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吴粦正从工业区一家客户的工厂出来，就看到一辆大巴在不远处停下，哗啦啦的下来一大帮人。
仔细一瞧，郑剧务和小陈，这不就是昨天那个剧组嘛？缘分啊，横跨大半个城市都能遇到。既然刚好在回去的路上，那就顺路去打声招呼好了。
“郑剧务，中午好啊，又遇到了，缘分啊。”
正在指挥搬运器材的郑剧务听到声音，回头也和吴粦打了招呼。“吴经理你好啊，还真是有缘啊，你这是过来跑客户？”
“是啊，有几个客户在这边，这不，刚打算离开。你们今天拍这边的戏？”
“是啊，过来拍几个工业区场景。”
“邓导没来？”
“来了，还没下车。”
“哦，那我等他一下，打声招呼我就走。”
不一会，就看到邓华拿着几张纸下车了，一会看看纸上的内容，一会观察周围工厂的外观。
“邓导，您好啊。”吴粦主动打招呼了。
“哦，吴经理啊，今天是来追星？可惜小林没来啊，难道来追小陈？”邓华看到一旁的吴粦，先打趣了一番。
“是啊，不过追的是邓导您这颗星啊，呵呵……邓导你直接叫我名字就行了。我今天是来走走这边客户的，刚想走，看到你们来了就过来打声招呼。那你们先忙，我回公司去了。”吴粦说完话就挥手打算离开，不过立马被邓华叫住了。
“吴粦，等一下。下午忙不忙？不忙的话，下午在剧组当一回顾问如何？”
吴粦想了想：下午反正还没约客户，昨天那破事也搞得心情不好，工作状态不佳……嗯，算了，干脆就咸鱼一下吧。“行啊，那这半天的酬劳怎么算？待会盒饭算上我一个，不过分吧？”
邓华暗道：这小子会做人。
“那怎么够！算你两个！哈哈！”
“那我就却之不恭了。邓导要我做什么？”
“先让他们搬器材吧，你到车里来，我和你说说今天的安排，然后你来提点意见。”
“不敢不敢，是我提供拙见给您参考。”
“今天我的计划是拍工业区的画面，然后再拍几个小陈跑业务的镜头，很简单。现在要麻烦你的是，你得看好小陈的服装打扮和神情，然后提出你的意见。昨天你给了我一些提醒，所以我想把小陈出来跑业务的场景拍的更细致一点，而且还得更贴近现实。”
“没问题。待会开拍前我就去看看小陈的外形打扮。”本来就没多少事情，两句话就说完，然后两个人就在车上聊起来了。一个是原来高高在上不接地气，现在想多亲民；一个是销售岗的老油条，什么都懂一些，求知欲也强；加上两个人又算是同龄人，在同一个时代背景下长大，所以两人聊得非常投机。
当然，最关键的一点，吴粦不清楚邓华的背景，一直以为就是个刚上班的研究生，一直以一种不卑不亢、对待同辈的态度在和邓华交流。
半小时后，看着剧组只拍了小陈走向工厂大门又走回来的场景，然后就宣布换场地，吴粦顿时被惊呆了……
“邓导，等等！你这就算拍完了？”吴粦不可思议的望着邓华。
“是啊。”
“可是没拍小陈跑业务的经过啊，这没办法体现小陈的一个心态和行为上的变化啊。”
邓华不以为然的回复道：“我们一般就是现场拍这点镜头，回去剪成一进一出两组镜头，能表现出跑业务这么一件事就行了，大不了后面随便搭个办公室场景，拍一些聊天镜头。”
吴粦听完，直接懵了，张着嘴好一会不知道该怎么说。“你们不会以为跑业务就这么简单吧？每次去都能进到办公室和目标人物谈话？每次谈话都能谈成业务？没有这些过程，观众怎么能理解到小陈的成长和变化？小林又怎么能被小陈的努力所感动？”
“呃……”邓华停下了动作，仔细的思考了一下，觉得吴粦说的很对，“可是，这就得多拍一些不同的场景了吧？可是没那么多预算去搭建场景啊。”
“你就没考虑过进去工厂实地拍摄？”
“怎么可能？我们还得一个一个去沟通？”
吴粦叹了一口气……看在邓华这个新朋友的份上……“如果我能让你们进去，你们拍不拍？”
“肯定拍啊！”
“好吧，等我消息……”
