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石头把夜壶墩在地上那会儿,张黑子正把镜头对准泥地上的规划图,弹幕还在刷“干儿子归我”。陈三槐刚要开口,算盘珠子突然震了一下,像是被谁从底下顶了半寸高。
没人说话。
风把一张防水冥钞卷到婚车轮子边,汤映红伸手去捡,指尖刚碰上纸角,远处雾气一沉,三道黑影踩着纸灰走来。他们穿着地府专利司的制式长袍,胸前绣着“技审”二字,领头那人手里托着一块青铜令牌,往地上一拍,令牌上浮出一行字:“关于对‘防水冥钞’技术合法性启动紧急审查的通知”。
林守拙抬头看了眼,低声嘀咕:“这牌子上次出现,还是五百年前判月老抄袭姻缘算法。”
陈三槐没动,蹲在泥地前,把算盘从肘弯取下,轻轻搁在规划图中央。他盯着那三名鬼差,语气像在问今天晚饭有没有加盐:“查什么?”
“核心技术涉嫌侵犯地府机密配方。”鬼差翻开卷宗,“据七家纸扎坊联名举报,你所用的防水涂层,含有孟婆汤活性成分,属窃取阴司核心资源,依法应予查封。”
汤映红站在灶台边,手里的陶罐顿了一下,没摔,也没放下。
张黑子悄悄把直播镜头往回收了收,嘴上还在喊:“家人们别慌,三哥这叫技术反向突破,懂不懂?我们这是把孟婆汤升级成了记得住营养奶!”
“闭麦。”陈三槐说。
张黑子立刻闭嘴,但没关直播。
鬼差掏出一只铜镊子,走向婚车旁那叠刚印好的冥钞。林守拙想拦,被杨石头一把拽住:“别动,他们有执法令。”
就在镊子即将夹起一张纸钱时,天边传来一阵低频嗡鸣,像是某种机器在过载运转。紧接着,一团蓝焰从云层裂口直坠而下,落地时炸开一圈火环,把鬼差逼退三步。
火焰散去,一人站在香炉上。
那香炉通体漆黑,炉身缠着七道铜管,不断喷出淡蓝色火舌。来人披着银灰工装袍,护目镜压在额头上,腰间挂着一排造型古怪的火焰调节器,嘴里说话带着点电流杂音:“t-001到场,审查中止,技术鉴定介入。”
陈三槐眯眼看了两秒,心里冒出个名字。
——孙不二。
杨石头小声嘀咕:“听说这人上回搞永动机,把第七层地狱烧穿了,轮转王罚他扫了三个月锅炉房。”
孙不二没理旁人,跳下香炉,从炉口抽出一根探针,对准那张被镊子夹住的冥钞一扫。香炉顶部立刻浮出全息图谱,密密麻麻的数据流滚动不息。
“涂层分析中……”他自言自语,“主要成分为蜡基聚合物,辅以阴离子交联剂,表面有微米级疏水结构……咦。”
他停顿了一下,放大图谱一角:“检测到微量汤基活性成分,浓度0.37%,处于阈值边缘。”
鬼差立刻上前一步:“证据确凿!确系使用地府机密配方!”
汤映红脸色微变,手指掐进陶罐边缘。
孙不二却没接话,反而转向陈三槐:“你这涂层,是直接掺的孟婆汤?”
“不是。”陈三槐从泥地拾起一张冥钞,弹进香炉口,“是拿汤映红调的‘记得住营养奶’当反应介质,再用功德沙催化重组。”
孙不二“哦”了一声,调出对比图谱。左边是标准孟婆汤分子链,右边是冥钞涂层结构。两者初始部分相似,但后半段完全断裂重组,形成一种全新的稳定晶体。
“有意思。”他敲了敲护目镜,“这不是添加,是重构。功德沙起了相变催化剂作用,把原有成分打碎重排,生成新物质。按《阴间科技保护条例》第十九条,这算二次创新,不构成侵权。”
鬼差愣住:“可……它确实含有汤基成分!”
“菜市场卖的豆腐也含黄豆。”孙不二冷笑,“你总不能说卖豆腐的偷了农夫的种子。”
张黑子一听,立刻把直播麦打开:“家人们听见没?三哥这是把孟婆汤做成了豆干!合法合规,还能下酒!”
陈三槐没笑,盯着孙不二:“那审查呢?”
“初步结论已出。”孙不二从香炉里抽出一张打印纸,上面是电子签章的鉴定报告,“防水冥钞技术属原创性发明,符合地府科技伦理与安全标准,专利局应予以备案。”
鬼差还想争辩,突然,沙树抖了一下。
一片叶子飘落,正好盖在泥地规划图上。叶面泛起微光,显出一行字:“地府专利局电子批文——防水冥钞技术备案通过,编号Y-291,有效期至轮回尽头。”
空气静了一瞬。
林守拙猛地跳起来,差点踩翻陶罐:“正名了!我们正名了!”
他抱着图纸原地转了两圈,又冲到沙树前,对着叶子鞠了一躬:“老祖宗保佑,总算有人认我们这手艺了!”
张黑子把镜头怼到批文叶子前,激动得声音发抖:“家人们!看见没!地府亲发认证!防水冥钞现在是官方标准了!三哥不是野路子,是正规军!”
弹幕瞬间炸开。
“标准教父!”
“建议改名叫‘三槐币’!”
“我刚捐了五张,能刻碑吗?”
鬼差脸色铁青,收起青铜令牌,转身就走,连执法记录都没填完。
孙不二没动,站在香炉上,低头调试数据。他忽然抬头,看向陈三槐:“你这技术,有没有申报过标准制定?”
“没。”陈三槐蹲回泥地,“烧了三百次申报纸,没见批复。”
孙不二咧嘴一笑,从怀里掏出一块金属牌,上面刻着“地府推荐技术标准制定单位”。他弯腰,把牌子钉在泥地规划图正中央,正好压住算盘珠子。
“从今天起,防水冥钞就是阴间纸扎业的推荐标准。”他说,“所有厂商可以免费使用,但必须通过我的香炉做成分检测,确保不掺假。”
林守拙傻笑:“那我们岂不是……行业规矩的制定者?”
“差不多。”孙不二拍了拍香炉,“我这炉子还能测纸马动力输出、冥币燃烧效率、往生符灵力残留……你们要是有兴趣,我可以继续鉴定。”
张黑子立刻举手:“先测纸尿裤!我们要做地府婴幼儿用品第一品牌!”
汤映红终于开口:“先测营养奶。得确保每罐都含足量阴德结晶。”
杨石头蹲在远处,盯着夜壶底残留的消毒水,嘀咕:“那我这消毒流程,要不要也报个标?”
陈三槐没说话,低头看着那块金属牌。牌子边缘在泥地上压出浅痕,像是某种契约的印记。
孙不二坐回香炉,启动系统,炉身发出低沉嗡鸣。全息屏再次展开,第一行写着:“待检测项目列表——1. 防水冥钞量产批次;2. 纸滑梯结构承重;3. 功德沙树能量输出稳定性。”
他抬头,看向陈三槐:“下一个,测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