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格沃茨特快列车喷出的白色蒸汽尚未在九又四分之三站台完全消散,城堡厚重的石墙内已然弥漫开新学期特有的、混杂着久别重逢的兴奋与课业压力悄然迫近的焦虑气息。
然而,对于斯内普而言,这种熟悉的环境噪音中,更添了一丝他极力用惯常的冰冷面具掩饰、却无法从内心深处完全按捺的…微妙紧绷。他的目光如同最敏锐的探测咒,不动声色地扫过涌入礼堂的每一批学生,搜寻着那个特定的、银黑色的身影。
他穿着那件崭新的墨蓝色长袍,面料在烛光下泛着隐隐的暗纹,衬得他肤色愈发苍白。最引人注目的变化,依旧是他那头早已超越肩膀、如今被打理得异常清爽柔顺的黑发,它们如同上好的绸缎般披散着,随着他每一次转身或迈步,带起几不可察的流动弧度。
格温尼维尔几乎是踏进礼堂的瞬间,目光便精准地锁定了教师席上那个熟悉的身影。翡翠绿的眸子里闪过毫不掩饰的欣赏和…满意的笑意。
‘不得不承认,’她在心中暗忖,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魔杖,‘这样的西弗勒斯,确实有种沉淀下来的、与众不同的矜贵美感,难怪卢修斯他们把头发看得比家族金库还重要。’ 这种由她亲手促成、并显然被对方接受并维持着的改变,让她感到一种隐秘的愉悦和…所有权得到彰显的满足感。
事斯莱特林长桌旁,德拉科几人,对于自家院长近几个月来的“形象升级”早已司空见惯。自从他们的首席不知用了什么方法(据传是某种融合了珍稀魔法植物精华和古代配方的、独一无二的定制洗发水)搞定了斯内普教授那头“历史遗留问题”后,他的头发就始终保持着令人艳羡的蓬松顺滑。
他们甚至私下里八卦过,弗立维教授曾在某次教工茶话会后,绘声绘色地模仿斯内普教授如何“状似无意”地向麦格教授展示那瓶洗发水,并语气平淡地评论“莱斯特兰奇小姐在某些无关紧要的领域总有些…过于执着的小把戏”,那副明明暗含炫耀却偏要故作嫌弃的模样,让当时偷听到的潘西和达芙妮差点憋笑到内伤。
然而,真正让这些斯莱特林们练就强大心脏的,还是圣诞假期的“希腊见闻”——通过双面镜亲眼目睹斯内普教授穿着舒适的勃艮第红高领毛衣,在暖色灯光下,神情专注、动作优雅地为格温尼维尔剔除餐盘中鱼刺的画面。那一刻的冲击,远比任何关于发型的改变都要来得强烈和…颠覆。那套居家的装扮,那柔和的神情,简直与平日里黑袍翻滚、喷洒毒液的魔药课教授判若两人!
布雷斯当时就小声嘀咕:“梅林啊…这要不是色诱,我把《高级魔药制作》生吃了!”当然,这话他可不敢让首席或者教授听见。
因此,如今面对教授愈发得体的着装和始终如一的清爽发型,斯莱特林们早已能够做到面不改色,甚至暗中品评一番。他们私下达成共识:除非哪天斯内普教授穿上金红色的长袍,或者破天荒地给格兰芬多学院加上一百分,否则再没有什么能让他们轻易失态了。毕竟,连“居家好男人”形象的冲击都扛过来了,还有什么能更惊悚呢?
此刻,教师席上的斯内普,看似面无表情地聆听着邓布利多的开学致辞,但他那看似随意搭在桌面上的、骨节分明的手指,偶尔会无意识地轻轻敲击一下桌面,泄露了他一丝不易察觉的等待。他的目光几次状似无意地扫过斯莱特林长桌,在与那双含笑的翡翠绿眸子短暂相接的瞬间,又迅速移开,仿佛只是例行巡视,但耳根处悄然泛起的一抹极淡的红晕,却出卖了他内心的波澜。
格温尼维尔优雅地切割着盘中的小羊排,唇角始终噙着一抹了然的笑意。她能感觉到那道看似冷漠的视线时不时落在自己身上,带着一种熟悉的、混合着审视与…某种难以言喻的期待。她知道,她的“魔药教授”正在耐心(或许并不那么耐心)地等待着她的“验收”和…那个“充电”的承诺。
开学晚宴在一种比往年更加热烈和友好的气氛中进行。
当金盘子里突然堆满了食物时,哈利、罗恩和赫敏正和纳威、西莫、迪安他们兴奋地交换着假期见闻(当然,省略了某些不适合公开的细节)。
“说真的,哈利,”罗恩嘴里塞满了土豆泥,含糊不清地说,“虽然妈妈做的派是世界第一,但看完德拉科他们在意大利吃的牛排…梅林啊,我做梦都梦到它在对我招手!”
赫敏无奈地叹了口气,用叉子指了指罗恩的盘子:“罗恩,专心吃你的约克郡布丁。而且,我记得你昨晚还说你梦到被一只巨大的巧克力蛙追着跑。”
“那不一样!”罗恩抗议道,“巧克力蛙是噩梦!牛排是美梦!”
哈利笑了起来,绿眼睛里闪着光:“不过,说真的,最让人震惊的不是牛排,是…”他压低了声音,凑近赫敏和罗恩,“…斯内普教授!”
三个人眼睛一亮,遏制不住的八卦。
“我到现在还觉得那是某种高级的混淆咒或者…集体幻觉。”罗恩喃喃道,叉起一根香肠,却忘了往嘴里送。
赫敏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眼睛闪烁着极度学术性的光芒:“从逻辑上分析,这并非不可能。魔药大师对材料处理、火候控制和精准计量的要求,与高级烹饪有异曲同工之妙。只是…将这种技能应用于…呃…日常饮食,并且对象是…”她顿了顿,似乎找不到合适的词,“…格温尼维尔,这其中的行为动机和心理转变,非常值得深入研究。这或许能揭示某些关于斯内普教授深层人格的…”
“赫敏!”哈利打断了她,“别再‘研究’了!想想看,斯内普!穿着毛衣!做饭!还给格温挑鱼刺!这画面本身就已经够惊悚了!”他说着,又忍不住偷偷瞥了一眼教师席上那个穿着墨蓝色长袍、黑发披肩、表情冷峻的身影,试图将他和双面镜里那个模糊的、居家的形象重叠起来,结果失败得彻底。
就在这时,一个带着笑意的、清脆声音从旁边传来:“在聊什么这么投入?连美味的糖浆馅饼都吸引不了你们了吗?”