吴粦想了想这个工业区都有哪些客户，简单的分了类，主要还是找了几个和对方老板比较熟悉的客户，然后分别打了电话，借用了对方的门房、采购办公室和会议室来拍摄，代价就是在成片中要露出对方公司的招牌。
于是，本来计划两个小时的拍摄计划，硬是拍了两天，辗转了十多个场所，拍了十多场不同的业务戏份，让邓华感觉收获满满，并且对塑造小陈这个形象更加的有信心。
在吴粦的指导下，小陈拍了各种业务片段，有在门卫就被拒绝进入的；有用尽浑身解数终于忽悠了保安得以进入办公楼，但是被采购人员直接拒绝的场景；有拜访历史客户了解终止合作原因的……后期再剪辑一下，就是妥妥的一部业务员成长史。
拍摄结束后，邓华硬拉着吴粦去吃夜宵，通过车轮战把吴粦灌迷糊后，终于引诱他说出了让邓华好奇的“提成事件”。
在去年12月份，吴粦区域的大老板唐总谈妥了一个大客户-能连，然后交给吴粦这个小组去做后续订单的跟进和以后的深度开发。吴粦属于半个管理人员，主要背团队业绩，所以就把能连挂在组内阿江的名下，平时客户对接都是吴粦在做，阿江就在吴粦忙的时候帮忙拿一下送货单送一下发票什么的。在1月份的时候，唐总被调任去另一个大区当负责人，算是升了一级，当地两位副经理也被调去别的分公司当总经理。这边就让总公司另一派的人空降了一位总经理和两位副经理，孙总就是其中一位副经理。在刚交接完的时候，能连下了一个大单，按照原来谈妥的方式，在合同上备注了“货到两个月内付清货款”，而且也得到了孙总的同意。在一月底，能连交货，三月中旬的时候，能连付清了全部货款。四月初财务核算提成时，按照总公司的财务制度，在能连的提成金额后备注超期十天，需要扣除提成。按照之前的操作，只要有副经理级别的人批示，这笔提成就可以正常发放下来，可偏偏孙总不知道哪里发神经，就是不肯担这个责任，愣是按照财务的算法扣除了能连所有的提成。甚至在吴粦去沟通之后，孙总那边也不肯说给个补偿方案，还老是说什么严格按照制度走的大道理。虽然之前就听说新来的三位领导和原来的唐总不和，但是却没想到敢做出这么弱智的事情。吴粦也找过唐总，但是唐总管不到这个区，又是新上任别的大区，怕插手后留下口实。于是让吴粦先忍下来，等那边站稳脚跟后就把吴粦和小江调过去。
邓华本来想通过外部关系帮一下吴粦，结果发现自己的关系圈和吴粦这个圈没直接联系，如果要帮，付出的代价太大，而且获利更多的反而是那个孙总。于是决定换一种方式……
在接下来几天，邓华每天都约吴粦去剧组帮忙，而吴粦正处于一个心态低谷期，于是也就开启了摸鱼模式，每天就在剧组看着人家拍戏，一边吐槽编剧一边告诉邓华实际的销售圈是怎么样的，也间接学一下拍戏的流程，打算以后作为一种谈资，可惜的是这部戏没有大明星和大美女……而让邓华惊喜的是吴粦对各种细节很敏锐，也就是俗话说的“抠细节”，在这几天，吴粦的“抠细节”直接让画面感细致了很多。
在一周后，邓华对吴粦的各种考察都感到很满意，另一方面也感觉到吴粦对公司的不满越来越大，快到爆发期了，于是正式提出了邀请。
在一次单对单的吐槽酒会之后，邓华对吴粦说：“吴粦，你干脆辞职来剧组帮我吧。”
吴粦诧异的捏了自己一下，怀疑是不是听错了。“你说啥？你让我辞职来剧组？我这个外行能干嘛？”
邓华正经的说道：“我看你现在干得也不开心，干脆辞职过来，我虽然不能让你入职电视台，但是我可以给你相同的工资收入，你要做的就是提一些建议和做一些剧务的事情。”
吴粦想了想，“短时间内看起来对我没影响。可是这部戏结束呢？”
“这部戏要结束估计得三四个月，到时候你那个老上司也该履行承诺调你过去帮忙了。而且从一个公司角度来说，他直接调你过去有点犯忌讳，会被人说要拉帮结派树立山头。但是你辞职后再换个区域入职就没问题了。再说，你再待下去也不顺心，还不如辞职呢，反正又不影响你的收入，还能小小的报复一下现在的公司。”
吴粦听完陷入了沉思……邓华也不催促，继续花生啤酒看电视。
