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浩抹了把脸上的灰，蹲在塌陷边缘盯着那道裂缝。填充剂已经喷完，表面结成一层硬壳，暂时封住了外沿。他伸手敲了敲，声音比刚才结实了些。
“稳住了。”他说。
娜娜站在旁边，探测棒贴着地面扫过一圈。“裂缝未继续扩展，支撑结构仍在，可以尝试下探回收。”
苏珊把照明灯卡进石头缝里，光打下去能看到底下黑乎乎的洞口，还有半埋在土里的镐头。“工具还在里面。”
卡尔拄着金属杆，踮脚往里看。“那块拳头大的矿石呢？不会真被压碎了吧？”
“没那么容易碎。”陈浩站起身，“东西越贵重，命越硬。咱们现在动手，还能抢回来。”
四人重新分工。陈浩和苏珊负责清理表层浮土，娜娜持续监测地下信号变化，卡尔则把刨出来的碎石一堆堆码到远处。这次动作比之前快，节奏也更稳。刚才那一摔让他们都明白了，这片地不能磨蹭。
挖了不到十分钟，陈浩的镐尖又碰到了硬物。他放轻力气，用手扒开泥土，一块巴掌大的矿石露了出来，蓝紫色光泽比之前见的任何一块都要亮。
“出货了。”他说。
苏珊赶紧拿记录本记下坐标和时间。卡尔咧嘴一笑：“这回回去我能换双新鞋了。”
娜娜扫描确认：“纯度百分之八十五，属于高品级样本。”
“再来一块。”陈浩把矿石放进密封袋，塞进背包，“再挖三十分钟，争取全量采出。”
接下来的二十分钟像开了挂。他们陆续从不同位置掏出六块中等大小的矿石，还有十几颗散落的小颗粒。临时平台上的采集袋堆成了小山，每装进去一块，卡尔就拍一下袋子，像是在点钱。
“这一趟值了。”他说，“就算腿真废了，我也认。”
“你腿要是废了，还得我们抬你走。”苏珊笑，“别太得意。”
“我这不是精神支柱嘛。”卡尔扶着岩壁挪动，“没有我鼓舞士气，你们能干这么快？”
陈浩正弯腰撬一块半埋的石头，突然感觉脚底一软。他停下手，抬头看了眼山壁。
“怎么了？”苏珊问。
“等等。”陈浩没回答，耳朵动了动。
地面传来一阵低沉的震动，像是远处有重物在滚动。紧接着，头顶岩屑开始往下掉，啪啪砸在肩膀上。
“不对劲。”他说。
娜娜立刻抬头，探测仪屏幕闪了几下。“山体结构异常，深层应力正在释放。”
“是不是要滑坡？”苏珊声音提了起来。
“不是‘是不是’。”陈浩一把扔掉镐头，“是马上就要！所有人撤！去高处！”
他话音刚落，整片山坡猛地一抖。脚下的岩层发出刺耳的断裂声，像是骨头被踩断。原本封好的裂缝瞬间崩开，泥土哗啦啦往下灌。
“走！”陈浩转身抓住卡尔胳膊，把他往前推。
娜娜反应最快，直接拽住苏珊手腕，拉着她往斜上方冲。那边有一块突出的台地，地势平整，视野开阔。
三人刚跑出五米，卡尔脚下打滑，整个人往下滑了一截。陈浩回头一把捞住他衣领，硬生生拖上来。卡尔喘着粗气：“我……我鞋掉了。”
“命比鞋重要。”陈浩推着他继续跑。
苏珊跑在前面，突然一块滚石从上方砸下来。陈浩眼疾手快，扑上去把她按在地上。石头擦着后背飞过，划破外套，在皮肤上留下一道火辣辣的印子。
“没事吧？”他问。
“还活着。”苏珊爬起来，拍了拍灰。
四人终于冲上台地。刚站稳，身后就是一声巨响。整片采集区塌了下去，泥石流裹着碎岩冲下来，眨眼间就把他们刚才挖的地方埋得严严实实。
