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阳光刚透过寿康宫的窗棂,空气里还带着点凉意。
乌雅正对着铜镜,研究自己鬓角新冒出来的一根倔强白发,琢磨着要不要学学现代人搞个“挂耳染”,染成奶奶灰,彰显一下穿越太后的前卫。
“太后娘娘,皇后娘娘来给您请安了。”竹息的声音打断了乌雅的“时尚大计”。
乌雅赶紧把那根白头发按下去,摆出太后的谱儿:“请进来吧。”
皇后今日穿了身宝蓝色缎地绣金凤的常服,头上是整套的东珠头面,在晨光里熠熠生辉,晃得人眼晕。
那张端庄温婉的脸上,挂着万年不变的、如同用尺子量过的标准微笑,“臣妾给皇额娘请安,皇额娘万福金安。”
“起来吧,坐。”乌雅指了指下首的凳子,“这一大早的,皇后有心了。”
皇后谢了座,接过宫女奉上的茶,没喝,眼神不着痕迹的扫过太后的脸,“皇额娘今日气色甚好。”
乌雅心里翻了个白眼,天才亮多久啊就来请安!要不是夏日天热哀家调整了作息,你今日见到的就是气色不怎么的的太后了!
但面上还得端着太后的范儿:“咳,老了老了,比不得你们年轻人精神头足,皇后这么早过来,有事?”
有话快说,有…嗯,那个啥快放,别耽误我自娱自乐,哀家不想跟你们这些心眼子多的人玩!
皇后脸上的笑容纹丝不动,像是用浆糊牢牢糊上去的:“是温宜公主的事。”
“再过几日便是温宜周岁了,皇上怜惜公主,又想着许久未与宗室同乐,便想在九州清宴办个周岁宴,热闹热闹。”
她微微侧首,目光温煦地看向太后,“皇上特意嘱咐臣妾来问问皇额娘的意思。”
“若皇额娘身子爽利,届时还请皇额娘赏光,一同乐一乐,也好让温宜沾沾您老人家的福泽。”
温宜?周岁宴?
乌雅端着茶盏的手一顿,心里的小人立刻蹦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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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面上不动声色,慢悠悠地啜了口茶:“温宜周岁了?日子过得可真快。”
“哀家记得她刚出生时,小得像只猫儿,热闹热闹也好,小孩子家家的,就该喜庆,哀家自然是要去的。”
“皇上有心了,皇后你也安排得周到。”
皇后脸上笑容更盛:“有皇额娘坐镇,这宴席必定增色不少。”
“皇后过谦了,温宜有你这位慈和的嫡母用心操持周岁宴,这才是她的福气。”
乌雅放下茶盏,开始“端茶送客”,“宴席的事,你多费心操持。”
“时辰也不早了,这眼看日头就要毒起来了,你早些回去歇着,别晒着了,哀家就不留你了。”
皇后被这干脆利落的“送客”噎了一下,旋即又被那完美的笑容覆盖。她起身,一丝不苟地行了个礼。
“是,多谢皇额娘体恤,臣妾感激不尽,那臣妾就先告退了,皇额娘好生歇息。”
乌雅看着皇后消失在门口,立刻从端庄太后切换成日常模式,对着竹息嘱咐道。
“听见了没?九州清宴!宗室命妇都参加的大型宫宴!赶紧的,给哀家的吉服找出来!到时候要用!”
竹息垂着眼,嘴角似乎抽动了一下,但声音依旧四平八稳:“是,太后娘娘,奴婢这就去准备。”
九州清宴。
这名字听着大气磅礴,实际走进去,感觉像是进了一个巨大的、金光闪闪的笼子。
空气里弥漫着熏香、脂粉、酒菜混合的复杂气味,丝竹管弦之声悠扬,却掩盖不住底下暗流涌动的窃窃私语。
乌雅被竹息和几个大宫女簇拥着,一身沉甸甸的明黄吉服,头上压着点翠嵌宝钿子,每一步都走得气势恢宏。
那身吉服,里三层外三层,刺绣繁复,缀满珠玉,沉得像绑了几十斤的沙袋负重。
头上那顶赤金点翠大凤冠,更是压得乌雅脖子都快要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感觉颈椎随时要表演一个原地去世。
乌雅小心翼翼地维持着太后的威仪,感觉自己像个被精心包装过、摆在神龛里的木偶,稍微动一动,满头的珠翠就叮当作响,生怕它们集体罢工滚落在地,那可就真成“名场面”了。
刚踏入大殿,皇帝那明黄色的身影就迎了上来,脸上堆着孝子贤孙的笑容:“皇额娘来了!快请上座!”
