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灯闪了一下又亮起来，舱内没人说话。
娜娜的声音立刻响起：“外部热流冲击开始，温度十五秒内上升三点二度。”
陈浩一把抓住控制台边缘：“启动降温系统！所有非必要电源切断！”
娜娜手指划过屏幕，船体外层的水幕喷口瞬间开启，低温循环水贴着外壳形成保护层。她语速平稳：“水幕覆盖率百分之八十七，预计可延缓热传导时间四到六分钟。”
“够用了。”陈浩盯着前方影像屏，“卡尔，动力还能撑多久？”
“现在推进器已经满负荷。”卡尔看着仪表盘，“再拉高就得烧保险丝。”
“别烧。”陈浩说，“我们还没活够。”
苏珊从医疗柜抽出检测仪，快速扫了一圈自己手腕上的数据。“氧气稳定，心率偏高但没超限。船体密封正常，没有渗漏。”
“那就好。”陈浩松了口气，“不然等会儿不是被煮熟，就是被压扁。”
话音刚落，头顶传来一声闷响，像是有东西砸在了甲板上。
“落石。”娜娜抬头，“上方岩层崩塌，直径两米以上的碎块正在坠入海域，预计三分钟内进入航行路径。”
“走Z字规避。”陈浩拍板，“苏珊你来微调舵机，我喊方向。”
苏珊坐进副驾，双手搭上操纵杆。陈浩盯着声呐图像，上面几个红点正从上方快速逼近。
“左五度！”他吼。
船身猛地一斜，躲开第一波落石轨迹。水面炸起几团白浪，一块巨岩擦着右舷滑入深海，激起的水流让整艘船晃了半圈。
“稳住！”陈浩抓着扶手，“下一个在正前方！”
“距离八百米。”娜娜报数，“速度每秒十二米，预计碰撞点位于航线中段。”
“右十度！”陈浩大喊，“全速冲过去！”
苏珊猛打方向，推进器轰鸣着把船往前推。他们像是在刀尖上跳舞，每一次转向都卡在落石间隙里。
卡尔咬着牙看动力表：“引擎温度快到红线了。”
“让它烧。”陈浩眼睛不离屏幕，“只要别断。”
又是一连串撞击声从远处传来，像有人拿锤子砸铁皮房顶。船体轻微震颤，但总算没停。
“暂时脱离落石区。”娜娜说，“当前航速维持在七节以上，可以尝试加速。”
“加。”陈浩点头，“能跑多快就多快。”
推进器再次发力，船头破开翻腾的海水，朝着地图上标出的安全区冲去。身后那片赤红区域已经连成一片火海，海底不断喷出滚烫泥浆和气体，整个洋流都在扭曲。
“冲击波来了。”娜娜突然说。
下一秒，整艘船像是被人从侧面踹了一脚，猛地向左倾斜。所有人身体一歪，卡尔差点撞上控制台。
“压载舱失衡！”他扑过去按住调节阀，“左边漏了一半水！”
“补回来！”陈浩吼。
卡尔手动注入平衡液，船体慢慢恢复水平。但刚稳住，新的警报响了。
“导航地图失真。”娜娜盯着屏幕，“电磁干扰增强，原定航线无法识别。”
“那就换路。”陈浩眯眼看着模糊的地形图，“贴底走，找个遮挡物。”
“可行。”娜娜调出低频探测信号，“前方一千二百米有海底山脊，高度足够屏蔽部分冲击波。”
“走那边。”陈浩说，“贴着山根绕。”
船体缓缓下沉，深度计数字不断跳动。越靠近海底，水流反而稍微平静了些。山脊像一道墙横在喷发区和他们之间，成了唯一的屏障。
“热流还在追。”苏珊看着温度读数，“外壳现在四十八度，比正常高出二十。”
“水幕还在工作。”娜娜说，“但冷却效率下降百分之三十。”
“撑住就行。”陈浩靠在椅背上，额头全是汗，“我们现在是边烤边游，谁也别想着舒服。”
卡尔咧嘴一笑：“我还以为只有夏天烧烤摊才这么卷。”
“你现在就是肉串。”陈浩说，“就差撒点孜然。”
“那你得先活着上岸。”卡尔回头瞪他，“不然谁给你收尸？”
“我不用收。”陈浩说，“直接扔海里喂鱼，也算生态循环。”
苏珊叹了口气：“你们能不能闭嘴省点力气？”
“不能。”两人异口同声。
娜娜忽然抬手：“注意，右侧出现强逆流，速度每秒五米以上，正在挤压我们的航道。”
“压载舱还能调吗？”陈浩问。
“可以。”卡尔检查阀门，“但再调就得动主平衡池，风险有点大。”
“那就动。”陈浩说，“总比被冲回去强。”
卡尔拧开锁扣，手动释放调节液。船体微微下沉，避开逆流最猛的一段。他们像一只贴着地面爬行的虫子，在风暴边缘勉强前行。
“距离安全缓冲区还有九公里。”娜娜说，“预计十分钟抵达。”