三人抬头,看见金妮和卢娜不知何时走了过来。卢娜恍恍惚惚地飘到赫敏旁边坐下,好像脚不沾地似的,她的大眼镜滑到了鼻尖,正出神地盯着天花板上闪烁的星星。
“我们在说斯内普教授做饭的事。”罗恩心直口快地说了出来。
金妮立刻露出了然的表情,咯咯笑了起来:“哦!说真的,虽然很吓人,但…莫名觉得有点…呃…反差萌?”她歪着头想了想,用了从赫敏那里学来的麻瓜词汇。
卢娜用她那双略显凸出的、带着梦幻色彩的眼睛看向教师席,用她特有的、飘忽的语调说:“斯内普教授今晚头发的光泽度很高…好像有月光蝴蝶在绕着他的发梢跳舞…这通常意味着他心情不错,或者…在期待着什么。”
哈利、罗恩和赫敏面面相觑,决定忽略卢娜的“月光蝴蝶”理论。
哈利叉起一块烤土豆塞进嘴里,一边咀嚼一边含糊不清地嘟囔,试图将话题拉回他能理解的范畴:“难不成…格温喜欢教授,就是因为他这种…呃…反差萌?平时阴沉得像蝙蝠,私下里却…会做饭?还会…呃…注重发型?”
罗恩用力咽下嘴里的馅饼,压低声音,语气里带着一种他自己都没完全意识到的、近乎钦佩的感叹:“说真的,虽然我还是有点怕他…但你不觉得吗?斯内普教授要是认真起来,这气场…简直了!比洛哈特那种只会吹牛的家伙强太多了!”
赫敏脸上露出了然的微笑。她放下南瓜汁杯,身体微微前倾,声音压得更低,带着分享某种珍贵洞察的意味:“其实…圣诞假期前,有一次在图书馆,我和潘西、达芙妮她们…嗯…偶然聊起过这个话题。”赫敏的声音压低了一些,带着点分享秘密的意味,“当时我们也很好奇,像格温尼维尔那样…几乎完美的人,为什么会…嗯…对斯内普教授如此特别。”
哈利和罗恩立刻竖起了耳朵,连一旁恍恍惚惚的卢娜也似乎被吸引了注意力,那双雾蒙蒙的大眼睛转向了赫敏。
赫敏清了清嗓子,努力模仿着格温尼维尔那种特有的、慵懒中带着不容置疑的优雅语调,说道:“当时她是这么说的…”她微微扬起下巴,眼神变得锐利而深邃,仿佛真的变成了那个银发绿眸的首席:
“‘为什么不会喜欢西弗勒斯?’”
赫敏模仿的格温尼维尔语气平静,却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力量。“‘他是我见过最可靠、最沉稳、最能掌控局面的巫师。在我看来,一个人最值得欣赏的地方,不在于表象,而在于他无可匹敌的实力和解决问题的能力。面对危机时的绝对冷静,处理最复杂魔法难题时的精准果断,守护他所珍视的一切时所展现的、近乎偏执的坚韧…而教授,’”
赫敏停顿了一下,目光扫过听得入神的哈利和罗恩,继续模仿道:“‘他他就是这方面的巅峰。更不用说,他那惊人的智慧和在魔药学、黑魔法防御术上堪称传奇的造诣。至于说话刻薄了点,这不也是他独特的一点吗?’”
说到这里,赫敏模仿的格温尼维尔嘴角似乎勾起了一抹极淡的、带着欣赏的笑意:“‘我喜欢他的刻薄、冷淡、厌蠢…因为那背后是极高的标准和不容置疑的实力。而我更喜欢的…’”
说到这里,赫敏模仿的格温尼维尔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带着骄傲的笑意:“‘我欣赏他的严格、他的冷静、他的高标准…因为那源于他自身无可挑剔的实力。而我更欣赏的…’”
赫敏的声音放得更轻,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意味:“‘…是他那看似坚不可摧的冰冷外表之下,偶尔才会流露出来的、那份深藏的柔软和…只对极少数人展现的无措。那才是真正强大灵魂的标志。’”
赫敏模仿完毕,恢复了正常的语气,但眼中依旧闪烁着被说服的光芒:“看,这就是格温的理由。是不是…让人无法反驳?甚至…有点道理?”
哈利和罗恩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脸上是混合着震惊和…一丝逐渐萌芽的理解。
“梅林啊…”罗恩喃喃道,眼神有些发直,“听格温这么一说…好像…还真是那么回事。教授他…确实强得没话说。”
哈利则感慨地叹了口气,绿眼睛里情绪复杂:“以前光觉得他可怕,现在想想…他那种强大,确实有他的道理。能让格温那样的人都这么…欣赏,教授肯定有我们没看到的一面。”
“比如,一位厨艺精湛、还擅长打理发型的魔药大师。”罗恩笑着揶揄道,试图驱散过于严肃的气氛。
“我倒是有点好奇他们在希腊的旅行细节了。”哈利笑着说,目光不自觉地再次飘向教师席上的斯内普。这一次,他的视线恰好与斯内普投来的目光撞个正着。
哈利的耳尖瞬间染上一片绯红,他有些不好意思地、近乎条件反射般地朝斯内普露出了一个带着怯意和…表达友好的笑容。
斯内普微微挑眉,看着那张与詹姆·波特极其相似的脸上露出这种近乎…谄媚?又或是带着点笨拙信任的笑容,他不由得心生一股荒谬感,他下意识地抿紧了薄唇,脑海里瞬间闪过无数个念头:波特这小子是不是又在策划什么恶作剧?还是说…假期里不小心被什么黑魔法物品影响了心智?又或者…单纯是巨怪基因突然占据了主导地位,导致面部肌肉失控?