陈浩趴在地上喘气，回头看着那片废墟。密封袋、镐头、记录本，全没了。只有几根断绳在泥浆里晃荡。
“完了。”卡尔一屁股坐下，“全完了。”
“人还在。”陈浩撑着膝盖站起来，“东西没了还能找，人没了就真没了。”
娜娜已经打开探测仪，切换到低频模式重新扫描。屏幕数据跳了几下，慢慢稳定。
“当前区域无二次塌陷风险。”她说，“地基稳固。”
“通讯呢？”陈浩问。
“受电磁干扰，信号中断。”娜娜摇头，“无法联系外界。”
“那就先别指望外援。”陈浩转头清点人数，“都还在吧？”
苏珊点头，手臂有点发抖但没说话。卡尔靠在石头上，脸色发白，但意识清醒。娜娜系统正常，探测仪握在手里没松。
“行。”陈浩活动了下肩膀，“只要人齐，就不算输。”
他走到台地边缘，望着下面被泥石流覆盖的区域。风卷着尘土吹过来，迷得眼睛有点涩。他抬手揉了揉，发现指尖沾了点血——刚才被石头划破的地方还在渗。
“这点伤不算什么。”他说，“反正也不是第一次挂彩。”
卡尔听见了，抬头看他：“你说……下面那些矿石，还能挖出来吗？”
“要看泥流厚度。”娜娜调出地形图，“初步估算掩埋深度一点五到两米之间，若使用重型设备，需三天作业时间。”
“我们没设备。”苏珊说。
“那就手动。”陈浩盯着那片泥，“一寸一寸挖。”
“可体力跟不上。”卡尔低声说，“我现在连站久点都费劲。”
“那就轮班。”陈浩坐下来，“我先挖，你们歇会儿，等缓过来了再换。”
苏珊咬了咬嘴唇：“可万一再震一次？”
“那就再跑一次。”陈浩笑了笑，“大不了多摔几跤。”
娜娜忽然抬手示意：“注意。”
三人立刻安静。
远处山壁又有轻微震动，岩屑簌簌滚落。但这次幅度小，持续时间短。探测仪显示应力曲线短暂上升后回落。
“只是余波。”娜娜收起仪器，“暂时安全。”
“暂时。”陈浩重复这个词，“那就是还有下次。”
“所有地质活动都有周期。”娜娜说，“建议观察两小时后再决定是否重返作业区。”
“两个小时？”卡尔苦笑，“够我睡一觉了。”
“那你睡。”陈浩靠在石头上，“我盯着。”
苏珊从包里翻出急救贴，撕开递给陈浩。“先处理下背上的伤。”
“小伤。”他接过贴片，自己往破口处按，“不耽误干活。”
“你每次都说不耽误。”苏珊皱眉，“上次被电击你也这么说，结果躺了半小时。”
“那次是意外。”陈浩咧嘴，“这次我好得很。”
卡尔看着他们，忽然笑了声：“你们俩吵得跟老夫妻似的。”
“闭嘴。”陈浩扔了块小石头过去。
夜风渐起，吹得人有点凉。四人围坐在台地一角，谁也没再提矿石的事。沉默了一会儿，卡尔低头看了看手里的空采集袋，慢慢折了两下，塞进兜里。
“我还想再试一次。”他说。
“没人拦你。”陈浩说。
“就是怕……希望越大，失望越狠。”
“那就少想结果。”陈浩望着远处山影，“干活的时候，只管把手头的事做对就行。”
娜娜突然站起身。
“怎么了？”苏珊问。
“探测仪收到微弱信号。”她说，“来自塌陷区下方。”
“矿石？”陈浩立刻起身。
“不确定。”娜娜调整参数，“信号源稳定，距离地表约一点八米，体积相当于一个密封袋。”
陈浩盯着那片泥浆。
风停了。
泥缝里渗出一缕暗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