烤肉的香气，最终还是战胜了山谷中弥漫的血腥。
当林澈将一串烤得外焦里嫩、滋滋冒油的兔腿肉递给墨笛时，这个视万物为数据的女孩，第一次，露出了类似“系统卡顿”的表情。
“根据我的数据库分析，该物种虽源自兔形目，但已产生未知基因变异。”她扶了扶眼镜，一本正经地说道，“直接食用，存在11.8%的概率摄入未知寄生虫或生物毒素，可能导致神经系统麻痹。”
林澈没说话，只是自顾自地撕下一大块肉，塞进嘴里，咀嚼着。那满足的表情，以及喉结滚动的细微动作，仿佛在品尝世间最顶级的美味。
咕噜。
一个微不可察的声音，从墨笛的肚子里传来。
最终，生理本能战胜了科学。
墨笛小心翼翼地咬了一小口。
下一秒，她那双永远平静的黑曜石眼眸，猛地睁大了。
肉质紧实弹牙，表皮焦香酥脆，内里却汁水丰盈。最奇妙的是，林澈用一种不知名的红色野果的汁液涂抹在表面，那股酸甜的果香完美中和了变异兔肉本身的些许腥膻味，带来一种层次感极其丰富的味觉冲击。
“……好吃。”
她吐出两个字，然后便不再说话，像一只护食的小松鼠，小口却飞快地啃食起来，脸颊鼓鼓的。
看着她这副模样，林澈那张万年冰封的脸上，嘴角似乎微不可察地，向上扬了一下。
早餐过后，启程的时刻到了。
“我的越野车在山谷外面，它的动力核心需要进行一次充能。”墨笛一边收拾着她的工具箱，一边说道。
“坐我的。”他的语气，简单，直接，不容置疑。
墨笛愣了一下，随即明白了什么。她看了一眼自己胸前的物品，又看了看林澈胸口的位置，那双清澈的眼睛里闪过一丝了然。
“你的失控，需要靠近我族信物进行中和与抑制，对吗？”她一针见血。
林澈没有否认，只是平静地看着她。
“明白了。”墨笛点了点头，没有丝毫的矫情，“合作关系，理应互相提供便利。不过，我需要把我的孩子们也带上。”
她打了个响指，那几只如同钢铁巨兽般的机械蝎子，立刻发出一阵“咔嚓咔嚓”的声响，跟着他们一起走出山谷。
他们来到了林澈“幽影”摩托旁，他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喜欢这个名字，尽管奇点只是给它编了个号。
这辆原本为单人潜行设计的摩托，现在不得不变成2人的代步工具。
“上来。”林澈跨上摩托，对着身后发出了邀请。
墨笛犹豫了片刻。她从未与一个陌生男性有过如此近距离的接触。只是犹豫片刻，她便不再迟疑，利落地跨上了后座。
为了保持平衡，她只能伸出双手，小心翼翼地，轻轻抓住了林澈作战服的衣角。
指尖传来衣料坚韧的触感，甚至能隔着衣服，感受到他背部肌肉那如山脉般坚实和充满爆发力的轮廓。
轰——嗡——！
没有引擎的咆哮，只有微弱的电流声。“幽影”如同离弦的箭，在广袤的废土之上，拉出一道黑色的残影，向着东方疾驰而去，身后跟着同样迅速的机械蝎子。
这是林澈第一次，载着一个人，行驶在这片荒原上。
两天后。
鼻尖，萦绕着一股独属于墨笛的淡淡馨香。身后，能感觉到她身体传来的微弱体温，和那平稳得不像人类的心跳。
这种感觉……很奇怪。
却并不讨厌。
甚至……让他胸口那块铁片传来的安宁感，更加清晰了。
旅途，并非一帆风顺。当他们行驶到一片被风化的巨大岩柱群区域时，林澈猛地一个急刹！
“幽影”在地面上划出一道漂亮的弧线，稳稳停下。
“怎么了？”墨笛警惕地问道。
“有客人。”林澈的目光，扫向前方一块巨大的岩石之后。
他的话音刚落，“嗷呜——！！！”
十几头体型如同雄狮，浑身毛发结成肮脏土块，嘴角还挂着涎水的变异鬣狗，从四面八方猛地窜了出来，将他们团团包围。
为首的那头鬣狗王，体型比同类大了近一圈，瞎了的左眼留下一道狰狞的伤疤，另一只独眼中，闪烁着贪婪与残忍的光芒。
“c级巅峰的头领，带着十七只d级的个体。”林澈平静地评估着，然后，他关掉了摩托的引擎，转头看向墨笛，“你的孩子们，该活动一下筋骨了。”
墨笛的眼中，瞬间亮起了一种属于工程师看到完美实验场地的光芒。“收到。”
她从手腕的控制器上轻轻一点。四个机械蝎子，如同变形金刚般，在半空中完成了舒展与变形，六条节肢重重落地，发出“咚”的闷响！
瞬间变成战斗形态!
