起来,右腿的伤口不断渗血,他看着眼前的炼狱景象,突然仰天大笑,笑声里满是悲凉——他终究还是落入了沈砚的算计,为了救儿子,把自己也搭了进去。

埋伏圈外,沈砚的亲卫正快马加鞭赶回靖安郡报信,断魂岭的风卷着血腥味,宣告着这场围猎的彻底胜利。

靖安郡议事厅内,檀香袅袅,与断魂岭的血腥味格格不入。沈砚斜倚在主位楠木椅上,玄色披风搭在扶手上,指尖转着玄铁令牌,目光扫过被押进来的萧焕,嘴角勾起一抹戏谑:“萧王爷,别来无恙啊,才分别几天不见,咋成了这副模样!”

这话像针一样扎进萧焕的心里。他被两名暗影卫架着,右腿伤口的血浸透裤腿,头发黏在血污脸上,昔日岭南王的威严碎得彻底。他猛地挣脱暗影卫,踉跄着扑向沈砚,却被铁链拽回,重重摔在金砖上,疼得龇牙咧嘴。

“沈砚你个阴毒小人!”萧焕趴在地上,仰头赤红着眼,唾沫混着血丝喷溅,“用我儿当诱饵设伏,算什么能耐!老子征战三十年,竟栽在你这黄口小儿手里!”他挣扎着抓挠地面,指甲抠出白痕,“你有本事光明正大打一场!绑架世子算什么英雄?我策儿若少一根头发,我必扒你皮、抽你筋!”

暗影卫想上前呵斥,沈砚抬手制止,好整以暇地靠回椅背:“哦?还有力气骂?继续,我听着。”

萧焕彻底破防,坐在地上指着沈砚破口大骂,从他的阴狠手段骂到出身来历,从岭南军的荣耀骂到如今的惨败,骂到激动处,猛地咳出一口血,溅在冰冷的地砖上。“你以为擒了我就能掌控西南?我的旧部迟早会杀回来!沈砚,你等着,迟早落得和我一样身败名裂的下场!”

他骂得口干舌燥,声音嘶哑得像破锣,却依旧不肯停。沈砚就静静听着,手指偶尔敲敲椅面,直到萧焕瘫在地上大口喘气,再也骂不出声,才缓缓起身走到他面前,居高临下地说:“骂够了?那我们该谈高萧策了。”

萧焕猛地抬头,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沈砚,语气里满是警惕和不敢置信:“你想怎么样?”他攥紧拳头,指节泛白——他不信沈砚会轻易放过他们父子,这必定是另一个陷阱。

沈砚俯身,目光与他平视,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掌控力:“很简单。”他抬手,亲卫立刻递上一卷空白的归顺文书和一支狼毫笔,“召集你的所有旧部,让他们放下武器,归顺于我。文书上签下你的名字,盖上岭南王的私印,我就放你们父子二人离开——想去哪,我绝不阻拦。”

“你放屁!”萧焕下意识嘶吼,随即又愣住——沈砚的条件,竟比他预想的宽松太多。他盯着那卷文书,眼神剧烈闪烁,挣扎写满了整张脸:归顺旧部,意味着他毕生经营的岭南军彻底覆灭,从此沦为西南的笑柄;可若是拒绝,萧策还在沈砚手里,他根本赌不起。

“我凭什么信你?”萧焕的声音带着颤抖,既有不甘,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希冀,“我召集了旧部,你若反悔,杀了我们父子怎么办?”

沈砚直起身,捡起文书扔在他面前,玄色披风扫过地砖,发出轻微的声响:“我沈砚从不开玩笑。”他指了指门外,“现在就能让你见萧策一面,确认他安然无恙。等你的旧部全部归顺,我立刻派人送你们出郡府,还会给你们足够的盘缠——前提是,你别再打西南的主意。”

萧焕看着地上的文书,又想起萧策昏迷的模样,胸腔里的怒火渐渐被绝望和挣扎取代。他死死咬着牙,嘴角渗出血丝,沉默了许久,才嘶哑地问:“我怎么确认旧部真的归顺了?”