他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声音落到几人耳边:
“波特,”他的声音不高,却每个字都带着重量,“如果你已经闲到需要以打量你的魔药教授来消磨这顿尚可的晚餐,我强烈建议你立刻将你全部的、贫瘠的注意力,集中到你面前那盘还能称之为食物的东西上。毕竟,专注地盯着我,除了能让你提前预习下学期可能遭遇的悲惨境况外,对提升你的魔药成绩毫无益处,并且——非常明显地——正在影响我的食欲。”
他顿了顿,似乎斟酌了一下用词,然后用一种更加干巴巴的、仿佛在陈述某种客观事实而非表达关心的语气补充道,这让他显得有些不自在,像是在强行套上一件不合身的外套:“另外,如果…你那显然负荷过重的大脑确实感到了某种持续性的、难以名状的不适,以至于出现了…不同寻常的认知偏差,地窖里备有我新熬制的宁神药剂。当然…鉴于其配方旨在追求效力最大化而非口感,味道绝不会令你产生任何类似于‘愉悦’的体验。”
“口是心非。”罗恩趁着斯内普转身,黑袍翻涌着走向教师席出口时,立刻凑到哈利耳边,用气声飞快地评价道,脸上带着“我早就看透了”的表情。
赫敏在桌子底下用力踩了罗恩一脚,低声道:“罗恩!小声点!”但她自己的眼神里也带着一丝了然。斯内普教授这番话,虽然包裹着一层又一层的讽刺和恐吓,但仔细品品…最后那句关于药剂的话,怎么听都像是一种…极其别扭的、拐弯抹角的关心?至少,他注意到了哈利可能“不舒服”。
哈利本人则因为斯内普这突如其来的、信息量巨大的“关怀”而彻底愣住了,连耳根的红晕都忘了消退。他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比如“谢谢教授关心,我脑子没事”,或者“我只是觉得您今晚看起来特别…有威严”,但无论哪句听起来都蠢透了。他最终只是机械地点了点头,低下头,假装自己被盘子里的薄荷糖吸引了全部注意力。
“他居然…主动提出给你药剂?”罗恩依旧觉得不可思议,声音压得更低,“虽然听起来像毒药…但这可是斯内普!他以前只会说‘格兰芬多扣五十分’!”
与此同时,斯莱特林长桌这边,气氛则更加微妙。
德拉科慢条斯理地享用着他的红酒烩牛肉,灰蓝色的眸子偶尔扫向教师席,又迅速收回。他压低声音对旁边的布雷斯说:“你说…教授今晚会不会…”
布雷斯正试图用叉子优雅地卷起一根长长的意大利面,闻言挑眉一笑,同样压低声音:“会不会什么?迫不及待地想知道首席给他带了什么‘威尼斯特产’?还是担心他的新发型没有得到应有的赞美?”他语气里的调侃意味十足。
潘西用扇子轻轻敲了布雷斯的胳膊一下:“小声点,扎比尼!不过…”她转向格温尼维尔,带着促狭的笑意,“首席,教授今天这身墨蓝色,很衬他的新发型哦?是你挑的?”
格温尼维尔正小口品尝着海鲜汤,闻言抬起眼帘,瞥了一眼教师席,唇角勾起一个极淡的、却带着明显愉悦的弧度:“眼光不错,潘西。不过,是他自己的选择。”她语气平淡,但那份隐隐的骄傲却掩饰不住。
达芙妮轻声笑道:“看来希腊的阳光很养人,首席。您的气色好极了。”她意有所指。
格温尼维尔的心跳悄然漏了一拍。爱琴海的阳光…何止是养人。那三天的记忆如同被施了保鲜咒的葡萄,依旧饱满而甜美。
阳光下波光粼粼的海面,带着咸味的海风,还有…那个男人。穿着舒适的勃艮第红毛衣,在厨房里专注忙碌的背影;餐桌上,他修长的手指优雅地握着刀叉,默不作声地将剔好刺的、最鲜嫩的鱼肉拨到她的盘子里;夜晚露台上,他低沉的嗓音混合着海浪声,讨论着艰深的古代魔文,偶尔被她逗得无奈蹙眉时,眼角那丝几不可察的纵容笑意…这些画面不受控制地涌入脑海,让一抹真实的、带着暖意的红晕悄然爬上了她的耳根和脸颊。她甚至能回忆起,她为他定制的、独属于他的洗发水的味道和她为他做的香水味,在希腊的夜风中,若有若无地萦绕在她鼻尖。
她下意识地端起高脚杯,抿了一口冰镇的南瓜汁,试图给有些发热的脸颊降温,含糊地应了一句:“…嗯,希腊的天气确实不错。”
西奥多一直安静地享用着他的食物,他抬起眼,极快地扫过格温尼维尔微红的脸颊,又瞥了一眼教师席上虽然面无表情、但坐姿似乎比平时挺直几分的斯内普教授,眼中掠过一丝了然。他什么也没说,只是低下头,继续切割着他的小羊排。克拉布和高尔则专注于消灭面前堆积如山的食物,对周围的暗流涌动毫无察觉。
阿不思·邓布利多正乐呵呵地品尝着一块柠檬雪宝,半月形眼镜后的蓝眼睛闪烁着洞察一切的光芒。他的目光在略显紧绷的斯内普和下方斯莱特林长桌上那位气色绝佳的银发少女之间,不着痕迹地转了几个来回。
“哦,西弗勒斯,”邓布利多忽然开口,声音不大,却足以让身旁的魔药教授听得清清楚楚,语气里充满了慈祥的调侃,“我必须说,新学期伊始,你总是能给人带来惊喜。”他眨了眨眼,目光意有所指地扫过斯内普身上那件质感精良的墨蓝色新长袍,以及那头前所未有顺滑亮泽、自然披散的黑发。“这身装扮非常…嗯…有活力。让我想起了我年轻的时候,当然,那是在我的头发还是这种值得怀念的棕色之前很久的事了。”他俏皮地指了指自己银白色的长须。
斯内普正用叉子面无表情地戳着一块烤土豆,闻言动作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他抬起头,黑眸对上邓布利多那双仿佛能看透人心的蓝眼睛,嘴唇抿成一条更薄的直线。
“校长,”斯内普的声音干巴巴的,像在陈述一个客观事实,“如果您对教职工的着装规范有新的、更倾向于…浮夸风格的建议,我建议您下发一份正式的备忘录。至于我的头发,”他顿了顿,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防御性,“它只是…保持了上一次清洗后的状态。我不认为这有什么值得特别讨论的。”
“浮夸?哦,不,亲爱的孩子,这很得体,非常得体。”邓布利多连连摆手,笑容更加灿烂,像一只偷吃了蜂蜜的老猫,“我只是注意到,某些积极的改变似乎能带来更积极的心态。比如,我注意到你今晚似乎比以往更…嗯…‘关注’礼堂的入口和学院长桌的动向?”他轻轻晃着杯中的蜂蜜酒,语气温和,却字字戳心。
斯内普的耳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泛起一丝极淡的红晕,但他迅速用更冰冷的语气掩饰了过去:“作为学院的院长,密切关注学生的动向,尤其是在开学这种容易滋生混乱的场合,是我的职责所在,校长。我相信麦格教授和弗立维教授也同样如此。”他刻意提到了另外两位院长,试图将邓布利多的暗示淡化。
“当然,当然,职责所在。”邓布利多从善如流地点点头,但眼里的笑意丝毫未减,“只是,这份‘职责’似乎让西弗勒斯你看起来…容光焕发?或许霍格沃茨应该考虑多组织几次教职工海外研修,看来地中海的气候确实很适合你。”他意味深长地补充道,“当然,如果能有幸品尝到传说中的…嗯…‘私人定制魔药级护发产品’,我想我的费尔奇都会羡慕得睡不着觉呢。”
斯内普猛地咳嗽了一声,似乎被口水呛到了,脸色变得有些难看。“邓布利多!”他压低声音,带着一丝警告的意味。
就在这时,一个带着笑意的、清越嗓音在他身旁响起。格温尼维尔不知何时已在助教席位上落座。
“邓布利多校长,私人订制的意义,恰恰就在于它的‘私人’属性,不是吗?就像您最钟爱的柠檬雪宝,那份独特的酸甜,恐怕也只有您自己能品味出其中的精髓。”她翡翠绿的眸子微微闪动,语气轻快却带着不容置疑的边界感,“如果您实在对个性化护理感兴趣,以您的声望,自然也能找到最适合您的定制方案。比如…”她故意拖长了语调,笑容变得意味深长,“…某些能让您回忆起阿尔卑斯山巅清新空气,或者…与纽蒙迦德高塔某些特定历史时刻相关联的…怀旧气息?”