“模式：狩猎。阵型：菱形突击……”墨笛冷静地下达指令。
两只机械蝎子瞬间迎上，精准地卡住了鬣狗王扑来的利爪和獠牙。左翼的蝎子一发电弧将一头鬣狗电得浑身抽搐。而右翼的四号蝎子高速穿行，瞬间绕到鬣狗王身后，巨大的前螯狠狠剪向其后腿！
“咔嚓！” “嗷呜——！！！”
鬣狗王发出了痛苦到极点的悲鸣，一条后腿被硬生生地剪断！
然而，就在墨笛准备下令进行最后一击时，林澈冰冷的声音，却在她耳边响起。
“愚蠢。你的能量分配，出现了3.7%的冗余浪费。一号、二号的钳制，动用70%的功率就足够，你满功率输出，导致四号的突击速度比理论值慢了0.8秒。”
“你的阵型有致命破绽。如果刚才那群鬣狗不是无脑冲锋，而是分出三只，从你的七点钟方向，也就是那块岩石后面进行突袭，你的左翼会被瞬间撕开，整个阵型会在2.4秒内崩溃。”
“还有，你的四号，在剪断对方后腿后，有一个0.2秒的僵直。那是你写入的胜利后炫耀动作，是最低级的错误。在真正的战场上，这0.2秒，足够敌人临死前反扑，咬断它的核心线路。”
林澈的每一句话，无情地剖开墨笛那看似完美的指挥，将其中隐藏的每一个瑕疵，都血淋淋地暴露出来。
墨笛的脸，第一次，涨得通红。
那不是羞愧，而是一种被更强者指出不足后，不服气，却又不得不承认的，属于学霸的屈辱感。
“……收到。正在优化算法。”她咬着嘴唇，在控制器上飞快地调整着参数。
“嗷！”
就在这时，那头断了腿的鬣狗王，被剧痛彻底激怒，它发出一声疯狂的咆哮，竟然不顾一切地，用仅剩的三条腿，化为一道腥臭的血线，朝着墨笛所在的方向，猛地扑了过来！
它要和这个指挥官，同归于尽！
墨笛的瞳孔骤然收缩，她想调动蝎子回防，但蝎子的行动指令有延迟，根本来不及！死亡的阴影，第一次如此真切地笼罩了她！
然而，就在那腥臭的血盆大口即将触及她的前一秒。
一道黑影，如同瞬移般，挡在了她的身前。
是林澈。
他甚至没有回头看墨笛一眼。只是平静地，抬起了右手。
然后，在墨笛那双写满了震惊的眼眸中，用一种轻描淡写到近乎优雅的姿态，一拳，轰出。
砰——！！！
没有惊天动地的巨响，只有一声沉闷到极致的的闷响。
那头c级巅峰的鬣狗王，那颗比钢铁还硬的头颅，在林澈的拳头下，如同一个被超音速子弹击中的西瓜。
轰然炸裂。
红的、白的，混合着腥臭的液体，糊了满地，却没有一滴，溅到墨笛和林澈的身上。
林澈收回拳头，甩了甩上面根本不存在的灰尘，转过头，看着已经彻底呆滞的墨笛，语气平静得像是在说“今天天气不错”。
“第二课。”
“永远，不要让敌人，靠近你的指挥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