他亲自搀扶着太后,引到御座左侧稍后的位置上。
皇后早已端坐在皇帝右侧,见礼时笑容端庄,依旧是那副母仪天下、无可挑剔的端庄模样。
“皇额娘今日气色极好。”皇帝笑着恭维了一句。
乌雅矜持地点点头,目光扫过下首。
宗室命妇、后宫嫔妃按品级鱼贯入座,珠环翠绕,暗香浮动。
丝竹声起,一队穿着水碧色纱衣的舞姬翩然而至,水袖翻飞,身姿曼妙。
乌雅耐着性子看了一会儿,实在是千篇一律,没什么技术含量。
虽然我啥也不会,但确实觉得没啥好看的,于是转头将目光投向大胖橘的爱妃们。
华妃年世兰一身枣红缕金宫装,头上也没戴平日里的点翠头面,只用了几根金钗点缀,显得低调了许多,眼神时不时扫过御座,再喝一杯闷酒。
没办法,丽嫔之事到底在皇上心里留下了印记,已经许久不曾去看过她了。
齐妃、敬嫔等位分高的安静端坐前排,目光投向殿中央正在甩着水袖、舞姿翩跹的舞姬们。
沈眉庄坐在稍后的位置,穿着耀眼的石榴红旗装,神态温婉宁静,偶尔低头,手会下意识地、极其轻柔地拂过小腹的位置,脸上带着一种初为人母般小心翼翼的、混合着期盼与羞涩的笑意。
啧,有权(帮皇后管杂事)、有钱(出身山东大族)、有子(虽然是个假的),可真是人生赢家,志得意满啊!
甄嬛坐在稍后些,一身深竹绿旗装,比以往低调了些,却衬得她越发肤白貌美。
她端坐着,时不时侧过身去,跟安陵容说着些什么。
旁边的安陵容,则显得有些拘谨,双手紧紧绞着帕子,眼神低垂,偶尔飞快地抬眼偷瞄一下上首的皇帝,又像受惊的小鹿般迅速垂下。
一曲终了,舞姬们盈盈拜倒。殿内响起稀稀拉拉的掌声和几声应景的“好”。
胖橘端起酒杯,脸上带着点长辈看热闹的笑意,目光扫过下首:“老十七呢?怎么又迟到了?每次宴席都属他最晚!”
这时坐旁边的慎贝勒忙起身行礼:“皇上您是知道十七哥的,他一贯不喜欢这种场合……”
皇帝一听笑着饮了杯酒,“也是,朕这个十七弟啊,性子是愈发疏懒了,连温宜的周岁宴都姗姗来迟。可惜了这舞……”
乌雅耳朵立刻竖起来:来了来了!这边皇帝嘀嘀咕咕,那边嫔妃叽叽喳喳!
可惜……这次没赏沈眉庄什么簪子,听不到华妃酸溜溜的打嘴炮了,有点小遗憾。
就在这时,殿门口传来小太监一声嘹亮的通报:“端妃娘娘驾到——!”
这一嗓子,如同一颗石子被猛地砸进平静的湖面,泛起一阵阵涟漪。
殿内瞬间安静了几分,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地投向门口。
只见端妃扶着一个小宫女的手,缓缓的走了进来。
她穿着一身半新不旧的藕荷色宫装,发髻简单,只簪着两支素银簪子,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带着久病之人的羸弱。
她的身形单薄得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步履略显虚浮,三步一咳、五步一喘的,但腰背却挺得笔直,自有一股清冷如月、不容亵渎的气质。
乌雅敏锐地捕捉到,下首华妃的位置,传来一声几不可闻的冷哼。
她侧目看去,只见华妃瞬间挺直了脊背,原本情伤失意的脸瞬间沉了下来。
那双漂亮的凤眼死死盯着端妃,眼神里的怨毒几乎要化为实质喷出来,连精心描画的眼线都盖不住那股子狠厉,真真是“眼睛都气红了”。
她捏着酒杯的手指因为用力而指节泛白,红唇紧抿,胸口微微起伏,牙关咬得咯咯作响。
殿内原本的丝竹谈笑声戛然而止,陷入一种诡异的安静,只剩下端妃缓慢而清晰的脚步声。
端妃走到御座前,无视了华妃那几乎要喷火的目光,对着上首盈盈下拜,声音带着久病的虚弱,却清晰平稳。
“臣妾给皇上请安,太后娘娘万福金安,皇后娘娘万福金安。”
“臣妾久病缠身,未能及时为公主贺岁,还请皇上恕罪。”
她微微喘息着,姿态放得极低。
皇帝看着这个几乎被遗忘的妃子,神情有些复杂,虚抬了抬手:“快起来吧,你身子不好,能来便是心意,不必多礼了。”
皇后则温言道:“端妃妹妹久未出来走动,今日温宜周岁,倒是难得。快赐座。”
“谢皇上皇后。” 端妃谢恩起身,目光状似不经意地扫过嫔妃席,在甄嬛身上微微一顿。
那双沉静如古井的眸子里,极快地掠过一丝极其复杂的光芒,像是惊愕,又像是怀念。
随即,她收回目光,苍白的脸上浮现出一丝极淡、几乎难以捕捉的笑意。
端妃转向皇帝,声音带着点感慨:“臣妾久不出宫门,今日一见,方知皇上身边又添了如此清丽佳人。臣妾恭喜皇上了。”
她的目光似有若无地又往甄嬛的方向飘了一下。
来了来了!经典台词虽迟但到!
这话听着是夸赞,却像一根针,轻轻扎了一下某些人的神经。
皇后脸上的笑容淡了几分,随即端起皇后的雍容,温言开口,语气温婉中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纠正:“端妃妹妹久在深宫养病,眼光倒是还保留着当年的样子。”
这话绵里藏针, 一句“当年的眼光”,既点明端妃“久病”信息闭塞,更是暗指她眼光过时,别瞎点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