“我回去想想，过两天给你答复。无论如何，还是感谢你的关心。来，吹一个！”两人干了一瓶啤酒，吴粦带着满腹心事，告辞回宿舍了。
第二天，吴粦照常去公司打卡，做了份报价给客户后，看到十点半了，本来打算继续去剧组摸鱼，结果“孙子”来了，通知他说今天华南区老总过来，白天必须都在公司待命，晚上一起聚餐。
于是吴粦给邓华发了一条信息说明了一下情况，今天有事就不去了。
虽然嘴里吐槽这“孙子”弱智，哪有为了看起来人气旺就让销售待在公司不出去的道理，但是想到反正也要摸鱼，那就干脆在公司里待着，看看有没有机会“不经意的泄露点信息”。那既然要表现，就干脆把本来要推给经销商的报价和技术支持都一起处理了。
晚上，一共18人大围桌聚餐，菜是全国各地的大杂烩，酒是集团分公司的红酒，按照公司的酒桌规矩，先集体三轮然后再自由发挥。单独敬老总得用大红酒杯敬，并且需要一口气喝完，而老总用白酒杯。
大家轮着敬酒，没敬酒的赶紧吃点干货垫肚子。
“孙子”作为分公司副总，先敬，吴粦作为中层管理后敬。
等到吴粦回位，“孙子”歪过身子，醉醺醺的强打精神，凑过脑袋，搂着吴粦的肩膀，好像要说悄悄话，但是，没控制好声音……
“吴粦啊，你上次出差的住宿费，我查了一下美团价格，你发票金额高了哦，呵呵，没事，反正没超标，我给你批了……”
吴粦回头看了“孙子”一眼，又看了一眼全场，好像没什么变化，大家该敬酒的敬酒，该吃饭的吃饭，就连他左边的小魏都在研究碗里的那块红烧肉为什么那么红……
吴粦控制着自己的肌肉，免得不小心捏碎杯子，不回应。
“还有啊，上次和你去的那家顺开，听我说，那些技术商务什么的，管他们干嘛，对接好采购就行了，不就是钱嘛，给她，虽然公司不能报销，但是你可以自己给嘛……只要生意做下来，你还是划得来的嘛……”
听到这，吴粦也不气了，开心地笑了，真心的，遇到这种能在领导面前自爆无能弱智和低情商的人，真的很省心。吴粦回头仔细观察了一下正眯着眼睛说话的“孙子”，给自己和对方的杯子倒满红酒，递给对方一杯，然后满怀“感激之情”的小声说：“孙总，感谢您这段时间的照顾，谢谢您！敬您一杯，干！”把对方酒杯推到嘴边，然后自己先把酒干了，把空杯调转过来给“孙子”看。
“孙子”酒胆上来了，怎么能在下属面前怂？必须干。这么一大杯红酒一口气下肚，顿时感觉情况不妙，就想起身。
吴粦一直观察着，看到“孙子”有起身的前奏，立马先站了起来，单手压住对方肩膀，稍微一用力，把“孙子”站起来的势头猛地一下压了回去，然后好像醉酒站不稳的样子，摇摇晃晃的往厕所走。
“孙子”本来胃里就在翻江倒海，起来又被猛地压下去，顿时有点头晕，一个控制不住，弯下腰就“现场直播”了……吴粦当做听不见后面的呕吐声、惊诧声、嫌弃声，径自走向厕所，把酒抠出来，出来漱漱口洗洗脸，才施施然的走到沙发坐下，好像喝醉了似的假装在睡觉……呵呵，第二场见。
饭局结束，叫了网约车送走几位女性同事和初级业务，剩下九个中高层管理就去夜总了。进了包厢，吴粦特意坐在“孙子”旁边，然后侧着身子好像酒上头在闭目养神，实际一直在暗中观察总经理和区域老总的表情。
虽然老大一开始客气的说大家先，可是还是被吴粦观察到大老板的眼神在最左边多停留了几秒，趁着老大语音刚落，大家还在谦让，吴粦悄悄小声在“孙子”耳边说“最左边那个”。“孙子”意识正模糊着，以为到他了，直接吼了声：“最左边那个。”顿时，大家突然安静了一秒，左边的听到就径直走了过来，大老板也没想有人把“谦让”当真了，愣了一下后就点了其他人的名字说“继续”化解尴尬……接下来也没再发生什么事了，也就是吴粦又灌了“孙子”几杯啤酒，然后叮嘱“左边”多和“孙子”暧昧一下，接着就上台当麦霸和负责点歌了。
第三场，吴粦以酒醉为理由没去，回宿舍后就直接发了信息给邓华：“邓哥，接下来跟你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