邓布利多正准备将另一块柠檬雪宝送入口中的动作瞬间僵住。他那双总是闪烁着睿智光芒的蓝眼睛罕见地睁大了一些,透过半月形眼镜,惊讶地看向格温尼维尔。他脸上的笑容凝固了一瞬,随即化为一种更深沉、更复杂的表情,他几乎是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长长的银白色胡须,仿佛那上面真的沾染了某种来自过去的尘埃。
“…呵呵,”邓布利多干笑了两声,迅速恢复了常态,但眼神中的调侃已彻底被一种新的审视所取代,“格温尼维尔小姐的见解总是如此…一针见血。看来我这个老校长,确实不该过多探听年轻人的小秘密。”他明智地选择了转移话题,将目光投向礼堂中央逐渐散去的学生们,“啊,新学期开始了,总有那么多充满希望的新面孔…”
麦格教授几人乐滋滋的看着几人你来我往。
而斯内普,将格温尼维尔这番四两拨千斤、却又精准命中邓布利多“要害”的反击听得清清楚楚。一股难以言喻的、混合着扬眉吐气的快意和某种被维护的奇异暖流,瞬间冲散了他之前的窘迫。他下意识地挺直了背脊,一直紧抿的薄唇难以控制地向上扬起一个清晰的、带着十足得意意味的弧度,那双惯常冰冷的黑眸此刻闪烁着毫不掩饰的、几乎是挑衅般的亮光,直直地看向刚刚吃瘪的邓布利多。那表情分明在说:瞧见了吗?可不是只有你会调侃。
邓布利多:“……”
老校长感受到了身旁那道异常明亮且充满“胜利”意味的视线。他拿着柠檬雪宝的手顿在半空,吃也不是,放也不是。他眨了眨眼,视线从散去的学生群身上缓缓移回,对上斯内普那双难得盈满生动情绪(虽然是得意)的眼睛,以及旁边格温尼维尔那一脸“我只是陈述事实”的无辜又狡黠的表情。邓布利多的嘴角微不可察地抽搐了一下。
这一刻,这位本世纪最伟大的巫师、霍格沃茨的定海神针,生平第一次在教师席上,产生了一种清晰的、身为“孤寡老人”被一对“默契十足”的年轻人联手“欺负”了的微妙感觉。
他默默地、略带哀怨地将那块孤零零的柠檬雪宝放回了盘子里,觉得它此刻尝起来,似乎都比平时酸涩了几分。他决定,今晚一定要让福克斯多唱几首欢快的歌来安慰一下自己“受伤”的心灵。同时,一个崭新的、关于如何“优雅地”反击回去的念头,开始在他充满智慧的脑海里悄然酝酿。
格温尼维尔转向身旁的斯内普,微微倾身,凑近他的耳边。温热的气息拂过他敏感的耳廓。
她用只有两人能听清的、如同羽毛搔过心尖的气声低语:“今天的西弗勒斯…格外有魅力。”她的目光意有所指地扫过他一丝不苟的墨蓝色新袍和顺滑的黑发,语气里带着毫不掩饰的欣赏和一丝狡黠的得意,“连我们那位眼光挑剔的影鳞,刚才都偷偷告诉我,它差点被你这副新形象‘迷’住了呢。”
仿佛是为了印证她的话,或是纯粹出于对主人这种“肉麻”言论的生理性不适,一直如同银色手镯般安静缠绕在格温尼维尔纤细手腕上的影鳞,几不可察地扭动了一下冰凉的身体。一道充满嫌弃和无语的意念波动,精准地传入格温尼维尔的脑海:
〔……主人,说谎话可是会遭梅林唾弃的!我什么时候说过这种…这种令人鳞片倒竖的蠢话!〕影鳞的意念里充满了抗议,〔我只是客观地评估了一下,这位教授今天的威慑力指数比平时提升了大约百分之十五,更适合用来吓唬那些不长眼的小巫师了而已!〕
斯内普在格温尼维尔靠近的瞬间,身体几不可察地僵硬了一下。那温热的气息和低语让他耳根刚刚消退的红晕又有卷土重来的趋势。尤其是当她提到“影鳞”都被“迷住”时,他的嘴角微微抽搐,那条狡猾的小蛇绝不会有什么好话,一种荒谬感和…一丝极淡的、被取悦了的别扭情绪交织在一起。
他侧过头,黑眸深邃地看向近在咫尺的笑脸,眉毛微微挑起,声音压低:“格温尼维尔,自希腊一别,你似乎…愈发热衷于逗弄你的教授了。”他的指尖无意识地在桌面上轻轻敲击了一下。
格温尼维尔迎着他的目光,声音放得更轻,带着点撒娇的意味:“可是,教授…不是您亲口说的吗?要把我‘宠坏’的。我不过是…行使一点点被宠坏的特权,逗弄一下我最亲爱的教授,难道也不可以吗?”她将“宠坏”和“最亲爱的”这几个词咬得格外清晰,带着一种恃宠而骄的理直气壮。
斯内普从鼻腔里发出一声极轻的、意味不明的哼声,似无奈,又似某种默认。“一肚子坏心思的小混蛋。”他低声评价道,语气里的责备轻得几乎像是一句昵称。
“哪有?教授您这是污蔑。我明明是最关心您、最体贴您的学徒了。”
斯内普没有立刻反驳,而是拿起手边的刀叉,动作优雅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度,将自己盘中那块烤得恰到好处、汁水丰盈的牛排仔细地切成了大小均匀的几块。然后,他极其自然地将自己面前的餐盘与格温尼维尔那份调换了过来,将切好的牛排推到了她面前。
“吃饭。”他言简意赅地命令道,黑眸瞥了她一眼,唇角勾起带着些许恶作剧意味的弧度,“如果连吃饭都堵不住你这张能言善辩的嘴…”他顿了顿,声音压低,带着一种近乎蛊惑的低沉,“…下次,我或许真的会考虑用某种…更直接的方式,让你暂时安静下来。比如,一个巧妙的无声咒,或者…一滴能让舌头暂时麻木的改良版缩舌药水。你觉得呢?”