“你写一封手谕,我让人带给你的联络官。”沈砚语气依旧平静,“我的人会全程监督,等最后一名旧部放下武器,我就履行承诺。”

萧焕的肩膀猛地垮了下来,眼中的赤红褪去,只剩下深深的疲惫和不甘。他盯着那支狼毫笔,仿佛看到了岭南军的旗帜轰然倒塌,看到了自己半生的荣耀化为泡影。最终,他猛地抓起笔,声音嘶哑得如同破锣:“好!我答应你!但你若敢骗我,就算化作厉鬼,我也绝不会放过你!”

萧焕抓着狼毫笔的手剧烈发抖,墨汁滴在空白文书上,晕开一个个黑点,像他此刻支离破碎的心境。他盯着“归顺”二字的位置,半晌才咬牙落笔,字迹潦草却带着一股决绝的力道——每一笔都像是在剜自己的肉,每一个字都宣告着岭南军的终结。

写完手谕,他猛地将笔掷在地上,墨汁溅了一身,却浑然不觉。沈砚示意亲卫取过手谕,仔细核对后,对墨尘吩咐:“立刻派人送往前线联络官,按计划监督旧部归顺,全程记录,不得有误。”

“是!”墨尘领命而去。

沈砚转头看向萧焕,语气缓和了几分:“现在,带你去见萧策。”

两名暗影卫架起萧焕,跟着沈砚走向郡府西侧的密牢。走廊里烛火摇曳,映着萧焕一瘸一拐的身影,他死死盯着前方,心跳得如同擂鼓——既盼着见到儿子,又怕看到他受折磨的模样。

密牢的门被打开,一股淡淡的药味扑面而来。萧策躺在简陋的木板床上,依旧昏迷不醒,脸色虽苍白,却比之前好了些,额角的伤口已经包扎妥当。萧焕挣脱暗影卫的手,踉跄着冲到床边,小心翼翼地握住儿子冰凉的手,声音哽咽:“策儿……父王来了……”

他看着萧策毫无反应的脸,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下来,滴在萧策的手背上。沈砚站在门口,静静看着这一幕,没有说话——他知道,这片刻的温情,是拴住萧焕最后一道枷锁。

“好好照顾他。”萧焕转头,眼神里没了之前的戾气,只剩疲惫的恳求,“我已经照你说的做了,别再为难他。”

沈砚点头:“放心,军医会每日来换药,等他醒了,我会派人通知你。”

接下来的三日,西南各地传来消息——萧焕的旧部接到手谕后,虽有少数人犹豫反抗,却很快被沈砚的部队镇压。大部分旧部群龙无首,又惧怕沈砚的威慑力,纷纷放下武器,到指定地点归顺,岭南军彻底瓦解。

第三日傍晚,墨尘呈上旧部归顺的名册和信物,确认全员到位。沈砚让人备好马车,装上足够的盘缠和伤药,亲自来到密牢。

萧策依旧昏迷,被亲兵小心翼翼地抬上马车。萧焕一瘸一拐地跟在后面,看着儿子被安置妥当,转头对沈砚抱了抱拳——这一拜,没有了昔日的傲气,只剩劫后余生的沉重。

“沈世子,言而有信。”

沈砚站在郡府门口,看着马车缓缓驶离,玄色披风在晚风中猎猎作响。“告诉城门守卫,放行,不得阻拦。”他对亲卫吩咐道。

马车渐渐消失在暮色里,萧焕掀起车帘,最后看了一眼靖安郡的城楼,眼神复杂难辨。他知道,自己再也不是那个叱咤西南的岭南王了,从今往后,只剩一个想带儿子安稳活下去的父亲。

