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小棠从购物袋里取出一套熨帖的西装，看不出丝毫生气的痕迹。
“给我的？”许湛走近几步，声音里带着些许惊讶，“你今天是特意去给我买西装？”
“嗯！”夏小棠点了点头，眼中闪过狡黠的光，“从徐老师手里抢来的！”语气里透着小小的得意。
许湛微微一怔，随即利落地脱下夹克，换上那身藏蓝色西装。面料垂顺，剪裁得体，将他挺拔的身形勾勒得愈发分明。
夏小棠上前半步，细心为他整理前襟，指尖不经意掠过西装的面料，轻声赞叹：“真好看！”
“多少钱？”许湛问道。
夏小棠瞥他一眼，摇头笑道：“不贵，你别管了。”
忽然想起什么，她推着他往屋里走，“快去换件新衬衫，再把裤子也换上！要整套的！”
许湛无奈，依言换好全身西装走出来时，夏小棠不由得屏住了呼吸。
许湛与徐洋的气质截然不同：徐洋是温文尔雅的书卷气，而许湛则带着一种沉稳有力的气场，强大得几乎令人不敢直视。
“还行吗？”许湛见她出神，低声问道。
“嗯！”她猛地回神，又从袋子里取出那条暗纹领带。
“低一点。”她轻声说。
许湛顺从地低下头。夏小棠仔细地将他的衬衫领子立起，绕过领带，手指灵巧地开始打结。
这个动作她再熟悉不过——小时候，她总爱趴在门边，看母亲为父亲系领带。
妈妈的手很灵巧，动作轻柔。父亲则会微微俯身，嘴角带着温和的笑意，目光始终停留在母亲脸上。
那时空气里总是飘着幸福的味道，还有母亲轻声的叮咛：“晚上早点回来。”
领带丝滑地在指间穿梭，记忆中的画面与此刻重叠。
她忽然意识到，自己此刻的神情，想必和母亲当年一模一样——专注里藏着说不尽的温柔。许湛温顺低头的姿态，竟也与记忆里父亲的轮廓隐隐重合。
他们离得很近，许湛低着头看着她认真的模样，睫毛轻轻颤动着。
“好了。”她忽然轻声说，指尖最后抚过领结的褶皱。
夏小棠抬起头，目光与他不期而遇。她慌忙低下头，耳尖微微发热。
许湛站起身，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心底泛起一丝暖意。其实……妻子给自己买衣服的感觉，真的很好。
他压下微红的眼眶，低声道：“谢谢！”
“谢什么？都是你的钱！”夏小棠轻笑，“幸亏我今天去买了，你看，徐老师他们都去买新衣服了，你是主讲人，不能让人家外宾小瞧了…”
“嗯。”他注视着她，唇角扬起温柔的弧度。这是他此刻唯一能给她的回应，却已包含了千言万语。
互道晚安之前，许湛却轻声叫住了她：“小棠…”
她转过身，见他走到自己面前，缓缓摊开掌心，“给…”
那是五条颜色各异的丝带，每一根上面都缀着细碎的闪片，在灯光下泛着星星点点的光——红色、紫色、蓝色、橘色、棕色。
“你买的？”她眼睛一下子亮了，接过丝带时指尖轻轻拂过他的掌心。
“喜欢吗？”
“嗯！好漂亮…”她几乎是雀跃地走到镜子前，将丝带一条条举到发间比划，光影跳跃在她带笑的眉眼间。
“小棠…你戴丝带很好看…”他望着镜中的人，声音是从未有过的温柔。
“真的？”她笑得更甜了，说话间已经熟练地将那条红色的丝带缠上马尾，轻轻系好，转过头问他：“好看吗？”
“好看…”他轻声应道，目光始终没有离开她。看来，她最爱的还是红色。
这些丝带是他刚才在商场瞥见的——就在周欣然走进试衣间的那片刻间隙。两块钱一条，他每种颜色都买了下来，只因为他觉得小棠系哪个颜色都好看。
他今天只带了十块钱，他甚至都没想过怎么回来…
“谢谢你，许湛…”夏小棠轻声说道，这句话里没有丝毫杂质，是真切的欢喜。
直到各自回到房间，许湛仍有些意外——她自始至终什么也没有问。没有问他为什么和周欣然一起出现在商场，没有流露出一丝生气和委屈。
今天确实是吴敬业安排他们一起去工厂调研，回程路过商场，周欣然临时提议要他陪她挑一件衣服。其实他回来的路上想过怎么跟小棠说……现在这样，也好…也不是非解释不可…
她仿佛已经提前适应了某种即将到来的缺席，她正在练习一种更为从容的姿态——不追问，不索求，只是在日渐稀薄的相处里，安静地等待故事走向它早已注定的终章。
……
周五清早，许湛换上一身新西装走出房门。
“等一下！”夏小棠叫住他，一眼就瞧见他头顶有一小撮头发不听话地翘着。
她拉过他，按在椅子上，拿湿毛巾轻轻压了压那撮翘发，又从自己发间取下一枚黑色发卡，小心别在他头上。“先别动…等一会儿再拿下来。”
许湛任她摆弄，微微低下头。她站在他面前，神情专注，呼吸轻柔地落在他额头。他低声说：“没事的…平时也没这么讲究过。”
“那可不行，”她语气坚持，“今天不一样，听说有记者来，要上报纸的。”
许湛吃过饭，准备出发。
夏小棠站在门边，轻声说：“过来…低头。”
许湛顺从地俯身。她手指轻柔，取下那枚黑色发卡的一瞬，无意间碰触到他的耳廓。
两个人都顿了一下，空气仿佛凝滞半秒，却又被她迅速收敛的动作悄然划开。
“好了。”她垂下眼帘，将发卡握进掌心。
许湛直起身，整了整西装领口，没有说谢谢，只深深看了她一眼。
那眼神里有某种未尽的话语，但她只是微笑，示意他该走了。
门合上之后，房间里一下子变得很静。
……
而当许湛推开会议室大门的那一刻，原本嘈杂的室内骤然安静了几分。
许湛穿着一身剪裁得体的藏青色西装，衬得身形愈发挺拔。
他向来气质沉稳，但今天却似乎格外不同——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轮廓清晰利落，明明并无刻意张扬，却无声地攫住了所有人的目光。