他的威胁听起来轻飘飘的,却像羽毛般搔过心尖,带着一种暧昧不明的挑衅。
格温尼维尔看着面前切得整整齐齐的牛排,心头一暖,拿起叉子,叉起一小块牛肉,语气笃定:“我猜…教授您一定舍不得。”
她顿了顿,故意放慢语速,一字一句地说,目光紧紧锁住他的反应:“毕竟,对付一个只是偶尔‘话多’的学徒,就用上魔咒或者魔药…这听起来可不太符合您这位魔药大师的身份。而且…”她拖长了语调,“…万一药量没掌握好,让我一整天都说不出话,谁还能来陪您讨论这些…‘高深’的古代魔文呢?”
斯内普看着她那副有恃无恐的模样,听着她精准地戳破他虚张声势的威胁,一种又好气又好笑的感觉涌上心头。
他微微倾身,拉近了两人的距离,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种危险的、却又充满磁性的质感:“你可以…试试看,格温尼维尔。”他叫她的教名,带着一种强调的意味,“毕竟,面对一个在威尼斯玩得忘乎所以、回来后却失联整整三天,连只言片语的平安都吝于给予的‘学徒’…”他的黑眸中闪过一丝真实的、被刻意放大的不悦,“…我的耐心和‘好脾气’,可是相当有限的。”
他终于将憋在心里三天的、那点混合着担忧和委屈的情绪,用这种半真半假、带着威胁和控诉的方式,表达了出来。
“原来教授是在为这个生气呀?”她眨了眨眼,语气带着恍然大悟般的无辜和哄劝,“我还以为,像您这样沉稳的大人物,才不会在意这点小事呢。”她轻轻叹了口气,故作惆怅,“看来,是我低估了教授对我的…关心程度。”
斯内普被她这副“恶人先告状”还倒打一耙的模样,在心底冷笑一声。生气?不,他远不止是生气。那三天的杳无音信,像冰冷的针,反复刺探着他好不容易才允许她靠近的领域。但此刻,他面上只是维持着惯有的讥诮,从喉咙里逸出一声短促而低沉的冷哼:“莱斯特兰奇,我必须指出,你的脸皮厚度增长速率,恐怕连最迅猛的泡泡豆荚都望尘莫及。”
他刻意用贬损的语气,掩盖自己内心正在进行的精密计算——她在试探他的底线,而他,需要让她觉得她成功了,甚至…可以更进一步。
“这都是教授您教导有方。”格温尼维尔从善如流,笑眯眯地接话,然后终于将那块牛排送入口中,细细咀嚼后,露出满足的表情,“嗯…教授切的牛排,味道果然格外好。”
“闭嘴,安静吃饭。”斯内普的声音冷淡,心底却在冷静地分析:她享受这种特殊对待,并且已经开始将其视为理所当然。
格温尼维尔安静了几秒,目光落在香煎比目鱼上。“教授,”她声音放软,带着期待,“我还想吃一点鱼…就是,没有鱼刺的那种。”
斯内普切牛排的动作顿住。他抬起眼,黑眸沉沉地看向她,里面恰到好处地流露出“你简直不可理喻”的荒谬和纵容。他薄唇微启,似乎准备斥责,但最终只化作一声极低的、仿佛无可奈何的:“……得寸进尺。”
于是,在吐出那声似是责备的“得寸进尺”的同时,他的身体已经先于“表演”做出了反应。他放下刀叉,转向那盘鱼。动作精准、流畅,神情专注得如同处理珍贵魔药材料。他耐心地剔除每一根细刺,然后将干干净净的鱼肉拨到她的盘中。
整个过程,他刻意没有看她,紧抿的唇线和微红的耳廓,恰到好处地展现了他的“不情愿”和“勉强”,这更能强化她“得逞”的快感,让她放松警惕。
格温尼维尔看着餐盘中那块被他亲手处理好的、鲜嫩无刺的鱼肉,心底像是被温暖的蜂蜜酒浸泡过一样,软得一塌糊涂。她强忍着想要扑上去抱住他胳膊的冲动,只是用叉子轻轻叉起那块鱼肉,送入口中。
“谢谢教授,”她咽下食物,声音里带着满足的笑意,目光亮晶晶地看着他侧脸,“果然…比我自己挑的要好吃太多了。”
斯内普依旧没有看她,只是重新拿起刀叉,对付自己那块已经有些凉了的牛排,从鼻腔里发出一个模糊的单音节能:“……哼。”
教师席的这一角,一时之间只剩下轻微的餐具碰撞声。一种奇异的、温馨而宁静的氛围笼罩着两人,与周围喧闹的礼堂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几位悄悄关注着他们的教授,看到这一幕,都忍不住露出了会心的微笑。连一向严肃的麦格教授,都推了推眼镜,眼底闪过一丝欣慰的光芒。
而格温尼维尔知道,有些东西,正在悄无声息地改变,像悄然融化的冰雪,滋润着这片曾经荒芜的土地。她小口吃着鱼,心里盘算着,下次或许可以试试让教授帮她剥虾壳?这个念头让她忍不住弯起了嘴角。
斯内普虽然目不斜视地专注于自己的餐盘,但他敏锐的余光却发现了身旁少女那微微上扬的唇角和她眼中一闪而过的、如同发现了新玩具般的亮光。
他咽下口中的食物,用餐巾擦了擦嘴角,声音低沉,头依旧微微偏着,没有完全转向她:“希望…我亲爱的学徒此刻没有在思考什么新的、让她可怜的魔药教授沦为家养小精灵的…不切实际的念头。”哪怕他很乐意。
格温尼维尔的声音带着毫不掩饰的期待和一点撒娇的意味:“我的教授真是世界上最聪明的人!我刚刚就在想…下次要是能吃到虾就好了,而且要你亲手剥好的那种。”
斯内普终于侧过头,瞥了她一眼,那眼神仿佛在说“你果然在想这个”。他抿了抿薄唇:“今天晚宴的菜单里可没有虾,格温尼维尔。所以,暂时收起你那些不切实际的幻想。”
格温尼维尔精准地捕捉到了他话语中的潜台词:“这么说…教授您是同意了?只是今天没有虾,所以暂时无法实现?”