沈砚看着马车远去的方向,嘴角勾起一抹浅笑——西南诸郡,彻底归心。他转身走进郡府,议事厅的灯火早已亮起,舆图上西南的标记,终于全部染上了属于他的颜色。

马车颠簸在通往边境的官道上,车帘外的风卷着草木清香,吹散了车厢里淡淡的药味。萧策睫毛轻颤,缓缓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父亲布满血丝的脸,鬓角的白发在昏暗光线下格外刺眼。

“策儿!你醒了!”萧焕猛地攥紧他的手,声音哽咽得发颤,眼眶瞬间红了。

萧策茫然地眨了眨眼,头痛如裂,落马坡的爆炸声、山壁的撞击感、亲卫倒下的身影碎片般涌入脑海。“父王……我们……在哪?”他嗓子干得像冒火,挣扎着想坐起来,却被萧焕轻轻按住。

“我们在离开西南的路上。”萧焕叹了口气,指尖抚过儿子额角的绷带,将前因后果缓缓道来——兵败断魂岭、被沈砚擒获、用两万旧部归顺换他性命、岭南军彻底瓦解的事实,一字一句,说得沉重又无奈。

萧策的身体猛地一僵,眼神从迷茫转为震惊,再到难以置信。他死死抓住萧焕的胳膊,指甲几乎嵌进肉里:“父王!你怎么能……岭南军是萧家三代的根基啊!”

“根基没了能再建,你没了,父王就什么都没了。”萧焕拍拍他的手背,声音里满是疲惫,“沈砚的手段你见识过,我们斗不过他。从今往后,咱父子俩远离权谋,找个山清水秀的地方,种地捕鱼,安稳过日子。”

萧策看着父亲瘸着的右腿、脸上的血痕,再看向车帘外渐渐远去的西南地界,眼泪终于忍不住滚落,砸在手上滚烫。他知道,父王放下的不是根基,是半生的荣耀与骄傲。良久,他轻轻点头,声音沙哑:“好,父王去哪,我就去哪。”

马车继续前行,车轮碾过路面的碎石,朝着边境的方向越走越远,再也没有回头。

与此同时,靖安郡议事厅内灯火通明,巨大的舆图铺展在案上,沈砚站在中央,指尖划过岭南、平南、云溪等郡的标记,身后站着凌霜、墨尘、李宗义等核心将领与太守。

“萧焕旧部两万余人已全部归顺,其中精锐八千编入暗影卫补充兵力,其余一万二按户籍分至各郡屯田,由李宗义统筹管理,确保无叛乱隐患。”墨尘躬身汇报,递上名册。

沈砚点头,目光转向李宗义:“平南郡需牵头清查各郡户籍,统一赋税标准,废除萧焕时期的苛捐杂税——百姓安,西南安。”

“属下明白!”李宗义拱手应道,脸上难掩敬畏——如今的沈砚,已彻底掌控西南五郡,政令一出,无人敢违。

凌霜上前补充:“青鸢卫已接管各郡要隘防守,按世子令,从归顺势力的女眷、各地武艺出众的女子中筛选补充,半月内已扩招两百人,由我亲自带训,专攻隐蔽侦查与近身护卫。”她顿了顿,又道,“火铳和震天雷的量产已提上日程,兵工厂扩招了百名工匠,月底可新增千支火铳,将优先配给青鸢卫值守要隘的队伍。”

“很好。”沈砚抬手,亲卫立刻展开一卷新的政令文书,“传我令,各郡太守每半月需来靖安郡述职,推行‘保甲制’,邻里互保;开设官学,招收寒门子弟,择贤任用。”

议事厅内众人齐声领命,声音整齐划一,透着对新主的臣服。

夜色渐深,议事结束后,沈砚独自走上郡府城楼。晚风猎猎,吹动他的玄色披风,远处各郡的灯火星星点点,连成一片温暖的光晕。凌霜站在他身后,轻声道:“世子,西南彻底归心了。”