“九公里也不短。”陈浩盯着前方，“这鬼地方连个路灯都没有。”
“你要有路灯，早被照成烤乳猪了。”卡尔说。
“我本来就胖。”陈浩摸了摸肚子，“正好减减肥。”
“你是减命。”苏珊小声嘀咕。
船继续向前，山脊逐渐变矮，遮蔽作用减弱。后方的喷发越来越猛，热流像触手一样四处蔓延。
“外壳温度突破五十度。”娜娜提醒，“结构损伤风险上升。”
“还能扛？”陈浩问。
“目前无破裂迹象。”她说，“但若遭遇二次冲击，可能无法承受。”
“那就别撞。”陈浩说，“咱们已经倒霉够了。”
他们一点点挪出核心区，终于在七分钟后冲进了相对稳定的水域。红色光斑渐渐消失在后视影像里，只剩下翻滚的气泡和浑浊的水流。
“主喷发区已脱离。”娜娜宣布，“当前距离震中十二公里，处于次级影响带。”
“总算喘口气。”卡尔瘫在椅子上，“屁股都麻了。”
“检查船体。”陈浩没放松，“娜娜，通讯恢复了吗？”
“备用天线组已启用。”她说，“短波信号可发送简码信息，内容为位置坐标与状态代码。”
“发。”陈浩说，“让他们知道我们还活着。”
娜娜按下发送键，信号脉冲短暂闪烁后消失在海水中。
苏珊起身巡检一圈，回来时脸色不太好看：“外壳有多处刮痕，虽然没破，但涂层脱落严重。维修包得赶紧补一遍。”
“等稳了再说。”陈浩点头，“卡尔，引擎怎么样？”
“勉强能跑。”他说，“就是得慢点开，不然怕中途罢工。”
“那就慢慢走。”陈浩靠回座椅，“反正也没人催。”
舱内安静下来，只有设备运转的嗡鸣声。刚才那一段逃亡耗尽了所有人精力，但现在没人敢睡。
娜娜仍在监控各项数据，蓝光在她眼中不停跳动。
“导航系统部分失效。”她说，“主雷达黑屏，仅靠惯性定位维持方向。”
“那就靠感觉。”陈浩说，“反正以前考试也不会，不也混过来了。”
“你那是瞎蒙。”卡尔说。
“蒙也是一种技术。”陈浩反驳，“尤其是生死关头。”
苏珊低头看了眼手表：“我们出来快三小时了。”
“基地该急了。”卡尔说，“不知道有没有人打赌我们死没死。”
“肯定有。”陈浩笑，“押我赢的人估计都破产了。”
他们说着话，船继续向前行驶。前方水域依旧昏暗，能见度极低。
突然，娜娜抬起头。
“前方出现异常区域。”
“什么类型？”陈浩立刻坐直。
“视觉信号受阻，初步判断为高密度悬浮物聚集带。”她说，“可能是火山灰混合海水形成的雾状层。”
“能穿过去吗？”
“可以。”她点头，“但内部环境未知，建议低速前进。”
“那就低速。”陈浩说，“反正现在也没别的路。”
船速放缓，缓缓驶向那片朦胧的白色轮廓。越靠近，前方越看不清，像是开进了一团湿棉花里。
影像屏上的画面越来越模糊，最后只剩一片灰白。
“视觉系统失效。”娜娜说，“切换至声呐与热感模式。”
屏幕上重新跳出轮廓线条，显示前方通道狭窄，两侧似乎有障碍物。
“贴中间走。”陈浩下令，“别蹭墙。”
船缓缓前行，所有人都盯着屏幕，生怕突然撞上什么东西。
卡尔打破沉默：“你说这里面会不会藏着什么怪物？”
“要有也是被熏出来的。”陈浩说，“火山一喷，谁活得下来？”
“我们不就活下来了？”卡尔反问。
“那是运气。”陈浩说，“不是本事。”
苏珊忽然皱眉：“氧气浓度有点下降。”
“关掉通风口。”陈浩说，“外面空气不干净。”
娜娜执行指令，舱内空气循环改为内部过滤。温度也开始回升，因为外部冷却水供应减少。
“再这么闷下去，人都要发霉。”卡尔嘟囔。
“你本来就有味。”陈浩说。
“我是男人味。”卡尔挺胸，“你那是馊味。”
“你们俩闭嘴。”苏珊揉着太阳穴，“我现在只想安静五分钟。”
没人接话。
船继续向前，雾越来越浓，屏幕上的信号也开始不稳定。声呐图像断断续续，像是老电视信号不好时的画面。
娜娜眉头微皱：“干扰增强，定位精度下降。”
“还能走？”陈浩问。
“能。”她说，“但需要更小心。”
船身轻轻晃了一下，像是碰到了什么东西。
“什么情况？”陈浩立刻问。
“不明接触。”娜娜调整角度，“可能是漂浮残骸，也可能是……”
她没说完。
屏幕中央，一个模糊的长条形物体缓缓浮现，横在航道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