“……偶尔。或许。但这完全取决于…”他刻意停顿了一下,黑眸终于转向她,“…取决于你的表现,格温尼维尔。”
“比如?”
斯内普的视线与她交汇,空气中仿佛有无形的火花噼啪作响。他眼底深处流动着复杂的情感,声音压得更低,确保只有他们两人能听清:“比如…某人不会‘经常性’地遗忘她的魔药教授的存在,尤其是在经历了…某些‘特殊事件’之后。”他意有所指地看了她一眼,显然还在记恨那三天的失联。
“比如…某人能稍微收敛一下她那过于旺盛的、以逗弄她可怜的教授为乐的恶趣味。”
最后,他停顿了一下,目光变得格外深沉,甚至带着一种近乎固执的认真。他轻轻抬起了自己的手腕,将那截总是被长袍遮盖的、略显苍白的手腕露了出来。上面,一个淡蓝色的、造型古朴神秘的血契图案,在烛光下若隐若现。
“以及…”他的声音低沉而清晰,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度,“…某人需要时刻明确并谨记,她和她的教授之间,存在着霍格沃茨、乃至整个魔法界都独一无二的、最亲密的关系。这份联系,远非普通的师生可比。”他的目光紧紧锁住她,仿佛在确认,又像是在强调。
格温尼维尔的心跳因他这罕见的、直白到近乎强势的宣告而漏了一拍。她没有回避他的视线,反而伸出纤细的手指,轻轻地、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触感,搭在了他露出的手腕上,指尖轻柔地摩挲着那个淡蓝色的、象征着他们之间深刻羁绊的血契图案。
“教授,”她的声音轻柔得如同叹息,翡翠绿的眸子里漾开一层深沉的、混合着郑重与依恋的波光,“我一直…都铭记于心。从未敢忘。”她的指尖能感受到他皮肤下脉搏的跳动,沉稳而有力,与她此刻加速的心跳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斯内普的身体在她指尖触碰的瞬间几不可察地绷紧了一瞬。他能清晰地感受到她指尖的微凉和那份小心翼翼的珍视。这感觉让他心底泛起一阵陌生的、汹涌的悸动,但随之而来的,是那三天被“遗忘”的委屈和不安再次翻涌上来。他几乎是有些粗鲁地、带着点赌气意味地拨开了她的手,黑眸中闪过一丝复杂难辨的情绪,语气带着刻意营造的冰冷和指控:
“你的行为,格温尼维尔,可没有告诉我这一点。它们更倾向于表明,我不过是个…在你需要时才被想起,不需要时便可随意抛诸脑后的、可有可无的存在。”他将“可有可无”这个词咬得格外重,像一根细小的冰刺,试图刺破她那份看似理所当然的亲近。
格温尼维尔看着他那副明明在意得要命、却偏要摆出冷漠疏离姿态的模样,心底又是无奈又是好笑,还夹杂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心疼。她知道,威尼斯那三天的“失联”是绕不过去的坎儿,这位别扭的教授正用他特有的方式在“讨债”。
“西弗勒斯…”她放软了声音,带着一丝恳求般的无奈喊了他的教名,试图打破他竖起的冰墙。她看着他紧抿的薄唇和微微侧开的视线,心里忽然冒出一个不合时宜的念头:这样带着点委屈和别扭的教授…看起来真的好可爱,甚至有点…可口?这个想法让她耳根微微发热。
〔……主人,能不能收敛收敛您脑子里那些…令人鳞片倒竖的想法!〕一直安静缠绕在她腕间的影鳞,终于忍无可忍,一道充满嫌弃和无语的意念波动尖锐地传入她的脑海,〔这位教授的气场都快凝结成冰了,您还在想他可不可口?!梅林的胡子啊!〕
斯内普虽然听不到影鳞的具体吐槽,但他敏锐地捕捉到了格温尼维尔脸上那一闪而过的、混合着无奈和某种…近乎宠溺的笑意?这让他更加不悦,眉头蹙得更紧,声音也冷了几分:“怎么?某些人已经不耐烦听这些‘旧账’了?”他以为她的无奈是对他的“纠缠不休”感到厌烦。
格温尼维尔心中警铃大作。她太了解他了,此刻若是流露出一丝一毫的不耐烦或者试图轻描淡写地揭过,眼前这只敏感又多疑的蝙蝠绝对会立刻缩回他的地窖,用比西伯利亚寒流还冷的温度冰封自己好几天,之前所有的努力都可能付诸东流。
“哪有啊…”她连忙否认,主动又伸手轻轻抓住了他长袍的袖口,“西弗勒斯,你这是…故意曲解我的意思。威尼斯的事情是我不对,我道歉。但我们能不能…等回到地窖,再关起门来,好好…仔细地聊聊?我保证,这次一定给你一个满意的解释。”
他眼中极快地滑过一丝得逞的亮光,随即,他发出一声刻意的冷哼,别过脸去,他的声音刻意压得低沉而生硬,带着一种勉力维持的威严:“……但愿你的‘解释’,能配得上你平白无故浪费掉的那三天时间。” 这话听起来像是最后的警告,实则却透露出他已默许了这场即将在地窖进行的“深入交流”。
格温尼维尔乖巧地点了点头,唇角弯起一个柔和的弧度。她的目光落在他长袍那质地精良的袖口上,仿佛那是什么极其有趣的玩意儿。然后,她伸出纤细的手指,带着一种自然而亲昵的随意,轻轻捏住他袖口的一角,无意识地、一下下地缠绕把玩着那微凉的布料。这个细微的动作,无声地传递着依赖、安抚和一种“我就在这里”的笃定。