沈砚望着下方安宁的城郭,嘴角勾起一抹浅淡的笑意。从穿越而来的步步维艰,到斩藩王、平叛乱、建秩序,西南的风云终于尘埃落定。他抬手握住腰间的玄铁令牌,指尖传来冰凉的触感——这不仅是权力的象征,更是守护这片土地的责任。

“新的西南,该启程了。”他轻声说,声音被风吹向远方,融入夜色里。

应天府太和殿内,檀香裹着怒火翻涌,赵珩猛地拍响龙案,碎裂的瓷片溅在金砖上,发出刺耳声响。他双目赤红,死死盯着殿内俯首的大臣,语气里满是刚愎的戾气与不甘:“黔南关!朕的黔南关!”

“雍王赵瑾守关,叛军萧焕兵临城下,他竟弃城逃匿!四皇子赵玥力战萧焕之子萧策,血洒城头而死!”赵珩的声音震得殿梁嗡嗡作响,拳头重重砸在龙案上,“朕有十三个儿子,除了玥儿,其余皆是废物!一个临阵脱逃,剩下的要么耽于享乐,要个胆小如鼠,竟无一人能替朕分忧!”

大臣们大气不敢出——谁都清楚,除了战死的赵玥,其余皇子确实不堪大用,这是朝堂心照不宣的事实,却没人敢接话触怒刚愎的皇帝。

兵部尚书硬着头皮叩首:“陛下,萧焕这叛贼虽被沈砚剿灭,但沈砚趁机吞并西南五郡,手握重兵、掌控民心,形同割据,比叛军更具威胁!臣推荐老将周霆,他曾镇守西北,经验丰富,可令他领兵出征!”

“周霆?”赵珩皱眉,语气带着不屑,“一个年近七旬的老头,能打过手握火铳的沈砚?”可他转念一想,皇子皆是废物,朝中确实无其他可用将领,脸色更显阴沉,“罢了!就命周霆为平西大将军,领京营三万出征!”

“陛下三思!”户部尚书颤巍巍反驳,“前番抵御萧焕叛军,支援黔南关,国库已耗空大半,京营三万兵力多是老弱,甲胄兵器不足半数,粮草仅够一月,如何远征?”

“国库空了便加征赋税!兵器不足便连夜赶制!粮草不够便让军队沿途筹措!”赵珩厉声打断,刚愎的性子容不得半点异议,“朕不管他用什么办法,必须踏平靖安郡,擒沈砚回应天问斩!若周霆敢退缩,军法处置!”

御史大夫连忙叩首:“陛下,黔南关之败教训深刻,沈砚麾下战力远超寻常军队,京营薄弱,周霆年事已高,贸然出征恐……”

“住口!”赵珩眼神一冷,杀机毕露,“谁敢再阻拦出征、妄议军机,一律以通敌叛军论处!”

殿内瞬间死寂,大臣们纷纷俯首叩首,没人再敢多言。

就在这时,宦官跌跌撞撞冲进殿内,举着加急密报嘶吼:“陛下!西南急报——沈砚整顿赋税、开设官学,流民归附者逾十万,各郡太守联名上书,请求册立沈砚为西南侯,承认其管辖!更有百姓为他立生祠,称其‘平叛救民’……”

“反了!全反了!”赵珩一把夺过密报撕得粉碎,纸屑纷飞,“一个趁乱夺权的乱臣贼子,也配称‘救民’?也配受册封?传朕旨意,严令周霆三日内启程,若延误军机,提头来见!”

殿外雷声滚滚,乌云压顶。大臣们忧心忡忡地领旨,没人敢再多劝——他们清楚,赵珩的刚愎与无可用之子的窘境,正把本就因黔南关惨败动荡的局势,推向更难收拾的境地。而龙椅上的赵珩,望着西南方向,眼神阴鸷如刀,却没察觉自己仓促的决策,早已埋下了新的败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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