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云小筑内人声鼎沸,格物社的十几名成员围成一圈,面前摊着各式图纸和木料。
林昭运用鉴微之力,清晰地感知到每个人心中的热忱与干劲,那份改变世界的执着几乎要从他们眼中迸发出来。
“阿昭,这水车的轴承部分,我觉得还能再改进。”黄文轩指着图纸上的一处细节,额头渗着细汗。
“你看,如果把这里的木榫改成铁制的,是不是能更耐用?”
林昭点头,在图纸上标注,“铁榫确实更坚固,但成本也会增加。不过民生金充足,咱们可以试试。”
齐洲在一旁拨弄着算盘,珠子碰撞声清脆悦耳:“按照姑父那边的消息,改良犁的订单已经排到了三个月后。这个月光是授权费就有八十两进账,再加上水车项目一旦成功……”
“别光想着钱。”林昭打断他,“先把东西做出来再说。”
话音刚落,知客先生敲门而入,身后跟着一个中年汉子。
“林小公子,这位是县城里最好的木匠师傅,姓马。听说您要做新式水车,特地赶来帮忙。”
马师傅憨厚地笑着,粗糙的大手在衣襟上擦了擦:“小公子,您那改良犁的图纸我见过,真是巧思!这水车的活儿,老夫接了!”
三天后,后山农田边。
新式水车高高矗立,比旧水车足足高出一人。
轮盘更大,水斗更密,整体构造精巧得如同一件艺术品。
“试试看!”林昭一声令下。
哗啦啦——
水车开始转动,清澈的山泉水被一斗斗舀起,沿着新设计的木槽流向田间。原本需要两个时辰才能浇完的田地,如今一个时辰就能搞定。
围观的学子们爆发出惊叹声。
“这效率……简直是天壤之别!”
“格物社这回又要名声大噪了!”
刘教习抚摸着水车的轮轴,连连点头:“此物若能推广,江南水乡的农田产量至少能增加两成!”
林昭运用鉴微之力扫视全场,敬佩、震撼、羡慕等情绪如潮水般涌来。
时光荏苒,转眼一年过去。
白鹿书院,观云小筑。
窗外梧桐叶正黄,秋风萧瑟中带着几分肃杀之意。
林昭放下手中那本《河工疏》,揉了揉太阳穴。
藏书楼三层的那些禁忌之书,每一本都如同一柄钝刀,在他心头缓缓划过。
“阿昭,你又熬夜了?”黄文轩推门而入。
“嗯。”林昭点点头,二阶的鉴微之力让他清晰地感知到表哥眼中的担忧。
这一年来,他几乎每晚都要在藏书楼待到子时,那些前朝官员的血泪控诉,那些关于德明社蛛丝马迹的记录,如同拼图一般在他脑中逐渐成形。
“你小子,真是不要命了。”齐洲从外面走进来,手里拎着个沉甸甸的钱袋。
“不过话说回来,这一年的收成倒是不错。你看,这个月光是纺车的授权费就有一百二十两。”
他将账本摊开,上面密密麻麻记录着格物社一年多来的所有收支。
改良犁、新式水车、纺车、织机……每一项技术都在江南地区掀起了不小的波澜。
“苏家那边传来消息,说是连两广的商户都开始打听我们的东西了。”齐洲得意地敲着桌子。
“我姑姑说,要不是咱们立了那个民生金的规矩,光是这些授权费,每人分个几百两都不成问题。”
林昭轻笑一声:“钱财不过身外之物,能让更多百姓受益,才是正道。”
话虽这么说,但他心里清楚,这一年来格物社的崛起,已经在无形中触动了某些人的利益。
“对了,”黄文轩忽然想起什么,“裴云程那小子最近在干什么?好像很久没见他蹦跶了。”
齐洲嗤笑一声:“还能干什么?自从去年被咱们打脸打得啪啪响,他就把所有心思都扑到经义策论上了。听说每天天不亮就起来背书,晚上要到戌时才休息。”
“知耻而后勇,倒也算是条汉子。”林昭淡淡说道。
他的鉴微之力告诉他,裴云程身上的气息在这一年中发生了微妙的变化,那种世家子弟的骄傲虽然被打碎,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加坚韧的东西。
正说着,门外传来敲门声。
“林小公子,山长有请。”知客先生的声音透着几分急切。
三人对视一眼,林昭起身整理衣衫:“我去去就回。”
问心亭中,山长苏渊正对着一张舆图发呆。
见林昭到来,他头也不抬地说道:“一年了,藏书楼三层的那些东西,你都看完了?”
“回山长,大致都过了一遍。”林昭恭敬回答。
“那你现在,对那个盘踞在大晋根基的毒瘤,有几分了解?”
林昭沉默片刻,缓缓说道:“学生愚钝,只能窥见冰山一角。但这一角,已足够让人心惊胆寒。”
苏渊这才转过身,那双原本温和的眼中,闪烁着冷厉的光芒:“说说看。”
“德明社,名为社团,实为一张覆盖大晋朝野的巨网。”林昭一字一句地说道。
“他们渗透各行各业,从朝中大员到地方胥吏,从豪商巨贾到帮会头目,无不有其爪牙。凡是敢于触动他们利益的改革者,轻则被罢官免职,重则家破人亡。”
“单是学生在藏书楼所见的那些手记,其中涉及的官员就不下百人。而这些,恐怕还只是浮出水面的一小部分。”
苏渊点点头:“那你觉得这张网的源头在哪里?”
林昭摇摇头:“学生才疏学浅,尚未参透。只是隐约觉得,这个组织的根基极深,绝非一朝一夕所能形成。”
苏渊沉默良久,才缓缓开口:“这个组织的根基,比你想象的还要深。”
他顿了顿,“德明社的历史,可以追溯到太祖建国之初。起初不过是一些既得利益者的松散联盟,但随着时间推移,他们越来越紧密,越来越庞大。”
他转身看向林昭,眼神变得严肃起来:“你的格物社这一年来声名鹊起,已经引起了他们的注意。接下来,恐怕不会太平了。”
林昭心中警铃大作,但表面仍然沉稳:“学生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