斯内普任由那细微的、带着她体温的触感透过布料传来,像一根轻柔的羽毛,一下下搔刮着他紧绷的神经和心底最柔软的角落。他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在胸腔里沉重而紊乱地撞击着,与礼堂远处的喧嚣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周围的一切仿佛都模糊了,只剩下袖口那一点被轻轻拉扯的力道。
晚宴终于在邓布利多宣布散场后落下帷幕。人群开始喧闹着离席。斯内普几乎是立刻站起身,黑袍因急促的动作而翻涌起一阵冷风。“地窖。”他丢下这两个字,声音低得几乎只有格温尼维尔能听见,随即头也不回地大步离开,背影依旧挺拔孤寂,却透着一丝难以言喻的仓促,仿佛急于奔赴某个既令他不安又充满隐秘期待的约定。
格温尼维尔看着他近乎落荒而逃的背影,眼底的笑意加深。她并不急于立刻跟上去,而是优雅地起身,与潘西、德拉科等人简短交代了几句,得到揶揄的打趣和询问。直到礼堂的人散去大半,她才不紧不慢地迈开步子,朝着那条通往地窖的、昏暗而安静的石阶走去。
地窖那扇熟悉的橡木门依旧紧闭,但这一次,格温尼维尔站在门前,能清晰地感受到门后那种不同于往日的、紧绷中带着期待的寂静。她没有犹豫,抬手,用指节敲响了门扉。
“叩,叩,叩。”
门内静默了片刻,随即传来锁舌滑开的细微声响。门被拉开一道缝隙,斯内普的身影出现在门后。
“你迟到了。”他声音低沉,听不出什么情绪,侧身让开了通道。
格温尼维尔一步踏入温暖的地窖,目光几乎瞬间就被眼前的景象攫住。他脱去了那件象征教授权威的墨蓝色长袍,只着一件深灰色的柔软衬衫,最上方的两颗纽扣随意地解开,露出一段线条清晰的锁骨和苍白的肌肤。平日总是被严谨束起或披散但带着冷硬弧度的黑发,此刻似乎只是随意地拢在脑后,几缕不听话的发丝松散地垂落额前,柔和了他过于锐利的脸部线条。壁炉跃动的火光在他身上投下温暖的光影,让他整个人看起来…少了几分魔药大师的阴郁疏离,多了几分居家的、甚至可以说是…慵懒随性的气息。
这细微却至关重要的改变,让格温尼维尔的心跳漏了一拍,一时间竟有些失神,目光怔怔地落在他身上,忘了回应他关于“迟到”的指控。她从未见过他这副模样,像是卸下了一层坚硬的盔甲,露出了内里些许不设防的柔软。
斯内普敏锐地捕捉到了她眼中一闪而过的惊艳与怔忡。他原本因等待而微蹙的眉头悄然舒展,修长的眉毛几不可察地向上挑了一下,一抹极淡的、近乎得意的神色飞快地掠过他深邃的眼底,快得如同错觉,却未能逃过格温尼维尔的眼睛。他显然对她这种反应…十分受用。
“怎么?”他出声打破沉默,声音里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故意拉长了语调,带着点明知故问的意味,“莱斯特兰奇小姐是突然对地窖的装修风格产生了新的见解,还是…终于意识到让她的教授久等是一件多么失礼的事情?”他的语气依旧带着他特有的讥诮,但此刻听来,却更像是一种掩饰内心波动的伪装,甚至…带着一丝诱哄般的调侃。
然而,格温尼维尔没有如他预期那般用更机巧的言辞回应。他带着调侃意味的话语仿佛只是掠过耳畔的风,并未在她心中激起半分涟漪。她像是被一种无形的、更强大的力量蛊惑了心神,又像是终于卸下了所有伪装和算计,完全遵循了内心最直接的渴望。
在斯内普略带讶异的目光注视下,她忽然向前一步,没有丝毫犹豫地,张开双臂,整个人埋进了他的怀里。她的动作带着一种不管不顾的决绝,又充满了全然的信赖。脸颊紧紧贴在他微敞的衬衫领口旁,感受着他颈间皮肤传来的、比她想象中要温暖得多的体温,和他身上那股清冽的魔药气息混合着她所熟悉的、独属于他的味道。
“西弗勒斯…”她的声音闷闷地从他颈窝处传来,带着一种毫不掩饰的疲惫和依赖,像一只终于归巢的倦鸟,轻轻地蹭了蹭他的脖颈,“…那些解释…等会儿再说…先让我充充电,好不好?我真的…要累死了。”
〔主人,你这个彻头彻尾的骗子!〕一直安静缠绕在她腕间的影鳞,用一道充满鄙夷和看透一切的意念波动,精准地戳破了格温尼维尔的“伪装”,〔你根本一点都不累!你就是贪图斯内普教授这副难得卸下盔甲的‘美色’!想趁机占便宜就直说!〕
格温尼维尔在心底无声地笑了,脸颊更紧地贴着他的颈侧,贪婪地呼吸着那令她安心的气息。〔是又怎样?〕她理直气壮地回应影鳞,〔我的教授这么…可口,我只是抱一抱,已经是非常、非常克制的表现了…〕她感受着怀抱的温暖和坚实,一种难以言喻的满足感油然而生,〔…好舒服…就这样抱着,什么都不用想…〕
〔梅林的胡子啊!〕影鳞的意念里充满了夸张的惊叹和戏谑,〔你现在的样子,简直像一只发现了顶级猫薄荷的、完全不顾形象的嗅嗅!不,比嗅嗅还糟糕!像一只…一只发情的月痴兽!!〕它毫不留情地吐槽着。
她的双手紧紧地环住了他精瘦的腰身,仿佛要透过层层衣物,将自已嵌入他的骨血之中。那力道之大,甚至让斯内普都感到了一丝轻微的窒息感,但这感觉却奇异地没有引起他任何不适,反而像一道暖流,瞬间冲垮了他所有故作镇定的堤防。
