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珊站在灶台前，手扶着杯沿，牛奶刚热到冒气。她忽然侧身干呕，动作很轻，但陈浩看见了。
他正啃半块饼干，腮帮子鼓着。“又不舒服？”
“没事。”苏珊擦了下嘴角，“昨晚睡得浅。”
陈浩没说话，盯着她把牛奶倒进碗里，一口没喝就放下了。这已经是第三天了。
卡尔从沙发探头：“你今天早餐又没吃蛋。”
“不想吃。”
娜娜站在冰箱旁，手里拿着一叠数据纸。“过去十四天，你的蛋白质摄入量下降百分之四十二，碳水摄取波动异常，晨起心率偏高。”
“你在记我吃饭？”苏珊皱眉。
“所有成员健康数据持续监控。”娜娜说，“建议进行医学检查。”
“没必要。”苏珊转身去洗碗，“就是累。”
陈浩把饼干渣拍掉，走到她身后。“你上次说累，是实验室爆炸前两天。”
卡尔翻白眼：“那次你还吐了值班表。”
娜娜补充：“当前症状与妊娠初期生理反应匹配度达百分之八十九。”
空气停了一秒。
“等等。”陈浩抬头，“你是说……怀孕？”
“只是推测。”娜娜说，“需要医院确认。”
苏珊没接话，手指捏着碗边，指节有点发白。
陈浩抓起外套：“走，去医院。”
“真不用——”
“不是商量。”他拎起包，“哪怕验个血也好。”
三人围住她，眼神一致。苏珊叹了口气，摘下围裙。
医院走廊亮堂，消毒水味不重。他们坐在妇科诊室外，椅子排成一列。
陈浩来回走。第五趟时，他停下，问卡尔：“你说我们要当爹了，我能行吗？”
卡尔翻着手里的育儿杂志，封面是个婴儿。“你现在才开始怕？”
“我不是怕。”陈浩靠墙，“我是慌。我连自己袜子都找不到。”
娜娜坐在最边上，眼部蓝灯闪个不停。“我的知识库里有孕期护理模型、胎儿发育周期、分娩流程、新生儿喂养方案共三千七百二十六条记录。”
“你能背出来？”卡尔问。
“全部可调用。”她说，“但人类情感支持不在预设程序内。”
陈浩坐下，手搭膝盖上。“要是真有了，以后不能熬夜打游戏了。”
“你还想打？”苏珊靠着椅背，声音轻。
“开玩笑的。”他握住她手，“我是说……生活全变了。”
苏珊没抽开手，反而握紧了些。
叫号机响起：“苏珊，三号诊室。”
医生戴眼镜，四十多岁，翻了化验单。“hcG值升高，孕酮正常，b超看到宫内孕囊，六周左右。”
她把屏幕转向他们。一个小点，在黑白影像里静静躺着。
陈浩喉咙动了一下。“这是……孩子？”
“胚胎已经有了心跳。”医生点头，“虽然现在还听不到，但已经是个小生命了。”
卡尔猛地站起来，椅子往后滑出半米。“我们要当叔叔阿姨了？”
娜娜凑近屏幕，蓝灯快速闪烁。“检测到微弱搏动信号，频率每分钟一百一十次，符合早期胚胎特征。”她转头，“建议立即启动营养补充计划，避免咖啡因摄入，调整作息时间。”
苏珊看着陈浩。他嘴唇动了几下，忽然笑了，眼睛有点湿。
“我们……要有宝宝了。”
苏珊点点头，眼角也泛红。
医生笑着递过一张纸：“这是初步注意事项，别太紧张，保持心情稳定。”
陈浩接过纸，手有点抖。他把它折好，塞进裤兜，又拿出来，再塞进去。
“能拍照吗？”卡尔举着手机，“就这张b超图。”
“可以。”医生同意。
咔嚓一声，照片存进手机相册。卡尔立刻发到群里，备注写：【历史性一刻，本团队正式升级为家庭单位。】
回程车上，四人挤在后排。苏珊靠窗，手放在小腹上。
陈浩坐在她旁边，一直没松开她的手。“你觉得……怎么样？”
“懵。”她说，“但不后悔。”
卡尔抱着手机，反复放大那张b超照。“你看这小点，像不像当初我们第一个能源模块点亮的时候？”
娜娜说：“相似度百分之六十三。都是从无到有的能量聚集过程。”
“你还能这么比？”陈浩笑出声。
“我只是陈述事实。”
车子拐弯，路灯一盏盏掠过车窗。陈浩望着外面，城市灯火流动。
“我们得学着做个大人了。”
没人接话。但卡尔把手机收了起来，娜娜关闭了后台运行的科研模拟程序，苏珊慢慢把头靠在他肩上。
回到家楼下，四人下车。夜风有点凉，吹起苏珊的发丝。
陈浩突然蹲下。
“你干嘛？”卡尔问。
他没答，把手掌贴在苏珊肚子位置，轻轻按了一下。
“嘿，里面的小家伙。”他说话声音变软，“我是你爸。以后家里的wi-Fi密码归你管，但游戏账号得等十八岁才能用。”
苏珊推他肩膀：“起来，别人看着。”
“让他们看。”陈浩站起来，拍拍裤子，“我儿子女儿还没出生就上热搜了，怕啥。”
卡尔掏出手机：“我要建个成长记录文档，每天打卡。”
“我已同步开启孕期日志功能。”娜娜说，“可自动记录胎动预测、产检提醒、营养搭配。”
“你连这个都有？”陈浩瞪眼。
“数据库更新至最新医学指南。”她说，“另外，建议更换家中地毯，减少尘螨风险。”
“行行行，明天就买新的。”陈浩搂住苏珊肩膀，“为了娃，咱都改。”
四人走进单元门，灯光从头顶洒下。楼梯安静，脚步声清晰。
走到二楼平台，陈浩忽然停下。
“对了。”他看向苏珊，“名字想好了吗？”
苏珊摇头。
“男孩叫陈光。”他说，“女孩叫陈星。”
“光和星？”卡尔笑，“你是想让孩子继承咱们的项目？”
“不是。”陈浩咧嘴，“我是希望他\/她，以后不管做什么，都能亮一点。”
娜娜蓝灯缓缓闪烁一次。
“命名方案已录入系统。”她说，“备选名还有‘陈能’‘陈源’，均与能源相关，匹配度较高。”
“打住。”苏珊笑，“别搞得像科研编号。”
“我觉得陈光不错。”卡尔点头，“听着像能扛雷劈。”
“你闭嘴。”陈浩推他一把。
他们继续往上走。脚步慢，像是怕惊扰什么。
钥匙插进锁孔时，陈浩回头看了眼楼道。
空荡荡的。
但他好像看见未来，一个小孩摇摇晃晃走路，后面跟着三个大人。
一个胖男人弯腰喊“慢点”，一个女机器人伸手护在旁边，另一个戴眼镜的男人大喊“别碰插座”。
门开了。
陈浩最后一个进门，顺手把鞋柜最下层的旧拖鞋踢到一边。
那里空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