斯内普的身体在她抱上来的瞬间彻底僵住了,如同被最高级的全身束缚咒击中。尽管这并非第一次拥抱——希腊的夜晚,地窖的昏暗光线,实验室下,也曾有过短暂的靠近——但每一次,这种突如其来的、毫无保留的亲密接触,都像一场对他多年习得的孤僻与防御本能的猛烈冲击。他的肌肉紧绷,血液仿佛在血管里凝固,每一个细胞都在尖叫着不适应,呐喊着危险。然而,在这片混乱的警报声中,一股更强大、更原始的欲望却在疯狂滋长,极力克制着想要反客为主、将她更紧密地揉进自己怀里、彻底占有这份温暖的冲动。这种理智与情感的剧烈撕扯,让他如同站在悬崖边缘,摇摇欲坠。
过了好一会儿,久到壁炉里的火焰都仿佛放缓了跳跃的节奏,斯内普才仿佛从深水中挣扎出来,艰难地找回了自己的呼吸和声音。那声音低沉沙哑得完全不像他自己,带着一种溺水般的虚弱和挣扎:“…起来。”他试图维持最后一丝作为教授的威严和距离感,但这命令听起来如此苍白无力,尤其是与他那只依旧环在她背后、并未施加任何推开力道、甚至指尖无意识蜷缩、微微揪住了她袍子布料的手形成了可笑而矛盾的对比。
格温尼维尔在他怀里清晰地感受到了这种矛盾。他紧绷的肌肉和沙哑的命令是冰冷的盔甲,而他并未松开的手臂和细微的指尖动作,则是盔甲下悄然泄露的暖意。她非但没有听从,反而像一只察觉到主人心软的猫,得寸进尺地摇了摇头,脸颊在他颈窝里埋得更深,耍赖般地低语,呼出的温热气息尽数喷洒在他敏感的皮肤上,激起一阵阵难以抑制的细微战栗:“不起…还没充好电呢…”
斯内普彻底没了脾气。他闭上了眼睛,下颌轻轻抵在她柔软的发顶,任由那种陌生而汹涌的情感浪潮将自己淹没。
他不再说话,只是默默地收紧手臂,用一个更坚实、更紧密的拥抱回应了她。
格温尼维尔像一只终于找到安全港湾的小船,彻底放松下来,将自己全身的重量都交付于这个怀抱。脸颊贴着他颈侧温热的肌肤,鼻尖萦绕着苦艾和她的玫瑰的融合味道,她的教授有在偷偷使用她的“标记”——她亲手做的、只属于他的香水,一种前所未有的安心感将她包裹。
她舒服地喟叹一声,然后,开始用一种刻意放软的、带着浓浓鼻音和委屈的语调,在他耳边低语起来。那声音不像平日里那个运筹帷幄的首席,更像是一个在外面受了累、回到家向最亲近的人寻求安慰的小姑娘。
“西弗勒斯…你不知道威尼斯那几天有多累…”她开始“诉苦”,声音闷闷的,“每天都要算计,和那些老狐狸周旋…意大利魔法部的人,表面客气,背地里不知道有多少小心思…我得时时刻刻绷紧神经,不能露出一点破绽…”
她的叙述充满了细节和情绪。她会强调自己如何“绞尽脑汁”地与那些老狐狸们斗智斗勇,如何“提心吊胆”地应对可能的反扑,如何“疲惫不堪”地处理各种突发状况,甚至抱怨意大利的食物“太油腻”让她“睡不好觉”。她刻意放大自己的“辛苦”和“不易”,将一场精心策划、大获全胜的权力博弈,描绘成了一段充满艰辛和委屈的“苦难历程”。
〔主人,你的脸皮厚度真是与日俱增!〕影鳞在她脑海里发出无声的尖叫,〔明明大部分时间你都在享受掌控全局的快感,指挥若定,把那些人耍得团团转!现在倒装起可怜来了!〕
格温尼维尔在心底得意地回应:〔这叫策略性示弱,是增进感情、获取心疼的必备技巧。你没看见教授抱我抱得更紧了吗?〕
“…还有德拉科他们,虽然帮了忙,但也得时时看着,怕他们冲动坏事…处理完所有事情,还要安抚他们,树立威信…连好好睡一觉的时间都没有…”她说着,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手臂更紧地环住他的腰,仿佛他是唯一的浮木。
斯内普静静地听着,下颌轻轻抵着她的发顶。他能感觉到她话语里那份刻意的夸张和撒娇的成分,但他没有戳穿。相反,一种奇异的满足感和…心疼,交织着涌上心头。她愿意在他面前展现这份“脆弱”,愿意把她在人后承受的压力和疲惫说给他听,这本身,就是一种极大的信任和依赖。
他能想象到她在威尼斯那个权力漩涡中是如何步步为营、锋芒毕露的。那个画面中的她,是冷静、强大、甚至有些冷酷的莱斯特兰奇家主。而此刻,这个在他怀里软语抱怨、寻求拥抱的,却是褪去所有盔甲、只对他展露真实的格温尼维尔。
这种强烈的反差,让他心底最柔软的地方被狠狠触动了。
他沉默着,一只手依旧紧紧环着她的背,另一只手却抬了起来,有些迟疑地、然后极其轻柔地,落在了她柔软的发丝上。他的动作有些僵硬,带着明显的不熟练,但那份小心翼翼的抚慰意图,却清晰地传递了过去。
“……下次,不许再如此冒险。”
格温尼维尔心中暗笑,知道自己的“诉苦”策略奏效了。她乖巧地在他怀里点点头,发丝蹭着他的下巴:“嗯…知道了。所以你看,我这不是一回来就急着找我的教授‘充电’嘛…只有在你这里,我才能真的放松下来。”
她这句话,半真半假,却像最柔软的羽毛,轻轻搔刮在斯内普心上最柔软的地方。
在这个与世隔绝的地窖里,在跳动的炉火映照下,强大的斯莱特林首席卸下了所有盔甲,变回了一个会疲惫、会委屈、需要依靠的少女;而冷漠孤僻的魔药大师,则用他笨拙却真实的拥抱,为她构筑了一个暂时的、安全的港湾。威尼斯的权谋与风暴暂时远去,此刻,只剩下相拥的温暖和无声的懂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